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紀丞宣吃得津津有味,裴盛遠吞了口口水,帶著慷慨赴義的決心吃了一口——
天啊!這未免太好吃了!
先不說冰過之後餅皮居然還是酥的,裡頭的豆沙餡綿密飽滿,還有些微紅豆顆粒,讓口感更豐富,而且不甜不膩,搭配上鹹香濃厚的鹹蛋黃,要他吃十個他都吃得下。
於是,他狼吞虎嚥地吃完第一個,正要伸手拿第二個時,紙盒卻吶的一聲被她蓋了起來。
「你也只能吃一個,等一下要吃麵。」大人要做小孩的榜樣!紀揚鈺用眼神暗示。
裴盛遠有些喪氣,但裝可憐對她來說是沒用的,所以他只能望紙盒興歎。
第一次,他覺得丞丞在有些礙眼,要是沒有這小鬼,他肯定把整盒都幹掉。
「這真是你做的?我真不敢相信,比我吃過的任何蛋黃酥都好吃!」雖然剛剛才被她高超的廚藝給荼毒了一番,但這顆蛋黃酥完全把負分變成正的,而且還大大加分。
「那當然,我就只會做這個。我做什麼你都說難吃,練習了這麼多年,做出我獨家的神秘配方,終於讓你稱讚說好吃了!」或許是在家裡氣氛輕鬆,紀揚鈺的戒心也沒有那麼重,說出口的話不自覺帶著語病。
這麼多年嗎?裴盛遠若有所思地笑了。她知道他最喜歡吃蛋黃酥,又只針對這項食物練習了多年,這代表著什麼呢?
此時紀丞宣也吃完了蛋黃酥,正意猶未盡地用手拈著桌面上的碎屑,聽到大人的談話,他不甘被冷落地插話,「叔叔,媽咪做的蛋黃酥,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很多人要來跟媽咪買,媽咪都不賣呢!」
「買?」裴盛遠眉梢一挑。
瞧不起她嗎?紀揚鈺有些不服輸地補充道:「真的有食品商要來跟我買配方,只是我不願意而已……」
紀丞宣也連忙幫腔,「對啊!媽咪的蛋黃酥要是拿出去賣,一定可以賺很多錢!」
母子一同向他抗議,他不由得笑著投降,「我可是很相信你做的蛋黃酥確實有這個價值,要是我也會想買他個十盒八盒的……」
這句無心的話,卻讓兩個大人同時一僵,接著十分有默契的對視一眼。
「或許這蛋黃酥,可以跟我們的皇家瓷器配合……」裴盛遠搔著下巴。
「恰好兩個月後,就是中秋節了。」紀揚鈺福至心靈地補上一句。
「所以,也許我們能用你的獨門配方……」他用食指比了比紙盒,「再用皇家瓷器盛裝,做成月餅禮盒。如果口味都能做得像今天這麼好,再加上瓷器設計得精美一點,估計可以把這季的業績沖高。」
「然後堵住潘卓的嘴。」她完全明白他要說什麼。
「所以……」裴盛遠若有深意地望著她,食品商捧著大把銀子來買她的秘方她都不願意賣了,會願意提供給他嗎?
「我能不答應嗎?這也是我的飯碗啊!」她說得冠冕堂皇,事實上他卻是小看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蛋黃酥原本就是為他而學,如今能夠幫到他,她如何有不答應的道理?
