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心裡罵我什麼呢?」
正在心中碎碎念的段茉兒驟然停下腳步,因為前面的李玄臻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還一臉促狹的看著她。
她無辜的眨眨眼,哼笑一聲,「你怎麼知道我在罵你?」
他用扇頭指了指她的俏臉,不疾不徐道:「滿臉怨懟,眉心緊鎖,齜牙咧嘴,目光不正,只要長眼睛的人都不難看出,你詭計多端、一肚子壞水……」
「喂!」她惱火的揮開他伸過來的扇子,「誰詭計多端?誰一肚子壞水?不瞭解事情真相就不要胡亂做評斷,還有,你這人外表一副正派模樣,實際上卻是個是非不分的偽君子。」
見她氣得小臉煞白,激動得渾身發抖,他覺得她這副樣子看起來十分好笑,便想再逗逗她,「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就成了個是非不分的偽君子了?」
「你幫了金富貴那個大壞蛋,不是偽君子是什麼?」
「金富貴?那是誰?」
「不就是喜客來飯館的那個死胖子老闆。」
李玄臻沉思半晌,最後終於回想起來,他笑了笑,「就因為你沒有成功騙到他去買棺材,所以才指責我是個是非不分的偽君子?」
「他買不買棺材倒是其次,不過他搶了冬杏家的傳家寶青玉描金碗,害冬杏嫁不出去,這罪過可就大了,而你竟破壞了我的計劃,你也同樣有罪。」
「是嗎?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倒是說來聽聽。」他一邊慢悠悠的向前走著,一邊聽段茉兒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她有個手帕交名叫冬杏,那冬杏出生沒多久就與人訂了親,當初雙方長輩講好了,在冬杏成親之日,那傳家寶青玉描金碗將會成為嫁妝,與冬杏一起嫁進夫家。
可惜十幾年前,也就是冬杏才兩三歲時,家裡遭到土匪搶劫,那青玉描金碗也一併被歹人給搶走了。
金富貴與那群歹人私下有所來往,所以在冬杏家被劫之後沒多久,那只青玉描金碗就落到他手中。
後來冬杏的娘無意中看到自家寶貝被供在金富貴的飯館裡,就想上前索要,卻被他反咬一口,買通關係,讓冬杏的娘在官府吃了板子,一氣之下就命喪黃泉了。
過了沒幾年,冬杏的爹也因病去世,留下年紀輕輕的她孤身一人,便想求夫家早些將她娶過門去。
可她未來的婆婆卻說,若她想嫁,就必須帶著那只傳家寶,如果沒碗做陪嫁,他們是不會承認她這個媳婦的。
冬杏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無親無靠,平時只有被人欺負的份,怎可能有本事向金富貴索回那只碗。
身為冬杏的好姐妹,她便打抱不平假扮成算命老道,準備用計拐騙金富貴主動將青玉描金碗交出來。
結果事情快要成功時,卻因他從旁阻撓,害得差點就可以嫁人的冬杏再一次希望破滅。
聽完她的敘述後,李玄臻也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幫錯人了。
段茉兒見他有點愧疚,便非常不客氣的冷哼道:「怎麼樣?我說你是非不分並沒有冤枉你吧。」
「或許當初我的確是打擾了你幫朋友的計劃,但是,你用那種方法騙人也是不對。」
「方法不論好壞,只要能達到目的就是好方法。」
「好吧,畢竟你也算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但隨便綁住別人的馬尾巴,這種小人行徑就說不過去了吧。」
「哼!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明明是你先壞了我的好事卻死都不肯承認,我捉弄你又怎麼了?我只是有仇報仇罷了!」
她氣沖沖地朝他吐吐小舌,不客氣的轉身繼續向前走。
李玄臻楞了好一會兒,被她氣惱發火的樣子給逗笑。這丫頭還真是根直腸子,想什麼便說什麼,喜怒哀樂也全都掛在臉上,實在有趣得緊。
向前走了幾步的段茉兒突然又折回他身邊,很認真的上下打量他,「我聽說你是京城來的,這次來我們盛陽是為了你爹的壽辰,想買幾塊值錢的玉石回去給老人家當壽禮是嗎?」
「你這丫頭打聽得倒是詳細。」
「嘿,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什麼時候起,我居然被你當成敵人看待了?」
「就從你搶了我的香囊開始。」段茉兒氣哼哼說完,又開口說:「你會住在我家是因為我爹也是賣玉的?」
「聽說你爹手裡有一些上好玉石,我想看看那些玉石究竟能不能入得了我的眼。」
「究竟什麼樣的玉石才能入得了你的眼?咱們盛陽有嗎?」
第3章(2)
李玄臻撫著扇柄沉思了片刻,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答道:「真正的好東西無須評價審視,只要一出現在眼前就能讓人無法移開視線,至於盛陽有沒有這樣的東西我是不清楚,但至少目前我還沒發現。」
