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汪洋這才驚覺,自己懦弱得不敢探尋她的眼。
因為,短時間內要接收兩次撕心裂肺的衝擊,他怕了……
他好想扣住她的肩膀使力搖晃,罵她怎麼能如此狠心?忘了他一次後又再忘了他第二次!
她可以怪他所有的過錯,就是不能夠忘了他啊!
難道他在她的腦海裡這麼可有可無?
好不容易,他以笨拙又不具信心的方法贏回她對他的注意,現在又化為烏有了嗎?
被一次次從她腦海裡剔除,他怎能不心寒,怎能不怨懟?
放手吧……放手吧……放手嗎?他放得了手嗎?
驀地,海汪洋想起方才匆忙間順手帶出門的銀戒指正放在他褲袋裡,他探手撫了撫戒指,滿心苦澀。
何必自欺欺人?他若放得了手,這些年早已經捨下她。
拖著殘破的心邁步在荒漠中,為什麼?不就是祈求能找到綠洲?
他曾置身其中,只是,隔天夢醒,他還是得繼續尋找屬於他的綠洲。
沒關係,只要綠洲存在,他便不放棄。
睜開眼,他還能努力。
「我沒事。」海汪洋定了定心神,「抱歉,方本心小姐,我該先自我介紹,我叫海汪洋,住在你家對門,聽聞你受了傷,所以前來探望。」他盡量表現得自然些。
沒關係,就是從頭再來一次罷了。
他知道自己偏執得可怕,但沒有了她,他下知道能不能再遇到對的人,所以,既然遇到了,他怎麼捨得下?
「你……」
「不好意思,我應該帶束鮮花來慰問。」海汪洋淡然地道,「要不,你繼續用餐,我去補買,晚一點再來探望你。」顧不得失禮,他得找套說詞離開,不讓狼狽傾洩。
給他點時間,他會振作起來的。
海汪洋旋身欲離開,方本心忽然叫住他。
「你……好傻……」
「什麼?」他轉回身子。
「等一個記不起你的舊人……何苦呢?」她淒然一笑。
「……本心?」她、她……難道……
「你應該決心忘了我。」
海汪洋臉色一沉,不滿地瞪著她。
「兩遍!被同一個女人忘了兩遍,你怎麼還不覺醒?你應該要說,『抱歉,我走錯房間了沒錯,祝你早日康復』才對啊!」而不是頂著教人看了心痛萬分的神情,逼得人不忍細瞧。
「你演這出給誰看?」他被徹底騙得心碎。
「我……我沒辦法……」她的思緒亂七八糟,從牛皮紙袋掉落那一刻開始,她的心緒從未平靜過。
「沒辦法就欺騙?」他罕見的動怒了。
「我找不出更好的方法……」這是很蹩腳的理由,卻是最真實的原因。
「所以你就捨得瞞我?」
「我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見她抱著頭,他心一凜。
「我記不得六年前有關你的一切,就算我努力回想,還不慎撞傷了頭,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我怎麼會忘了你呢?怎麼能……」方本心喊出對他的虧欠,道出內心的煎熬。
還以為她能像電視劇裡演的那般撞回記憶,可是沒有,完全沒有。
一覺醒來,她在醫院裡,記得事情發生的經過,就是仍不記得六年前的他。
所以,她索性乘機假裝連六年後的他都忘了,這樣她可以少愧疚一點、少耽誤他一點,相信他見著她再次忘記他,就會絕望死心,捨下她而去。
原本方本心以為自己可以演得很好,沒想到她太高估自己,看到他孤寂又痛苦的背影,她還是心軟了。
放不開的不是只有他啊!
氣自己卑鄙,她低喊著道:「怎麼有人能這麼小人這麼過分這麼自私這麼無情……啊!」
她突然被海汪洋擁入懷中,攬得死緊。
不,別對她好,別對她好呀!
「這種女人不配擁有愛!不配擁有愛……但、但她又捨不得他離開……」方本心哽咽不已。
身前的她溫暖依舊,海汪洋像是用盡力氣圈抱著她,不讓空氣侵入兩人嵌合的縫隙。
「那個女人該打。」他沉聲道,「她無情,忘了愛他的男人……她自私……她愚蠢……」但,那個男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對不起……」
居然想騙他?「你好狠。」心碎了可以再縫補,但傷痕永存,抹滅不了被傷害的痕跡。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如果我想起來了,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和你走下去,但是,我失去了該保留的記憶,殘缺的我哪有資格……」
「我的確怨你忘了我,還把我當成……可是,你還是你,還是那個九年前讓我想認識的你,這一點從未改變。」
「汪洋……」
「要說歉疚,我才是真正必須贖罪的人,我是始作俑者,讓你傷了腿,失了記憶,上天懲罰我害你出車禍,所以,你忘了我是應該的……應該的……」這點道理他總是刻意參不透,否則,他拿什麼遙想將來的遠景?
