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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唐浣紗

  書詠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去,儘管悲憤到想怒吼、想轉身衝出去,立刻離開這裡,但她卻無法反駁阿姨所說的話,沒錯,父親臨死前還一直掛心著公司的事,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巨岑鋼鐵倒閉啊,還有那些看著她長大的阿姨伯伯們現在都五十幾歲了,她怎麼忍心看著他們中年失業,一個家庭瞬間沒了經濟來源呢?

  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願意全力拯救公司,甚至是去當女工都行,但,為何要她去當一名……情婦?

  老天……

  「書詠,不要答應,我還可以再想辦法,可以再跟別的銀行談一談……」謝兆軒試圖力挽狂瀾。

  「謝兆軒,你給我閉嘴!雖然你是執行長,但這畢竟是我丈夫留下的公司,輪不到你作主!更何況你以為自己還能做什麼?銀行肯借錢給我們早就借了,還會等到現在嗎?真是癡人說夢!」許若儷不耐地瞪著他。

  不要再吵了!不要再吵了——

  好多不同的聲音在她腦裡叫囂,書詠覺得頭好痛,真的快瘋了!

  她倏地站起身,面無血色地衝出辦公室。

  「書詠,你要去哪裡?等等我!」謝兆軒慌忙地追出去。

  ***

  翌日。

  飛往香港的班機起飛了,書詠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眸光哀淒而悲傷,從昨天到現在,她都吃不下任何東西,腦中充斥著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但再怎麼悲憤、再怎麼痛苦,她都知道自己沒有任性的權利,她親口答應過父親會好好守護巨岑鋼鐵的,且父親在世時,她不是一個乖巧的好女兒,還曾傷透他的心……

  那一年她發生意外甦醒後,看到父親在病榻旁哭得老淚縱橫,還長出好多白髮,一夕間蒼老了好幾歲,讓她心疼不已,從那一刻起,書詠就發誓自己以後絕不要再讓父親操心流淚了。

  父親已經走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信守諾言,當他的乖女兒,保住公司。

  可是這件事情實在太詭異了,任書詠想破頭,還是想不透為何飛雲集團的總裁會提出這麼怪異的條件,指名要她當一年的情婦?

  她真的很想知道對方到底是誰?又為何要以這種方式來羞辱她?

  書詠幽幽地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皮包裡取出一個絨布小袋,從中拿出一條純銀手鏈,怔怔地望著它,眷戀又感傷地輕撫著煉墜上刻的字——

  磊。

  磊……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現在在哪裡?過得好嗎?有新對象嗎……

  唉,她甩甩頭,苦澀地提醒自己別再想了,因為她早就喪失愛他的權利了。

  當年她親口對冠磊說出那麼殘酷的話,等於是在他心口上刺下最深的一刀,就算知道這麼做冠磊會痛恨她,她也別無選擇。

  真的別無選擇……

  這五年來,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總會偷偷拿出手鏈,一遍又一遍地輕撫鏈墜,感傷地回憶著他們過去的一切,包括那些甜蜜的小動作和深情的誓言……

  他每一記燦爛的笑容都歷歷在目,每一句溫柔的誓言仍停留在她腦中,她的掌心甚至還殘留著他手心的溫度——

  她記得他們要組一個最溫暖的家庭,男孩乳名叫凱凱、女孩叫恬恬,還要養一隻叫甜筒的小狗狗……

  眼眶浮起滾燙淚霧,每一滴淚都醞滿悲傷,她含淚撫著手鏈,對不起,磊,我食言了,對不起……

  書詠悲痛地以手掌掩住臉,任汩汩而出的淚水濡濕鏈墜,哽咽地道:「請你不要原諒我,把我忘了,忘了……」

  ***

  抵達香港後,書詠拿著簡單的行李,踏著沉重的腳步出了海關。

  身穿保守套裝,髮型梳得一絲不苟的劉秘書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她,筆直走向書詠,輕聲道:「你好,是岑書詠小姐吧?敝姓劉,是飛雲集團的公關部秘書,車子在外面等,請上車。」

  劉秘書帶她坐上一輛很高級的房車,望著車窗外不斷往後飛逝的景色,書詠有些不安地問:「我們要去哪裡?」

  「去總裁的私人招待會所,總裁在等你。」劉秘書微微一笑。

  五十分鐘後抵達目的地,下車後,書詠默默地望著這棟佔地頗大的招待會所,除了古典高雅的日式建築外,還有一大片高爾夫球場,幾輛高爾夫球車緩緩行駛在綠油油的丘陵間,看來這位大總裁真的財力驚人,在香港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擁有如此氣派的私人招待會所。

