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
「那夜在石鼓鎮。」
「石鼓鎮?」雲珊秀眉高聳,想起與他同行第一夜的經歷,不相信他的話。
「正是。」
他篤定的神態讓雲珊不快,她寒著一張俏臉指責道:「你胡說,那天我累得半死,上炕就睡著了,誰跟你說話啦?」
「正是因為你睡著了才說出來的。」黑鷹輕輕活動著受傷的手臂看著她。
「睡著了說的?」雲珊轉動著眼珠子,想起自己有說夢話的毛病和依稀記得的那個夢,恍然大悟道:「我說夢話了?」
黑鷹不語,只是微笑地看著她。
「呃,對不起,我以為……」面對他罕見的笑容,雲珊舌頭短了。
「以為我像查八煞那樣查你的底細?」黑鷹替她把話說完,並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被他說中自己的想法,雲珊紅了臉,她不自然地抓起一把柴草添進火堆裡,藉此避開了那雙炯炯發亮的眼眸。同時也不放棄替自己辯護。「誰教你總跟我作對,還幫著老淫魔設計囚我?」
一聽她還沒忘記那事,黑鷹急忙解釋道:「那是因為我還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是好人,而且,我不是已經糾正錯誤了嗎?」
「那你現在認識我了嗎?我是好人嗎?」雲珊直起身孩子氣地問他,似乎這個問題對她很重要。
黑鷹看著她,嚴肅地說:「正在認識,而且我相信你是好人。」
「你說我是好人?」他的話讓雲珊眉飛色舞,聽他說她是好人,她很開心。
黑鷹淡笑道:「是的,你是好人。快吃吧,吃完也該動身了。」
看著他淡淡的笑容,雲珊心想,他的確是個英俊的男人,尤其是那雙黑得幾乎看不見瞳仁的眼睛不再那麼冷漠的時候。
「快吃,看著我幹嘛?」
「沒什麼!沒什麼!」雲珊轉開眼,埋頭大口吃起來。
等她吃飽後,黑鷹先出去往四處看了看,再轉回來將那三個男人弄醒。
「大……大爺饒命哪!小的們除了偶爾偷雞摸狗,沒殺人放火……」
那三人一醒來,立即翻身跪倒在黑鷹身前磕頭如搗蒜地哀求。
黑鷹右手提劍,冷冷地打斷他們的哀求。「滾吧,若敢殺人放火,爺的鷹頭劍定不輕饒!」
三人一聽得了赦免令,立刻頭都不抬地竄出門去了。
「嚇,果真還是蕭捕頭威風!」雲珊擦擦手站起身,打趣著道。
黑鷹沒說話,往火堆裡再加了幾塊粗大的木柴。雲珊也幫著他添柴。
他既納悶又有趣地問她。「你知道為何我們要走了卻還添柴嗎?」
「知道。」雲珊回答道:「山那邊肯定有人監視這裡,看到火光,就會以為我們還沒離開。你是不是這意思?」
「沒錯,這正是做給山裡那幫人看的。」黑鷹點頭。
雲珊佩服地說:「難怪捕頭黑鷹名聲響亮,看來果真是名不虛傳。」
黑鷹被恭維得有點窘,卻很愉快,但仍維持著一貫的冷漠。「拍馬屁可不是你白嬌娃的個性!」
見真心讚美換來一記冷眼,雲珊訓道:「你這人真怪,讚美你都不行……」
「幫我繫上!」話被打斷,一個包袱被遞到她眼前。
雲珊氣惱得想拒絕,可看到他受傷的胳賻又無從發作,只好一把抓過包袱。
「彎下身!」她氣勢不弱地命令。
「幹嘛?」難測深淺的黑瞳在長睫毛後閃動,一束疑惑的精光直射她心窩。
「你不彎腰我哪能構著?」
黑鷹明白了,微微彎下身,看著她將包袱繞過他的頸子,再在他胸前打上結。
「好了,我們走!」雲珊說著率先走向門口。
站在門口她又遲疑了,停住腳看看他一身黑的裝扮問:「我的白衣會不會暴露我們的行蹤?」
黑鷹搖頭。「沒事的,看看這月色,黑與白正是夜晚最好的隱蔽。」
聽他這麼說,雲珊四處看看,果真發現在月色下,白色山巖沙漠、黑色樹林草原,就連河流都閃動著黑白的光。因為自小穿白色,她以前很少注意過白色竟是如此自然的顏色。
「走吧。跟上他們!」黑鷹持劍的胳膊輕輕碰觸她。
第五章
那三個男人一離開破氈房就死命地往山巒裡奔。他們逃命的速度絲毫不慢,但對兩個武功高強的人來說,要跟上他們易如反掌。不過喘氣時間,那三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們眼前。
為了不驚動他們,黑鷹和雲珊只好遠遠地跟著他們。
很快,他們尾隨著那三人繞過聳立的山峰。一片平展的草場出現在眼前,還有不少木屋和遊牧民常用的臨時帳篷散佈在附近。