「沒有人想故意經歷這些,我不怪你,相信六年前的我也不會怪你……」哪來的篤定她不知道,但腿傷了後還能行走,她已經很慶幸了。
「你能原諒我,為什麼不相信我也能試著不在乎你還有沒有過去的記憶?」海汪洋反問道,打開了兩人之間的結。
還求什麼呢?
過去不能重來,只有未來才會到來,他們是有未來的,不是嗎?
方本心感動的回擁著他。
「我……到底哪裡好?」值得他一再等待?
「別問這種不具意義的問題,對的人就是對的人,我的直覺引領著我,你不也是?」
「我不知道……」她忘了,忘了過去與他的一切啊,「但……這些日子我不後悔。」這是她的肺腑之言。
「我的故事你都聽完了?」所以才躲著他,避著他,是嗎?
「除了說故事的人不同,該知道的重點都不缺。」
「那怎麼行?故事的細節不能遺漏,我必須補講。」海汪洋坐在病床床沿,取出褲袋裡的銀戒。
「啊……」
「我想,你那天是看到了戒指和結婚書約,才會落荒而逃。」他卻到現在才意識這一點。
「嗯,但我不是故意偷看的。」請相信她。
「我很生氣。」
「是它們自己從牛皮紙袋掉出來……」她怎麼越說越覺得像是狡辯?
「我氣你該義正詞嚴的質問我,而不是隻字不提的躲回家。」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不讓他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不氣?
「對不起……」是啊,再怎麼震驚,她都該好好的跟他談一談。
「說好了要聽我說故事卻食言。」
「還是對不起……」方本心的頭垂得更低了。
第10章(2)
「手伸出來。」海汪洋以淡漠的嗓音命令。
「是。」被打手心是她活該,別太用力就好,拜託。
方本心乖乖地伸出雙手,掌心朝上,一副等著受罰的模樣。
海汪洋古怪地瞧了她一眼,執起她的右手,輕輕翻轉,將掌心面向下。
「只有一個戒指,我從哪裡生出第二個?」語畢,他將銀戒套進她的無名指。
啊?不是要打她啊?
方本心盯著他為她套上的戒指,眼眶泛紅。
「卡、卡住了……」銀戒卡在指關節上,明顯與她的尺寸不合。
海汪洋瞇眼看著銀戒,很是懊惱。
「你當年有確認過我的尺寸嗎?」她可憐兮兮地問。
他的目光還是未從銀戒上移開,許久後才說:「畫畫原來這麼辛苦,長期運用手指的影響不小,還是……你重了不少?」
「喂!」什麼啊?她算苗條的好不好!
「沒關係,我可以買個新的。」當年的窮小子買不起的,他已經能做到。
「我爸爸到底要求你得存多少啊?」如果她老爸獅子大開口,隨便講個天文數字,難不成他也要拚死拚活的達到目標?
方本心不喜歡用金錢衡量兩人有沒有未來。
「供不起你揮金如土,但絕不會餓壞你,不過,如果再加上孩子,我還得再努力點才行。」海汪洋說得認真。
「誰、誰問你以後的事了?」方本心小臉赧紅。他可不可以別老是正經八百的說些她聽來有點不正經的話?
「本心,不要再忘了我……」他懇求道。
「如果我守不了承諾呢?」
「無論人生有多少個六年,我都等。」
「好險我只認識你這個傻子,再多來幾個,我吃不消的。」方本心鼻頭發酸,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她記不起過去的事情有什麼關係?他可以幫她記得,帶著她細細回顧,只要未來有他,她就等於擁有了過去的記憶。
海汪洋望著她,彷彿看見了九年前初識時的那個女孩。
雙眸在微笑時習慣瞇起,長髮總束於腦後,隨著和院童嬉鬧時飛揚,笑容雖不是時時掛在臉上,卻在該笑時不吝給予。
他是在何時愛上她的呢?
她那抹笑容一直不變……
「愛的故事有很多……」
「為什麼突然唱歌?」耳邊響起他低低的哼唱聲,方本心不解地問,卻沒有阻止。
愛的故事有很多你一定聽過
她們說最美的愛情像湖泊
美的忍不住停留而任性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