畢竟要遇上一個讓自己動心的人並不容易,絕不能輕易地放手。
「這樣的話……你應該欠我三頓飯。」他空出一手,逐次計算。「不對,是四次。」
康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來四頓飯?」
「第一,我及時煞車,沒撞倒你。第二,我沒有乘人之危,反而將你送醫。第三,我替你找房子。第四,我聘用了你。一次算一頓飯,總共四次。」他好心地向她解釋。
「不愧是會計師,這麼精打細算,我的薪水都會被你吃光的。」因為望見他帶笑的側臉,她語氣一轉,跟著他胡鬧。
他才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呵。」文華樂忍不住輕笑。「看來我連開玩笑也不太在行呢。」
「不是的,我有一刻感到緊張,真的擔心你會每個細節跟我計算。」她笑了笑。
「你應該多笑一點,很可愛。」他道。
「呃……我……」他突如其來的讚美,教她不知所措。明明想築起圍牆,怎麼好像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她真的不想再喜歡別人了。
「沒關係的。我明白這樣說很唐突,可是我相信緣分這回事,既然上天安排我們遇上了,自然有祂的用意。」文華樂邊駕車邊說:「你現在或許不想跟我有任何發展,可是你確定一輩子也不可能嗎?如果不是的話,難道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們可以從朋友開始,按著你喜歡的步調,說不定在以後能成為情人。」
文華樂知道自己的坦白或許會把她嚇壞,但為自己爭取機會實在是人之常情。不知怎地,他的話令她想起雷佑樺。至今,她還是沒法子相信他對她一點情意也沒有。他明明是那麼的在乎她,那次她在校園中被男同學纏上,他急忙為她解圍,大學校園那麼廣闊,他怎麼可能說出現便出現?他分明就是特地來找她,正好遇上那種情況……她不用去學校上課的日子還比較多,他怎麼會剛好在那天演講?彷彿他一直都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
她越想,越覺得雷佑樺並不如自己所言的無情。以她對他的認識,他絕不是容易失控的人,如果他真的視她為妹妹,哪會因為她那蜻蜓點水的吻而情慾爆發?他一定能夠控制住的!
所以說,他是對她有感覺?
那晚的殘酷言論,是故意要她傷心難過,繼而逼她死心?
康柔被這樣的想法搞亂了。如果他喜歡她,為什麼要推開她?如果他從不在意她,哪會對她事事關心?
喜歡一個人,不是很單純的事嗎?為什麼他要把事情變得如此複雜?而她……怎麼就是不肯死心?
比頑固的話,她也許比雷佑樺更甚。
知道這全是自己的一相情願,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如此奢想。
「……小柔?」見她遲遲未有回應,文華樂於是開口。
她回神轉向他,微歎一聲,眸光慢慢地放遠了。「我不想騙你,我心裡面住了一個人,我喜歡他很多年了,明明感覺他也是喜歡我的,但他一直不肯承認,反而不斷地將我推向別人……最後,我終於承受不了,選擇了逃走。我已經被他弄得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他是討厭我、還是喜歡我,我想忘記他,但是也捨不得忘記他,這樣的我根本就沒法子跟別人交往……」
有人說,要忘記一段感情,最好是開始另一段新的感情,然而……多年的愛戀,能說放棄便放棄嗎?她知道在別人眼中,自己的死心不息能稱為冥頑不靈,但她可是一直專注於他,她會察覺不到他對她的心意嗎?只要是他不關心的人和事,他連些許關注也不會分予。然而,這些年來,她確信自己一直分得他不少的心思,她很清楚要是遇上困難,只要一通電話,無論他有多分身不暇,也會立刻飛奔至她身邊。
一個男人,若不是心中有她,哪可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原來是這樣呀。」文華樂輕歎一聲。「既然他讓你這般傷心,只能說他一點也不珍惜你……」
「不是這樣的!」她立刻反駁。「我不知從哪兒說起,可是……他絕不是不珍惜我,他一直都很疼愛我,偏偏就是不肯前進一步,死也不肯承認他喜歡我……不好意思……」想到雷佑樺的拒絕,她再也不能控制眼淚。
聽見她語帶哭音,加上十字路口的交通燈號轉換了,文華樂急忙停下車,手忙腳亂地掏出手帕遞給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哭泣的,你不要哭得那麼難過……」
眼見她為了別人哭得梨花帶淚,他驀地明白自己注定不可能追到她。
康柔接過手帕,抹去源源不絕的淚滴。「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是我自己死心不息,硬是認定他對我有感覺,就算他親口說只當我是妹妹,我還是沒法子相信,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這種死心眼的人……」
有些人,認定了便是一輩子,大概她便是這樣的人了。
文華樂抬手拍拍她的頭,也想不到任何安慰她的話,也暗地為自己悲慘的愛情運歎氣。
身在車裡的兩人,渾然沒有留意到對向的一輛轎車。
因為燈號的關係,司機停下了車子,本來在看文件的雷佑樺因為疲憊而停止閱覽文件,抬手揉了揉眉心,同時看向窗外,目光正好落在對向的一輛汽車。
那並不是什麼昂貴的歐洲進口名車,然而副駕駛座的人影是多麼的熟悉,那小臉半垂的姿態是多麼的相像,微紅的臉蛋是那麼的惹人憐愛……
這不就是康柔嗎?
