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我是人,當然人模人樣的。」
他黑眸半瞇,「做為一個妻子,要懂得順從丈夫,你娘沒教你嗎?」
她噗哧一笑,「拜託,我娘要是順從我爹,你可能要到妓院才找得到我呢!」
「什麼?!」他一愣,但隨即想到她娘是個悍妻,她爹則是個懦弱的賭徒,突然問,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笨的問題。
「哎呀,那不重要,總之,我以後一定要穿這樣嗎?還有,當福晉要幹什麼?我先說,除了殺豬、賣豬肉以外,我會燒飯、洗衣,但再困難的差事可別找我。」
她坐在椅子上,雙腳放到另一張椅子上搖啊晃的,看來還挺悠閒的。
但勤敬卻聽不懂她的話。她說的那些事對一般千金而言就算困難了,再困難的差事是指什麼?
朱小小原本就是個鬼靈精,一看到他濃眉皺緊,就噗哧的又笑了出來,「聽不懂喔?很簡單嘛,你們有錢人認為讀書寫字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可是對我們這種要顧肚子的小老百姓而言,那可是酷刑了。」
她一直是個脾氣發了就過去的人,所以早已不將剛剛的事記在心上了,但勤敬對她此刻的笑臉卻感到很驚訝,他還記得她像只瘋狗咬他的樣子呢。
「怎麼了?」她注意到他看著她的表情有些不同。
他伸手給她看她做的好事,就見他手掌上仍有一個齒痕,當然已經上藥了。
「你還在記恨喔?」
「不是,只是訝異你的脾氣可以來去自如。」
「不然呢?我常常將銀子藏在自以為最安全的地方,結果卻被我爹找到,拿去賭掉,我曾經氣得不想理他,但看到他被我娘海扁,又覺得他好可憐。」她聳個肩,「後來覺得這樣氣來氣去一點意義都沒有,就告訴自己氣過就好了。」
沒想到她這樣一個小小人兒竟能如此豁達,當然,她的成長環境是個關鍵,但他也明白不是人人都可以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下回可別像拎貓兒似的拖著我走,否則我還是會再咬你的手。」她笑笑的提醒他.醜話當然要說在前面嘛。
看著這張巧笑倩兮的粉臉,勤敬突然不知該說什麼了。
「怎麼了?」她朝他揮揮手,覺得他有點兒呆掉。
他連忙搖頭,「我現在要去找阿瑪跟額娘談些事情,你可以答應我好好待在房裡,不亂跑?」
哼,不帶她去,肯定是跟他爹娘報告娶她的來龍去脈吧!「我不會亂跑,可是一洗完澡,我肚子就餓了,那兩個……」她想到那兩個丫鬟不顧她要自己洗的尖叫,硬是剝了她的衣服,替她洗髮、洗澡,還丟了玫瑰花瓣在大大的澡池裡,硬要她泡上一段時間才能起來,她實在太不習慣了,感覺像在受罪,更甭提全身被東掛西掛上一大堆東西,活像只開屏的孔雀!
「兩個?」
「我不要那兩個丫鬟,好不好?我不習慣讓人伺候的。」
「不行,你是福晉,至少要一人伺候著,不然我擔心你連衣服都不會穿。」
「也是,那就一個好了。」減一個也好,至少別讓四隻手給摸來摸去。「我真的要吃東西。」她的肚子開始叫了。
他還真羨慕她的適應力,「現在離吃晚膳時間不遠,我先叫人送點心進來。」
「謝謝。」她露齒一笑,看著他先行離開。
勤敬交代赫總管準備點心給朱小小後,便到父母的房間去,兩老早已坐立不安好一會兒了,一看見兒子進房,立即起身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誠實為上策,何況被朱小小一攪和,他實在也不知如何向父母撒謊,只好將整個事情發生始末娓娓道來。
「婚姻並非兒戲,敬兒,你怎麼……」
「胡鬧!簡直是胡鬧!你胡鬧,你交的朋友更是胡鬧!」老福晉跟老王爺皆是一臉難以置信。
「你跟她洞房了嗎?」老王爺想了一下,又問。
「沒有。」
在回來天津的一路上,兩人夜宿客棧都是睡兩間上房,或許朱小小嫁得匆促,她娘根本來不及告知她洞房夜的事,所以他們分房睡,她並未說什麼。
聞言.二老頓時鬆了口氣,老福晉更道:「敬兒,你的身份可不只是個貝勒而已,還是前皇最寵愛的倪太妃所中意的孫女婿,雖然,這件喜事因為遲遲沒找到她的孫女而延宕下來,但她早已把你視為她的親人了。」
「額娘,是不是有什麼事?」倪太妃因為身體長期欠安,早已移居到較溫暖的南方,他跟她已有多年未見,怎麼額娘突然又提起了她?