「也就是說,你來盛陽這些日子,還沒買到真正想要的東西?」
「次品難登大雅之堂,買了也只會降低身價,徒讓人看笑話而已。」
段茉兒突然嘻嘻一笑,「如果我能帶你買到上等玉石,你要怎麼感謝我?」
「你?」
「瞧不起我嗎?」
「如果你真能讓我買到稀有的寶貝,條件隨你開就是了。」
「你就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要想獅子大開口,也要有那個條件才行。」
「哼!你這人說話真不好聽。」她撇撇嘴,又揮了揮小手,「這樣吧,如果在我的引介下你真的能買到好東西,你不用給我什麼好處,只要把那個香囊還我就行了。」
被她那爽朗率真的模樣所吸引,雖然他並未期待真的能借此買到好玉石,但他願意相信她一回。
李玄臻笑了笑,忍不住抬手捏了她那軟軟的臉頰一把,「成交。」
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段茉兒滿腦子都是他剛剛那個親暱的小動作。
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再說她和他又不是很熟,之所以想要幫他找玉石,也只是想討回自己的香囊罷了。
可他居然對她又摸又捏,擺明把她當小孩子一樣玩弄,這讓她不太高興。
偏偏那男人捏完摸完後,就像個沒事人一樣轉身走了,害她這股氣無處發洩,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在他屁股後面暗自咕噥著。
李玄臻本以為這丫頭會將自己帶到某間玉器行,可當他隨她走了一陣子後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兩人竟已出了城門。
城外漫山遍野開滿了野花,一眼望去,只有零星的幾戶人家在遠處巍然屹立。
「你到底是要帶我去買玉,還是去挖玉?」
「雖然咱們盛陽產玉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不過挖玉這樣的本事,目前我還沒學會。」話落,她伸手指著不遠處一個低矮的小院落,「瞧見沒,就是那裡頭,有個怪叔叔專門搜集各種各樣的美玉,小聲對你說哦……」
段茉兒突然扯住他的肩膀,附耳又道:「其實咱們盛陽城那些有名的玉器店裡頭賣的東西,有很多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她的氣息突地迎面撲來,清清爽爽、不香不膩,很是好聞,讓他一陣迷亂。
李玄臻見她瞳仁黑白分明,講悄悄話的時候一雙大眼圓滾滾地來回亂轉,表情十分真摯可愛,心頭不禁一動,便將她拉進懷裡,在她的頰邊大大嗅了一口。
她大驚,急忙掙脫並跳出三尺開外,紅著臉大叫,「你……你幹麼非禮我?」
被她驚慌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他舉起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只小蟲子,「誰非禮你了!我只是看到你的身上有蟲子,順手幫你拿下來而已,既然你嫌我多事,那蟲子還給你就是了。」
說著便快步向她走去,試圖將那隻小毛蟲重新放到她身上。
段茉兒被他手中軟軟小小的東西嚇得呀呀直叫,「拿開點、拿開點,不許把那可怕的東西拿來。」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軟軟的小毛蟲。
她尖叫的模樣再一次逗樂了李玄臻,捉弄了她好一陣後,才好心放過她。
他將小毛蟲扔回草叢裡,戲謔道:「你別再尖叫了,不然鄉里的人聽到你的叫聲真誤以為你被非禮就不好了。」
段茉兒嗔瞪他一眼,領著他走到那小院子的門前,並拍打著門板上面的鐵環。
「怪叔叔你在家嗎?我是茉兒,你快開門呀,我知道你在裡面,我知道你聽得到的……」
她用力拍了好半晌,裡面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你說的那位怪叔叔會不會外出走訪親友了?」
「不會的,怪叔叔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平日最大的愛好就是在房子裡打磨他搜集的玉石。」她想了想,突地轉身從地上拾了塊小石頭,縱身一跳將石頭丟進院子裡,一邊丟還一邊喊,「怪叔叔你快開門,再不開門,我就把你家門口的石頭都扔到你院子裡去了。」
話音剛落,就聽屋裡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到片刻,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
那男子身材高壯,穿了一件青布衫,下巴蓄了一把鬍子,腳上踩著一雙破舊布鞋,臉有些髒還帶著點睡意,顯得十分頹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