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一顆心老是緊緊的懸著,惶惶惑惑不可終日的憋著過日子,她又沒做錯什麼,也不是自願要佔據這個女子的身體的,實在是沒得選擇啊。
穿越到這裡來,她沒有出過遠門,都快忘記自己是自由身,她可以選擇放棄這樣的生活,但日子一久,不自覺的,她就拘在這裡了。
忘記天高地遠的自由……
是因為這裡有赫韞。
女人很容易死心塌地,很容易將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她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覺中這麼做了?
可是真的要離開,卻覺得心痛得可怕。
「要去哪?」赫韞問。
「我想……回老家……去瞧瞧。」
她在撒謊,她在這裡,家鄉的人沒有捎過半點信息來,她也絕口不提自己的父母,現在是什麼事情讓她動了想回「家鄉」的念頭?
他沒說破,眷戀的摩挲著她的手心。「等春天吧,秋涼了,冬天馬上要來,出門不方便。」
春天還遠著呢。她嘀咕。
看出她的抑鬱,他道:「要是覺得春天太遠、時間太久了,不如我們就出去兜兜風、去賞秋。」悶不住的個性,真是孩子氣。
「真的?」眼底閃過驚喜,她顫聲問。
自己找樂子是回事,有人帶著,尤其是赫韞,又是另外一回事。
說起來赫韞從來沒帶她出門過,這次既然放猛虎出柙,她一定要好好敲他竹槓才成!她要買很多很多東西。
「我叫人備車。」
「赫韞最好了。」她的心化做一江春水,暫時把惱人的朱漓拋到腦後去了。
可以出門,還是兩人一道,香宓也就不計較馬車顛人。
出了城門,城郊的秋意還不太明顯,天高雲淡,芳草依舊蔥茸,到處看得見農家的莊稼,金黃色的稻穗等著秋割,她掀高車簾,趴在車門上,看得目不轉睛,驚歎連連。
「就這麼好看?」
「嗯,我們那裡早就看不見這樣的風光景致了,空氣污染得厲害,樹也被砍伐得差不多,田地都是重金屬,颱風一來,再大的城市也會水淹一樓高。」
「赫府也是你的家,永遠都是,這邊風光景致都很好,你就一直住下來吧。」
他總像是知道她所有的事情一樣,對於她有時的語出驚人,他都很平淡的看待。
「赫韞……」她偏過頭來,從車簾外吹進來的冷風吹得她髮絲迎風飛舞。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上輩子的事情還有親人了,是不是人都是這樣的?總要忘記一些東西,才能活得更好?
「你看,鼻子都紅了。」摸了下她的鼻子,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他眉眼溫軟,眸色比平常深了三分,兩扇纖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淡淡陰影,越來越勾引人。
「氣悶嘛。」她實在很難喜歡馬車這種交通工具,顛簸又氣悶,不透透氣,骨頭都要散架了。
兩人同處一室,專屬於赫韞的氣息一直在她鼻扉縈繞,鼻子對著鼻子說話,這時香宓才意識到兩人的姿勢很曖昧。
她橫過半個身子,看的是屬於赫韞那半邊的風光,也等於將自己全身的體重都掛在他的大腿上。
他倒是體貼,就這樣讓她靠著,一手輕撫她的後背,一手從暗匣裡拿了準備好的橙子餵她,怕她被馬車顛得噁心欲嘔。
有他解悶,路程也不覺得遠了,此時馬車停了下來。
她下了馬車還有些腿軟,所幸赫韞一直在她身邊扶著。
這男人,牽著靠著都讓她感到心安。
一條小徑蜿蜒的隱在層層迭迭的樹林子裡,他帶著她往裡走,幾個彎轉過,眼前豁然開朗,看見的東西,教她再也想不起來路程的辛苦,驚喜的張大嘴,說不出話來了。
芳草碧連天!
這地有多遼闊,有好幾畝吧。
黃澄澄的,黃金鋪地,滿山儘是黃金甲。
連翹花,這花不是早春才開?
