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清脆,唇邊的笑意讓裴盛遠有點恍惚。
「上班時間,被總裁抓到在茶水間偷懶,你居然一點也不緊張?」他被她勾起了興趣。
這間公司的員工還真有個性,先是一個紀揚鈺神龍見首不見尾,然後是這個被抓包仍老神在在的女員工。他真該好好問問潘卓,他不在的這五年間,是什麼風氣讓大家都這麼有「大將之風」?
女員工十分平和地回道:「上司交辦的公事,我不僅完成了,而且提早了很多。我效率這麼好,更沒有耽誤工作,為什麼一定要呆坐在辦公室裡呢?」
裴盛遠有些啞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得故作威嚴,皺起眉來,「全是你一面之詞,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完成了上司交代的事?」
女員工遲疑了一下,突然微微一笑。「你一定知道。」
濃眉納悶地揚起,他無言等待她的下文。
「因為,我就是你手下的秘書,紀揚鈺。」
裴盛遠差點沒被手上那杯茶燙到,他訝異她神隱了那麼多天後,他都發佈通緝令了,她居然還能在他這大老闆面前繼續喝她的茶,該算是別出心裁嗎?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好多天了?」他沉下臉。
她定定看著他,當真不怕他。「不曉得總裁找我,有什麼事嗎?」
裴盛遠一窒,是啊,他找她究竟要做什麼呢?在公事上,他只要先吩咐丁琴,她自然會分配工作下去,她的工作也真如她自己所說,從來沒有延誤或耽擱,他還能拿什麼理由非難她?
他自己知道,公事上的理由絕不是理由。
「我想問你……」他遲疑了一下,即使這麼說會很像個亂搭訕女人的無賴,他還是硬著頭皮道:「聽說你在公司工作很多年了,以前你……認識我嗎?」
紀揚鈺的表情微微一變,卻在他還沒察覺時,立刻恢復原本淡淡的笑容。「總裁,應該反過來說,今天之前,你見過我嗎?」
「你……有點眼熟……」他認真地端詳著她,在她眼中似乎看到了一種壓抑不安,但他看不出究竟是她心裡有鬼,還是被長官盯著原本就會不太好受所致。因為對什麼都不確定,他只得老實說:「……但我應該沒見過你。」
她輕吐出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解釋道:「那就是了。我知道七年前你曾在公司擔任實習總裁,準備以後要接任正式總裁,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離開了,而我七年前只是個總機小妹,怎麼會認識高高在上的最高長官呢?」
她說得毫無破綻,而且有實有據,裴盛遠完全沒辦法再問下去。雖然心中對她的一股熟悉感一直提醒著他,事情絕對不像她所說的那麼單純。
「你有事隱瞞我。」裴盛遠直覺對她的回應有些不滿。
「我能隱瞞什麼呢?我只是個小員工。」她聳聳肩。
「但你這小員工架子還真大,」因為得不到答案,他越來越不高興,「我覺得你似乎完全不將我放在眼裡,否則一般人遇到你現在的情況,都不可能這麼淡定!」
「那是因為我沒有什麼東西能告訴你。」紀揚鈺有些無奈地道,彷彿他在找麻煩似的。
「很好。」裴盛遠氣極反笑,「我會從你身上找到答案的,你等著接招吧!」
「那也是明天的事了。」即使聽起來大禍臨頭,她仍沒有被他激怒,只是念頭一轉,不如落跑吧?「我想總裁現在在怒氣之下,應該很不想見到我,我想向總裁請半天假。」
看來,以後的日子要花雙倍力氣對付他了,眼下怎麼能不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一下呢?紀揚鈺心忖。
「又請假?這次是什麼理由?」裴盛遠知道,這女人肯定在躲他,否則不會一直製造避開他的機會。
而他要找的答案,或許就是她為什麼一直避開他的原因。
「嗯……」她假意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趁機思考,「生理假。」
一聽,裴盛遠不禁勾起冷笑,「前幾天我剛上任,丁秘書才說你請生理假,現在都一個星期過去了,你還請生理假?」
紀揚鈺美眸一瞪,差點沒把剛才喝下去的茶水給噴出來。她知道丁琴是好意替她找借口,但怎麼沒有提醒她一下用的是什麼理由啊?