  不過,這位神秘總裁越是富甲一方,書詠就越打從心底地痛恨他!她知道自己很矛盾,一方面感謝有人願意伸出援手拯救父親的公司,另一方面卻痛恨著這位富豪,倘若他沒這麼有錢,就無法羞辱她了。

  第2章(2)

  兩人進入招待所後,劉秘書對門口的服務人員點點頭,便帶著書詠走向右側的房間。

  「岑小姐,這裡是更衣室,總裁請你先更完衣再和他會面,我在外面等,你換好衣服後就可以出來了。」

  書詠不解地問道:「為何要換衣服?」她低頭望著自己的衣物,雖然她沒有穿得很華麗,但也不至於寒酸啊,為何要換衣服才能「晉見」這位大總裁呢?

  劉秘書給了她一個微笑,那笑容客套而冰冷。「這是總裁的意思,總裁希望你把身上這套衣服全部換掉,包括絲襪、高跟鞋和貼身衣物。請放心,我們早就查過你的尺寸了,保證合身,另外,手提包也為你準備好新的了。」

  書詠呼吸一窒,感覺好像被人甩了兩大巴掌,天哪,這個男人一定要這樣羞辱她嗎?要她換掉全身的衣服,包括貼身衣物?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嫌她不潔身自愛?衣服很髒?

  劉秘書說完後便退出房間,關上房門,而書詠仍愣在原地,十指狠狠插進掌心,只能靠掌心的疼痛來發洩騰騰怒氣,半晌後,兩行熱淚緩緩落下——

  爸!請您給我力量,我發誓會好好守護巨岑鋼鐵,也會當您的乖女兒,不管未來還有多少考驗,請您給我勇氣!

  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書詠激憤的心情總算慢慢平靜下來,她悲傷地拭去淚水,提醒自己不要再浪費時間哭泣了,岑書詠,你已經不是小孩了,從現在開始你沒有退路,只能拚命往前走,一肩挑起所有的責任,保住父親的公司。

  她全身顫抖地拿起貼身衣物和小禮服換上,盡量讓腦子保持一片空白,不准自己多想,唯有讓自己變得麻木,她才有勇氣一直前進。

  咬咬牙,一陣暈眩感突然襲來,她整個人輕微搖晃,趕緊扶住牆面,按照醫生所說的——閉上眼睛,深呼吸,深呼吸。

  眩暈症是五年前遭遇那場重大意外後留下的後遺症,只要太緊張或是睡眠不足,她就會覺得頭暈,嚴重時甚至會天旋地轉,然後昏倒。

  這五年來,她一直靠醫生開的藥來控制這個病。

  剛發病時,她問過醫生要吃多久的藥才會痊癒?但醫生說每個人體質不同,再加上她之前發生那麼嚴重的意外,難以預估痊癒的時間,因此現階段只能乖乖吃藥控制病情。

  久了,書詠也不再問了,把服藥當成固定的事,畢竟跟眩暈症相比,在那場意外中,她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

  發現自己又沉溺在悲傷氣氛裡,她告訴自己,停!岑書詠,堅強一點,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換好衣服後,她悲哀地望著鏡中的自己,覺得自己像個等著被打開的禮物。

  禮物?

  哈哈哈!她真的很想狂笑,作夢也想不到身為岑家千金,一直被保護得很好的她,居然會有這麼落魄的一天,換上那個男人指定的衣服,準備去當他的情婦。

  不自覺的,眼角又懸掛了一顆淚珠,她閉上眼,搖搖頭,命令自己要堅強,為了守住爸的公司,她必須咬牙撐過去。

  她身上穿著一襲珍珠白的絲緞平口小禮服,露出一大片香肩,禮服的裙擺采波浪設計,整體而言算是件很高雅的禮服,但書詠好痛恨這種被命令更換全身衣服的感覺,好像她是一個任人擺佈的女人一樣!

  任人擺佈?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淒涼,是啊,未來這一年,這四個字就是她人生最好的寫照吧,她還有什麼尊嚴可言?

  「岑小姐,好了嗎?」劉秘書在外面輕輕敲門喊道。

  書詠拿起同色系的披肩披上,打開門,面無表情地道:「好了。」

  「請跟我來。」

  劉秘書帶領她走過一大片假山流水的日式庭園造景,來到一間被紫籐樹掩映的獨立木屋,揚聲道:「總裁,岑小姐到了。」

  裡面似乎傳來一聲悶哼,劉秘書轉頭對書詠道:「岑小姐,請進。」

  書詠被動地走向前,聽到日式拉門在自己背後闔上的聲音。

  她氣息緊繃地望著站在窗前的男人,暈黃燈光下,男人的背影顯得異常高大,不知怎的,她的心房有種強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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