「太好了!」這難得的靈感,令裴盛遠相當興奮,忍不住捧起紀丞宣的小臉親了一口。「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紀丞宣被他親得滿臉通紅,咯咯地笑個不停,「那叔叔你也要親媽咪啊,因為蛋黃酥是媽咪做的。」
「你說得對,我也要親媽咪啊……」狼爪毫不猶豫地伸向了紀揚鈺。
「哈哈哈,不行,裴盛遠你走開!」
豬嘴都還沒親過來,已經用手先搔得紀揚鈺笑得花枝亂顫。
「別忘了你還欠我什麼,現在正好一併還了……」趁著她不設防,他索性將母子兩人都摟在一塊兒,這個也作勢親一親,那個也作勢親一親,惹得他們尖叫大笑,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這個夜晚,就在笑聲中愉快的度過了,至於裴盛遠最後究竟有沒有親到紀揚鈺呢?或許在紀丞宣看不到的時候……只有老天看到了。
第4章(2)
裴盛遠的中秋禮盒構想,在公司的重要人員們試吃過紀揚鈺做的蛋黃酥後,全數無異議通過,每個人都相信一定能創造這一季的業績高潮,何況中秋節可不只台灣有,中國大陸、日本、韓國也都有,甚至東南亞國家幾乎也都有類似祈月、賞月的節日,禮盒都很有賣點。
接下來要面對的問題,便是要找到能製作出精良瓷器的替代工廠。
皇家瓷器的廠房仍在重建中,估計沒有個一年半載大概不會恢復,然而時機是不等人的,所以裴盛遠近日更是瘋了似的尋找瓷器工廠,甚至已經做好最壞準備,也許真要硬著頭皮從英國總公司進口了。
至於潘卓,他沒料到裴盛遠居然真的有個大案子,害他得罪了彼得陳,如今裴盛遠做不出來,他自然樂得冷眼旁觀,甚至暗中阻撓英國的設計團隊為裴盛遠設計圖樣。
可是潘卓能擺爛,有個人可不行。
紀揚鈺除了身為秘書,另一方面基於對裴盛遠的情感,每日看他疲於奔命,心裡十分不好受,掙扎了半晌,她決定帶他去找一個人。
上班日,兩個人背著兩個行李袋,走在北部的某個山區之中。
瞧著紀揚鈺專挑小路走,有的路甚至還要拿刀砍雜草才過得去,裴盛遠幾乎都要懷疑自己是去掃墓了。
「你說的人真的在這山上?」他邊砍草邊除枝,還要擔心路開得夠不夠大條讓她不被枝葉刮傷,好不忙碌。「突然從英國正統瓷器,要換成中國風,這個冒險可真夠大了。」
「沒辦法,誰教你的英國設計師被潘卓硬卡在英國。」她左顧右盼,指著一個小坡,示意從那裡上去。「我帶你去找的那個人,在台灣算小有名氣的藝術家,作品十分精細特別,甚至有收藏家開價百萬想要收藏他的作品,只是他不太接商業作品。不過他在山上真的有一座燒窯工廠,每天出個百來只瓷器應該不成問題,何況你的月餅禮盒走精緻高價位路線,不需要像瓷磚那樣一天出個幾千幾萬片,他的風格則是細膩優雅,非常適合由他來做。」
「所以這山上真的有一座陶瓷工廠?」裴盛遠苦著臉,用力砍斷一枝樹籐,好讓她能拉著另一端跨上一個小落差。「這麼偏僻的地方,就算東西做好了,要怎麼送下山?」
「嗯……」她指了指天上,「你不會相信的,他們有自己的輕型飛機運送,多運幾趟就好了,在台灣,合法的可沒幾個。」
紀揚鈺站定後,看山林裡的情勢,微微地笑了。
「確實就是這條路,你不信也是正常的,要不是我以前來過好幾次,再搭配指南針,恐怕也認不出來。那傢伙在創作的時候,可以在山上閉關個三個月都不下山,難怪小路都長滿了雜草。」
基於對她的信任,裴盛遠硬著頭皮繼續往上爬。反正如果沒找到,就當做與她一起登山出遊培養感情好了,雖然這趟旅程真夠辛苦的。
只是他不知道她口中的藝術家,就是在五年前對他人生造成天翻地覆影響的男人。
盧文琰,是紀揚鈺唯一從小就認識、到現在還有聯絡的密友。五年前,他們對裴盛遠做過十分殘酷的事,所以即使認識這麼一個陶瓷大家,她也不敢隨便提出。
要不是裴盛遠真的快火燒屁股了,加上她確定他已經失去了這幾年的記憶,才會冒險帶他來見盧文琰,只希望這段旅程不要出現什麼問題。
從早上六點鐘出發,爬到了下午兩點左右,終於在走出一片樹林後,來到了一塊廣場上,且真的有架輕型飛機停在這兒,後方是座規模不小的瓷窯廠。
裴盛遠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上前拾起一枚破瓷,竟有著難得的鮮艷色彩與細密質地。
「看來,我這一整天的山,不算白爬了。」他鬆了口氣,整個人簡直快虛脫。
紀揚鈺也是香汗淋漓,不過倒沒有他這麼大的反應,只是疲累地露出一個微笑。
其實,她不能說不感動,畢竟兩人這趟艱難的旅程,憑的也只是她一句話,他竟毫無保留地信任她,還沿路做苦力,讓她能走得比較輕鬆。
從以前就一直是這樣,他總是擋在她面前,保護著她。
「我先進去,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她領在他前頭,率先進了工廠。
她知道這時間盧文琰一定會在裡面做事,她必須搶先給他一點暗示,要不然他那個莽撞的男人,待會兒見到裴盛遠要是說錯什麼話,那可就糟了。
才一踏進去,一個原本坐著拉胚、厚實雄壯的背影突然轉了過來,因為紀揚鈺後頭陽光逼人,他瞇著眼看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認出她來,便像座小山般笑意盎然地站了起來。
「唉呀,真是稀客!」盧文琰隨意拿條毛巾擦了擦手,熱情的就想握住她的手,但低頭看到她蔥白乾淨的手指,又傻笑著將滿手泥土的手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