她不是在外地旅行?怎麼會在這兒出現?
所以,她欺騙了康伯母?此刻在她身邊的男人是誰?他們怎麼一副親暱的模樣?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這男人從來不在他的資訊之內。
是的,康柔身邊有什麼朋友,他都一清二楚。她在大學的同班同學是誰,他都能如數家珍的列出,那些人的背景,他瞭若指掌。為了不讓康柔有被欺負的機會,這些年來他暗中命人調查她身邊出現的人物,以確定對方不會對她有非分之想。
第6章(2)
經過失控的那一夜,他深知不能再放任自己下去,加上他真的以為康柔在外地散心,他更是按捺住找尋她的衝動。
就算找到她,他想跟她說什麼?
既然他於那夜已經說了那麼重的話,就不要管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變得如何差勁,也不要試圖安慰她,以免讓她重燃希望。
就算得到了希望,結果依舊一樣,他注定要令她失望。
所以,這樣的難過,她只要承受一次就足夠了。
因此多日來,他不斷以工作填滿所有時間。為了不讓自己閒下來想及她,他召開多個會議,連後年的營運方針也差不多定下來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在會議中,邊看著文件,邊想起她帶笑的臉蛋。
她總會朝他綻放和煦的笑靨,說話時的語氣又輕又軟,白皙的臉蛋像極棉絮,卻又會因為他的接近而染上一抹嫣紅,誘惑他的感官,牽動他收藏妥當的情潮。
他一直都希望她能永遠保持笑臉,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所以他竭盡全力保護她,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偏偏……傷她最深的人也是他,明知自己不可能給她想要的幸福,卻又阻止不了受她撩撥的心意,不斷地放任自己接近她、呵護她、疼愛她,又在她試圖走近時狠心地推開她,絕情地告訴她,他對她從不涉及男女情愛。
明明是他模糊了一手畫下的界線,阻止她接近,卻任性地容許自己走近。
以他對她的瞭解,她根本就不是愛玩的女生,但她那蹩腳的小把戲竟能挑撥他的理性,讓他不顧一切地佔有了她。
是他破壞了平衡,是他將她逼至牆角,甚至逼得她遠走。
哪知她撒了謊。
她竟然背著他,和別人那樣親暱!他們是怎麼認識的?認識了多久?他們是什麼樣的關係?
即使清楚自己沒有責怪的立場,然而在目睹這一幕時,胸口還是狠狠地揪緊了,眾多的問題隨之於腦海迴旋,心臟不住地收縮,引發陣陣激盪,強烈的疼痛湧向四肢,令他的呼吸陡地變得急速。
「雷先生?」司機聽見他的喘氣聲,迅速往後視鏡看去。
「沒、沒事……」雷佑樺摀住了胸口,一副痛苦萬分的模樣,勉強抬眸,正好看見燈號轉變,於是道:「開車吧。」
「嗯。」司機沒有多言,平穩前進。
當車子前進,雷佑樺禁不住回首,目光落在往相反方向駛去的汽車,幽湛的眸光凝視車牌,默默念著那個車牌號碼。
堂堂酒店大亨的獨生女竟然在一家小規模的會計師事務所當僱員?
雷佑樺盯著徵信社剛送來的文件,狹長的眼陣微瞇起來。昨天他看見的男人叫做文華樂,三十一歲,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容貌稱得上端正,是一名執業會計師,開設了會計師事務所,客戶大都是中小企業,算是事業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