老福晉點點頭,「倪太妃差人送信來,說約莫兩三個月後會來王府小住,屆時倘若你仍未成親,將親自為你擇妻,替你主持成親大典。」
什麼?勤敬一臉錯愕。
「她從賀親王那兒得知你尚未娶妻,又得知你曾逃過婚,以為是她將你內定為孫女婿一事讓你覺得對她孫女有責任,所以即使年已二十八,還遲遲不肯娶妻。」
根本沒那麼一回事,他不想娶妻是因為不曾碰過讓他想成親的女子,不過——「倪太妃不找她的孫女了?」
老王爺搖頭,「怎麼可能不找?花了大把銀子雇了一大群人在找,但人的希望總會隨著時間消逝愈磨愈薄的,何況人海茫茫,都不見十四個年頭了,機會實在渺茫。」
一想到倪太圮的遭遇,老福晉眼眶都紅了。
倪太妃生了一個前皇最寵愛的七阿哥,前皇也是以准皇儲來栽培他,可沒想到七阿哥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拋棄所有權貴榮華,帶著那名女子遠走他方,前皇因而震怒,倪太妃被貶至冷宮,原本的准太后竟落得如此田地,叫倪太妃怎不鬱鬱寡歡?
再得到七阿哥的消息是一年後,一封信以熟悉的字體寫著他跟妻子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娃兒,取名為愛新覺羅毓恩,小名「桂兒」,因為妻子甚愛桂花,而「毓」字其實是取倪太妃的名字之一,「恩」是感念她這個皇額娘成全之恩情,感謝她未鼓動皇阿瑪派兵追捕他們。
但一個月後,倪太妃再次得到的消息,卻是她的愛子跟他的妻子被殺死在一座滿是桂花的月牙島上,小女嬰則不知去向。
老福晉不勝欷吁的搖搖頭,「倪太妃的這個痛怕是這一生也停不了的,現在我比較擔心的是,她若是看到小小跟你唇槍舌劍,還有那野蠻粗魯的模樣……」
勤敬總算明白額娘在擔心什麼了。
倪太妃自小在禮教中長大,從小就是萬人寵,十五歲及笄入宮,深受皇上喜愛,集三千寵愛於一身,自有其嬌氣,雖曾一度被前皇冷落,但喪子之痛讓兩人舊情復燃,所以,直至先皇離世,她仍是前皇最寵愛的妃子,所以,她對人事物的東挑西揀、不好相處也是出了名的。
老福晉見他明白了,索性挑明了說:「萬一她得知你什麼格格、番邦公主不要,竟娶了個目不識丁的攤販之女——」
「這是既定的事實。」雖然他可以對外隱瞞,但他的確是娶了朱小小。
「但依額娘對她的瞭解,要她接受這樣的事實太難了。」
「依阿瑪對她的瞭解,倪太妃不至於干涉或改變這個事實,但她會逼小小學習所有該學的禮儀,畢竟你是她看中意的孫女婿,討了一房上不了檯面的媳婦,她也覺得丟臉。」
「我明白了。」
「你打算怎麼做?」兩老很好奇。
「只好早倪太妃一步,先給小小惡補了。」
勤敬表面上冷靜,卻在心裡大歎三百回。他上輩子是忘了燒好香嗎?否則,怎麼會娶了一個他得事事操心的小麻煩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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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敬認識妻子的時間不長,慶幸的是,他這個妻子並不太難懂,直來直往的,什麼情緒都反應在那張美麗的俏臉上,知道要跟她說的事,一定會引起她的激烈反彈,所以他先讓大家都吃了一頓平順而豐盛的晚餐後,回到房裡,關起房門來,這才切入重點,而她的反應也比他想像的要大,好在她的長指套早就剝下,要不,肯定戳到他的眼睛!
「改造我?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朱小小可以說是從椅子上彈跳起來的,口氣近乎咆哮,還以食指直指著他的眼睛。
他受不了的拉下她的手,略微使力的把她按回椅子坐好,「再怎麼說你也是個福晉,難道連字都不識幾個不會自卑?」
「為什麼要?」
「什麼?」
「你的白天黑夜有比我的長嗎?你的眼睛有多長我一顆,耳朵多一個,三頭六臂?」她再次站起身來,連珠炮的問了一串。
勤敬皺眉,「什麼意思?」
她雙手交抱在胸前,「我的意思是,你跟我都一個樣,我為什麼要自卑?」
「你不識字!」他認為點出這件事就足以讓她明白,但他顯然太高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