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俠太謙虛了。」一陣推擠中,張繡乘機抱住莫離的腰。
莫離想避開騷擾,但房間這麼小、人又如此多,他根本逃無可逃,急出一頭一臉的汗。
唐朝風氣開放,眾家小姐也不覺得這樣圍著一個男人有什麼了不起,況且莫離在朝時,宮聲甚好,很得眾家閨秀的青睞。
「莫大俠,這回我們上山找老神仙,你一定要陪我們一起去。有你在,我們才有信心完成任務。」張繡便是用這理由將這些姑奶奶拐來的。
她打的好主意,近水樓台先得月,論美貌、談家世,她樣樣比駱冰兒強,欠缺的就是跟莫離相處的時間。
但莫離與駱冰兒形影不離,怎麼辦呢?那就搞熱鬧點,弄一堆人一起行動,再想辦法拆散莫離和駱冰兒,她便有機會乘虛而入了。
「張小姐,古往今來多少人求長生,誰又如願了?可見長生之說不可信,諸位還是回家吧!」他努力地推,但張繡像塊牛皮膏藥,就這麼黏在他身上了。
「以前也許沒有,但這回陛下可是看了先皇遺稿,才出此令,足見事情的可信度極高。莫大人若能助我等得藥,不止皇上會大大有賞,許家上下同感恩德。」許小姐說。
「是啊,莫大俠你就答應吧!」很好,張誘已經整個人都貼在他懷裡了。
忍無可忍,毋須再忍,莫離可不是任人輕薄的傻子。
「張小姐,請自重。」他的手才抬起,想推開張繡,她的人已經躍過了眾人頭頂,落在房門外。
駱冰兒冷著一張臉,雙手一使,似推還拉,眾女便覺得身體被一股柔勁撥了開去。
這些千金閨秀雖出身世家,可膽敢從長安一路來到太白山,個個手底下都有幾把刷子,但她們的花拳繡腿又怎麼及得上駱冰兒的高深武藝,不由得面面相覷。
況且,駱冰兒的脾氣如天底下最烈的馬兒,除了莫離,誰也駕馭不了。
駱冰兒穿過人牆,筆直地走到他身邊,拉起他一隻手,卷高袖子。
他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但也沒拒絕。
她取出剛合好的藥,纖指捻上艷紅粉末,在他赤裸的臂上寫下四個字——冰兒專屬。
一時間,所有人都呆了。這是什麼意思啊?
駱冰兒寒涼的、如八月秋風似的聲音道:「莫離是我相公,請你們不要隨便碰他,不小心就算了,如果是故意……哼!」惡狠狠的一眼瞪向倒在門外的張繡,那一掌只是一點小小教訓。
莫離怔住,隨即莞爾一笑,薄唇勾出的笑容裡是無限寵溺,眼底滲著滿足。他並不討厭她對他的佔有,如此直白的表現反而給了他一股暢快。
他久歷官場,又浪跡江湖,見過太多的虛偽,就像……他的手忍不住撫向胸膛,那笑裡藏刀的一下砍得多深啊,即便現下傷口已經痊癒,不見絲毫疤痕,他永遠都忘不了,人性可以醜陋到什麼程度。
相較起來,她的率直和單純便成了世上最美麗的寶貝。就算別人會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們,他也不在乎,就愛她的真誠。
眾女彼此看了看,突然一陣大笑。
駱冰兒的表現也許很剽悍,但她們並不討厭。事實上,房裡的女子,又有哪個是溫柔軟弱的?