像是抓到了她的小辮子,他笑得更奸險,「她還說你臉色慘白,抱著肚子直叫,冷汗直流,像快要昏過去一樣,所以只好請假回家休息。但我看你現在臉色平和,甚至還會微笑,不像有這些症狀啊,而且……你的生理期似乎特別長啊?」
她與他互看半晌,在他以為她快投降之際,想不到她竟又緩和了臉色,微揚唇角,雲淡風輕地像是所有的質疑都沒發生過一樣。
「總裁,你不覺得,就是因為生理期實在太長了,非常不正常,所以才要再請一次假嗎?」
一記回馬槍,殺得裴盛遠一愣一愣的,而那道纖細的身影,早就趁機飄然而去。
這女人真的夠嗆,激起了他的征服意識。他知道,在得到他要的答案以前,他絕對不會放過她。
第1章(2)
「丞丞!媽咪來接你回家啦!」紀揚鈺來到了保母家,接她最心愛的兒子紀丞宣回家。
紀丞宣是五年前她不小心未婚懷孕生下的孩子,當時她正逢情傷,這個孩子的出現,彌補了她受創的內心,她付出了全部的精神與愛培育這個孩子,讓他健康活潑的成長。表面上這個孩子還得靠她這個老媽賺錢供他吃穿讀書,事實上他才是她心靈最大的依靠。
只不過看著他漸漸長大,那可愛的輪廓漸漸成了一個小帥哥,單親又讓他很早熟,幾乎是她最不願回想的那個人的翻版,連個性都一樣的龜毛,令她既喜且憂。
「媽咪,你遲到了。」紀丞宣小小的臉蛋微皺,「你說長針指到六的時候要來接我,現在已經超過六很多格了!」
「不好意思,媽咪去買你喜歡吃的糖果了嘛。」事實上,她今天早退了半天,除了去買糖果,還好好地享用了一頓下午茶,狠嗑了一整個蜜糖吐司,療愈一下上午被上司恐嚇所受到的驚嚇。
得偷懶時且偷懶,這便是紀揚鈺的座右銘,幸好她的親親兒子還懵懵懂懂,否則依他小古板的個性,要知道媽咪如此懶散,一定會大吐血。
紀丞宣畢竟還是孩子,一聽到媽咪買了糖果給他,便喜孜孜地接過。
那是一整盒的水果糖,在宮崎駿動畫「螢火蟲之墓」裡出現的那一種,每次不知道可以倒出哪種口味的糖果,可以帶給小朋友小小的驚喜,依它的份量,可以搞定一個小朋友好幾天,可是在紀丞宣身上,就成了另一幅風景。
只見他倒了一顆出來,綠色的,他皺了皺眉又放回罐子裡,搖了搖又再倒一次,黃色的,仍是不滿意,最後試了幾次,直到倒出紅色,他才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裡。
果然,連糖果都偏執只吃一種口味,紀揚鈺忍不住噗哧一笑,腦中浮現某個人的身影,「真的很像……幸好他不記得我了……」
那個男人,今天她才冒險用話試探他,硬著頭皮讓他打量了很久,而他最後給出的答案是他沒見過她,讓她不禁鬆了口氣。
「媽咪,你在說什麼?」紀丞宣偏著頭,嘴裡的糖果讓他有些大舌頭。「什麼很像?」
「我說你這樣,很像個貪吃鬼啊!哈哈哈……」她捏了下兒子的小臉蛋,樂得看他氣呼呼的可愛模樣。
欺負兒子是她最大的興趣,而且養了他那麼多年,他的罩門是什麼她都知道,誰教她龜毛上司機車得很,怨氣沒人可以轉嫁,她可愛的兒子只好榮登寶座啦!
大手牽著小手慢慢地走上回家的路,母子兩人邊說笑邊鬥嘴,怎知從小巷轉向大馬路時,原本牽著紀揚鈺右手的小人兒,突然轉到了左邊來,硬是要牽著她的左手。
「怎麼了?手酸了嗎?」她對他突兀的動作有些不解。
小臉蛋老成地板了起來,認真地道:「這裡車子多,媽咪走裡面比較安全,」
紀揚鈺沒料到會是這種答案,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一直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才把兒子換牽回自己的右手。「你還小,應該是你走裡面比較安全。」
「我是男生,男生要保護女生。」紀丞宣堅定地道。
「可是我比你大啊!等你長到比媽咪大只,再來討論保護我的問題。」
這孩子這些東西究竟是從哪裡學的啊?紀揚鈺微笑著,忍不住回憶起曾經也有個肩膀嚷嚷著要永遠讓她依靠,走路也堅持要走在靠車流的外側……經過這麼多年,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像當年一樣保護她呢?當他想起了往事,應該就不可能再擋在她身前了吧?
想著想著,她不禁有些出神,臉上也出現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