四週一片寂靜,沒有燈火,也看不到人畜。
「這裡就是古台嗎?」看著消失在前方的三條黑影,雲珊湊近黑鷹低聲問。
「沒錯。」黑鷹耳語似地對她說:「前面就是耿氏點將台。」
耿氏點將台?雲珊心中一動,那可是她久仰的地方呢!雖說從未來過,但師傅和氓山叔叔告訴過她和師妹,這裡就是西漢名將耿恭點兵抗擊匈奴的地方。
躍上台階,她看著月色下寂靜宏偉的點將台,想像著這裡曾戰鼓雷鳴、戰旗飛揚的景況,心裡充滿了崇敬之情。
「走吧,以後再慢慢看。」黑鷹低聲招呼她。她一看,那三人已消失在殿後那排馬廄內,黑鷹正如蒼鷹般飛上屋頂,她立即展開流雲步騰空而起,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邊。
黑鷹滿意地看著她靈巧的身形,貼著她的耳朵說:「注意聽下邊!」
「小六子,你們幾個是怎麼被放回的?」馬廄內有人嚴厲地問。
「誰知道?也許我們不是他要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又聽那人間:「挨打啦?」
「沒,沒打。」
「那就好,照姑奶奶的規矩,做了俘虜放回來,都得去她那兒回個話。」
「廟裡?」
「沒錯。主子來了,八神傷了三神,如今都在廟裡養著呢。」
聽到這,黑鷹輕拉雲珊,示意她跟他走。
兩人輕巧地沿著馬廄屋脊走到頂端,跳離馬廄。晶瑩的月光和陣陣夜風中,湖面閃爍著道道光練,北岸湖口處有座很大的石山高聳於水面之上,石山上用粗壯的樹枝搭建了一個似廟宇的建築,它與點將台的正殿遙相呼應。
「聽見沒?他們的主子來了,也許八煞都在這裡呢。」雲珊驚訝地輕聲說。
「沒錯,連沙陀羅都來了,他們一定有什麼行動。」夜色中,黑鷹的目光閃亮。「看,那是神廟。」他用手肘碰碰她,此刻他倆正蹲伏在湖邊的山崖上。
雲珊注視著黑色夜幕覆蓋下的廟宇語帶崇敬地說:「聽說就是這座神廟庇佑了當年的耿將軍百戰百勝。」
正觀察著廟宇的黑鷹回頭看看她,替她撩開被風吹到額前的頭髮。「是有這樣的說法,你知道的事也不少嘛,誰告訴你的?」
「我師傅和氓山叔叔。」雲珊自豪地說著接過他手中的頭髮將其塞進髮辮裡,並發現自己已經很習慣他的碰觸,跟他在一起也越來越自在、開心了。
黑鷹當然也注意到這些變化,心裡既高興,也憂慮。他不知道等這件案子結束後,他要如何對待她。放她離去?不捨;留下她?沒理由!
「快看,有燈!」就在心情沉重時,雲珊突然拉他,要他看前方。
唉,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他摒除心頭雜念,專心眼前的事。
只見對面廟宇右側有燈光閃過,但很快就消失了。以他們的閱歷都不難明白,那是因為有人開門洩出了燈光,而關上門,燈光自然隱去了。
「他們到底在幹嘛?」注視著重歸黑暗的廟宇輪廓,雲珊猜測著裡面的情形。
「我們得過去看看。」
「那現在就過去吧,在這裡是等不來什麼的。」雲珊急切地要站起來。「赤霄劍一定就在那裡,我得去查明。」
「不要莽撞。」黑鷹拉住她。「你見過八煞嗎?」
「除了日煞,我和師妹都見過他們。」然後她簡單說了一個多月前她們活捉了沙陀羅,後來八煞帶人來劫走他,還燒了她們的營地一事。
黑鷹仔細聽完後提醒她。「那過去後你得留神點,看他們是不是真的都在這兒。而且,你還得跟緊我。」
雲珊知道他熟悉地形,便站起身痛快地答應。「我會一步不落地跟著你。」
對她的配合,黑鷹既吃驚又高興,自然對她露出了非常有魅力的一笑,那是他從未有過的真正笑容,頓時讓雲珊雙膝發軟,喘氣不均。
噢,可惡!她抓著岩石穩住心神。這個男人的笑容太具殺傷力,她得留神,否則太危險。
「以後你少對我笑。」她情不自禁地對他提出警告。
「什麼?」正往另一塊岩石邁步的黑鷹被她沒頭沒腦的話弄糊塗了。
「特別是在緊要關頭。」雲珊不理睬他的驚訝,繼續警告他。
黑鷹更糊塗了,伸出握劍的右臂擋住她。「你在說什麼?」
雲珊綁緊身上的包袱,不耐地教訓道:「你是很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這時候犯迷糊了?叫你不要對我笑,更不要在危機時刻對我笑,這也聽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