「你不錯,很有房夫人的風範。」
房玄齡的夫人以善妒聞名,昔年先皇曾欲賜美女予房玄齡為妾,房玄齡不敢受。先皇知其因,便召房夫人來問,是想飲鳩酒或允妾入門?房夫人毫不考慮便飲了鳩酒,誰知那原來是醋,一時傳為趣談。
薛小姐一向仰慕房夫人,如今再見一位同樣性情的,自然引為知己。
屈突小姐也跟著拍手。「好,就該讓那些男人知道,我們女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莫夫人,我也支持你。」李小姐笑道:「以後誰敢刁難你,就報我的名號。」由她帶頭送出自家聯絡令牌,跟著幾位小姐也掏了聯繫物件塞過去。
一時間,鶯鶯燕燕把駱冰兒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她不禁有些發呆。
莫離微愣,半晌之後大笑。是誰奇怪?又是誰正常?或許只要一個人心胸開闊,便沒有太多的普通與特殊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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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過了子時,那些興致勃勃的姑娘才心滿意足地回到她們住宿的客棧。
莫離和駱冰兒累得像脫了一層皮。
「她們好熱情。」而駱冰兒很不擅長應付這樣的人。
「因為她們喜歡你。」他不知道該為她開心,還是唉歎?這些姑奶奶每一個都來歷不凡,她們若聯合起來,甚至可以左右朝局的走向。
長安、洛陽不曉得多少人想博得她們歡心,求一條晉陞之路卻功敗垂成,而今,她們卻把這份殊榮送給駱冰兒。
偏偏,駱冰兒毫無攀龍之念,這些青睞便成了一種負擔。
她想了想,低吁口氣。「我也覺得她們不錯,但……太多人了,好吵。」
他大笑。「沒關係,以後你要找她們,就一個一個來,不湊到一塊兒就沒那麼吵了。」
她點頭。「你呢?要跟她們去找神仙嗎?」她也猜到了她們要找的是邪月老人,但長生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帶她們找到目標只是添一分絕望。
「我們還要去追查在太白山中濫開殺戒的兇手,哪裡有空去尋那根本不可能的長生不老藥?」
說完,他便去請小二準備熱水。忙了一整天、又被吵了大半夜,他與她都需要一個熱水澡來滌盡滿身疲憊。
「梳洗完後,再睡上一覺,我帶你去天馬山莊。」現下,他已經能夠開口說出這件事了,儘管心情仍有起伏,但他有了面對的勇氣。
熱水送過來,莫離特意打賞了小二一百錢,畢竟這麼晚了還麻煩人家,是需要點補償的。
一見熱水,駱冰兒就迫不及待地脫衣裳。
待她心滿意足地將身子沈入浴桶中,舒服暖意好像從骨子裡透出來似的,她閉上眼,長長地吐了口氣。
「太棒了……」她呻吟著,良久才睜開眼,;卻見莫離背對她,正坐在楊上,眼觀鼻、鼻觀心。「莫離,你不洗嗎?」
「我等你洗好再洗。」聲音有些沙啞。
「為什麼?一起洗嘛!」
「可是……」他終究太害羞了。
「哪這麼多可是?我們是夫妻耶!」她語氣是如此理所當然。一生的伴侶,莫非還要守禮遵儀日日夜夜,那有多累?
他怔了一下,眉眼飛揚了起來。「你說的對。」站起身,脫下衣物,他踏入浴桶中,熱水濺出了少許。
「呼!」果然,忙碌過後的梳洗是最暢快的一件事,他掬了一把熱水,澆了滿頭滿臉。
她笑著,也捧起水,搓著他的臉。「舒服吧?」
「很好。」他甩去滿臉的水,黝黑的眼凝視著她。
「怎麼了?」
「沒事。」他搖頭。「只是想看著你。」單純地互望,看那雙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流淌著甜蜜的柔情,他的心也變得溫柔。
「那就看吧!讓你看一輩子。」她是很大方的。
他笑著,傾過身去,輕柔的吻印上她的唇。
她歡快地回應他,四唇相貼,緊緊糾纏。
多喜歡這個男人啊……只要碰到他,芳心便響起幸福的樂曲。
一吻既畢,他拉著她的手,額頭抵著她的。「冰兒,這次去天馬山莊可能會碰上一些不開心的事,但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我也會保護你。」她很認真地說。
他好感動。「謝謝。」
「不客氣。」夫妻之間哪有這麼多禮?互相扶持,天經地義。
「冰兒。」他眼角餘光瞥見臂上的鮮紅字體——冰兒專屬。在水中,它們依然鮮艷,真的是水洗不掉。「這個是只要與女子行巫山雲雨之事,便會消除嗎?」
「對啊!」
「那如果我跟你一起……這些字是不是也會不見?」
「沒錯。」
「如此字體消失後,豈非還要重寫?」這樣想來,還挺麻煩的。
「你不喜歡?」
他聳肩。「我無所謂,不過你得多制點藥了。」因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迷戀她,隨著時光流轉,激情不僅沒有轉淡,反而不停升溫,可能,他永遠也愛不夠她。
他再次將她擁入懷中,細細地親吻,感受她的柔軟在他心湖掀起情潮。
她嬌吟著,在他懷裡喘息。
「莫離、莫離……」她的心緒被推上了雲端,享受到無法言喻的快戚。
「娘子……」他將她抱得好緊好緊。
這不同於以往的呼喚讓她嬌軀頻顫,快樂好似沒有盡頭,一波接著一波。
直到雲收雨歇,她像只饜足的小貓,軟軟地偎在他的胸膛上。
他看見自己的手。「冰兒專屬」四個字鮮艷依舊。
她永遠都搞錯藥。他忍不住放聲大笑。
「怎麼了?怎麼了?」她眨著眼,疑惑地四下張望。
「沒事。」
這些字一輩子都消不掉又如何?就當見證他倆間的金石盟誓,一世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