對北方而言,只有連翹花開了,才意味著春天來了,金黃的四個狹窄花瓣開滿整個枝頭,人走過,花雨落下,就像一場虛幻的夢。
「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地方?」她歎道。
「我娘帶我來過。」他說得清淡。
「你娘和爹的感情很好吧?」
「談不上,只有我娘念念不忘這裡是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
也對喔,要不然那麼多的姨娘又是打哪來的。
男人有了新人總是忘了舊人,這好像是某種定律,幾千年來沒有改變過。
「午膳我們就在小船上用。」
香宓的眼光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有一方池塘,岸邊繫著一艘小船。
「你連午膳都準備好了?」真好的陰謀。
「晚冬下的廚,準備的都是你愛吃的東西。」他眼裡的寵溺再明顯不過。
她撲進了赫韞的懷裡。她現在心裡、眼裡,滿滿都是這個人。
第7章(2)
懷裡的溫香讓他一剎那驚喜莫名,微張的雙臂遲鈍了好一下才輕輕的、不敢置信的將她摟進懷裡,嵌進更深處。
「以後我們不只要賞秋,還要賞冬、賞春、賞夏,一年四季都不能錯過。」
「你說賞就賞。」胸膛的聲音敲著他的心,如小小的地雷,她是他全部的弱點,他為難自己都學不會為難她。
「一個人賞有什滋味!」
「你也把我算上嗎?」
「不是你還有誰?」
「這是你說的。」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不……我要的是這個。」允諾。
他俯身,幾近歎息的吻了她。
赫韞吻她的時候,她沒有抗拒。
他的眼底都是情意,讓被凝視的她以為自己被深深的愛著,輕易的淪陷。
他的手扣著她的後腦勺,他的唇吸吮她的唇舌,帶著深深輾轉的依戀,溫純深厚,銷魂蝕骨。
「香兒,你都十八歲了。」他的聲音瘖啞。
「我還是比你大。」靈魂年紀比他大。
「你這愛佔人便宜的毛病還在啊。」他失笑。從認識她開始,她就以老大姐自居,真的問她幾歲、幾時生辰,她卻怎麼也說不明、道不白。
她就是這麼矛盾,生意鋪子的事是一絲不苟,但對她自己的事,卻總是打馬虎眼,再追究她就耍賴說——反正她就是比他大上一年一月又一日。
「我已經快十八歲了。」真快啊。光陰似箭不是說著玩的。
「你這年紀早已及笄成年,早該嫁人了。」
「要急的人應該是你吧,你有傳宗接代的壓力。」她糾正他的措辭。
赫韞一笑,「我的壓力不就等同你的壓力?」
嗄,這是什麼歪理?
「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我那傳宗接代的壓力不就也是你的?」
她聽得臉上一陣發熱,這混蛋,幾時學會調笑的?而她竟然覺得陣陣酥麻,心癢難耐了起來。
明明就很清白的關係,幾時被他不動聲色的牽了小手,又不著痕跡的被抱上抱下,再被他給親了去……
她的底線到底在哪?屢次被他刷新。
又或許……他的意思是他養了兩年多的豬肥,該要殺了,送給別人又覺得可惜,於是犧牲小我的收歸己用?
為了他這番話,她心思糾結了幾天,而日子也如流水般的消逝掉。
這天,小赫一早就拿了張名刺進來。
「香主子,攝政王爺府裡送拜帖過來。」金絲凝香箴,真是高貴的絹紙。
「你家主子不在家,擱在他的書房,記得放在顯眼一點的地方,他回來就可立即看見。」赫韞對術數的精進一日千里,他在玄學上是屬於天份極高的人,但是即使天份再高,也唯有勤奮才能達到術數巔峰。
這兩年來,在沒人督促的情況下,他依舊天天三更火、五更雞的苦讀,他也才十七歲而已,小小年紀,修為卻已經是玄學中殿堂級的人物了。
如今還是整個鳳京的大紅人、大忙人,一旬有七天都待在皇宮裡面,皇帝一刻都少不了他。
他替皇帝專天文、占候卜數,對他深信不疑的皇帝還替他在皇宮大苑的最高處蓋了觀星閣,想要他天天都住在那裡。
他的忙碌可想而知,即便如此,慕名而來的名刺仍然如雪片般飛來。
「帖子不是要給少爺的,是要給你的。」
她不知道被「退貨」不成的小赫心裡有沒有留下陰影,不過在態度上他再也不敢打馬虎眼了。
「給我的?」雖然說目前府裡男主外,女主內,而她就是那個女主人,不過收帖子?這倒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呢。
「是。」
「你念給我聽吧。」
「是。」得到表現的機會,小赫便逐字逐字的把拜帖的內容讀了出來。
自從她掌家以後,赫府裡,只要有意願上學堂去認字讀書的,一律照準,原本大字不識一個的小赫,現今可認得不少字跟做人的道理。
赫府中沒有白丁。
「……以上,也就是說,八王爺想邀請香主子過府去作客,他將會派轎子來接你。」總結。
「說我身子不適,婉謝八王爺的邀請,改日再上門致歉。」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煩,羊入虎口的事情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