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詢問的人連頭都沒抬,只是點點頭,把餐盤往旁邊移開了點,騰出個位子給來者。
「謝謝。」柔潤的聲音繼續說。
「不會。」牛增楷吃著餐盤內的食物,沒有多加理會。
女聲輕輕笑了聲,隨即開始沉默用餐。
餐廳那麼大,到處都擠滿了用餐的人,但還不至於到要找人並桌的地步。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是特地找他一起用餐的嗎?
或者他根本不想與人有所接觸?
「最近研究很忙嗎?很少看見你。」既然他不主動,那就由她開口吧。
「還好。」牛增楷沒抬起頭,不過臉上有抹苦笑。其實不是真忙,而是瞎忙,就怕閒下來會想起太多的事。
那個下午、那些對話、那個低頭不語的臉龐……
太多的情緒都交雜在一起,重重地往他心臟捶了一拳,害他無法冷靜思考。即使很想見她,也無法邁開腳步去找她。
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她了。
「是嗎?我以為你最近很忙,所以去研究室送資料都沒看到你。」女聲又開口說,彷彿與牛增楷極為熟識。
聽到這他總算是感到奇怪,抬起頭,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姜庭繡露出笑靨,溫柔的對他說:「你終於抬起頭了。」
他瞇起眼,印象中似乎有這麼一個人,但不是那麼確定,隱隱約約,不是很清楚。
「沒印象嗎?那是當然的,因為我只是一個路人。」姜庭繡無所謂地聳聳肩,把他的遺忘視為理所當然。
被她說中了。但他沒有太尷尬的表情,就算不知道她這號人物,對他也沒什麼影響。
「不好意思,我吃完了,先走一步。」牛增楷端起餐盤,準備離開。
「下次再見。」姜庭繡臉上始終都是一樣的微笑,如鄰家女孩般甜美自然。
他草草點了頭,算是說再見,隨即轉身離開。
他會記住她嗎?
她垂下眼皮,心中暗想,恐怕不會。就憑這幾次見面,是不能留下什麼印象的,不是嗎?
「芙意,你忍著點,馬上就要到了。」
「加油!」
「就要到了!」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面色蒼白,冷汗冒個不停;而她床邊的三個女人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邊跑邊喘。
負責推床的醫護人員,盡責的把病床推到待產房中。產婦羊水已經破了,產道也開了三指,應該就快要生了。
一陣手忙腳亂中,終於把倪芙意順利地送進產房。
三個人虛軟地癱在等候室外的椅子上喘個不停。天啊,回想起剛剛的情形,簡直像場噩夢!
救護車在前頭跑,進口跑車在後頭緊緊追著,不少路人都睜大了眼,一臉驚愕。
現在是什麼狀況?救護車被追著跑?
這算是另類警匪追逐嗎?
「若收到了超速罰單,要算在唐振豪身上。」閻纓沒好氣的說,唇邊扯著一抹苦笑。都怪唐振豪一接到電話就像發了狂似的,叫她們幾個一定要緊跟在倪芙意身旁,直到他來為止。
結果害聽電話的梁繪梵也跟著緊張起來,死命的抓住閻纓要她加速跟上,只要稍稍落後了一點,她就整張臉皺成一團,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其它兩個向來冷靜的女人,差點被她給逼瘋掉,於是只好猛踩油門,不要命似的追著救護車跑。
三人就這麼一路隨著救護車衝進醫院,還護駕的跟在病床邊跑跑跑,直到好友被送進產房後,警報才算完全解除。
呼,差點沒累死!
坐在椅子上的梁繪梵好不容易鬆了口氣,閉起眼休息。她身上的冷汗還冒個不停,像是還處在緊張狀態,櫻唇不由得小口小口喘息著。
「繪梵。」突然有人出聲喚她。
「啊?」她實在是累到沒力氣睜開眼睛了。
是誰在叫她?可以等下再來嗎?
「你怎麼會在醫院?」牛增楷剛好經過這裡,碰巧看見她們幾個女人踩著高跟鞋緊跟著病床,一路快速奔跑到產房門口。
不可否認的,看見她讓他心情變得很好,眼眸頓時閃著期待與欣喜,忍不住便移動腳步跟了過來。
這聲音,有點耳熟……她半掀開眼,先是看見一雙男用皮鞋,再往上一看——一張俊帥的面容正在她的正前方……
天啊,是他!
下一刻,她瞪大眼,連忙端坐好,整個人像上了發條似,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嘴唇看來要笑不笑的。
真是——一副蠢樣啊!兩個女人當下微皺著眉,大概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什麼身份了。黑馬王子出現了?
「嗯……」她搔搔自己的頭,才說了一個字,便又停住。該說什麼呢?腦子一片空白,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
不中用的腦子,此時偏偏又當機,她只聽見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的好大聲,都快要把她給震聾了。
「我看很像是你,便過來打招呼了。」他倒是鎮定得像平常一樣,說話、笑容都很自然。
「嗯,你……你好嗎?」從那天至今也快一星期了,期間都沒再見到他,她還以為他……不想再見到自己了。
緊張不安的心,像被吊在高處,見到他有些開心,但更多慌亂與不安。
旁邊兩個女人交換了個眼神。原來這位就是打敗白馬王子的勝利者!條件看來很好啊,想不透這女人為啥這麼死心眼,非要白馬王子不可。
錯過了眼前這個,才是最可惜的事吧。
「不錯。你呢?」他露出近日難得的笑臉,深眸凝望著她。能再這樣與她說話,感覺真的很不錯。
不必刻意安排,也不用想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接近她。
「繪梵,我口好渴,幫我買個礦泉水好嗎?」
「我也是,謝謝。」
閻纓與冷紅凝互給對方一個眼神。這樣總可以製造他們獨處了吧?她們倆可不想當特大號的電燈泡,壞了人家的好事。
壞人姻緣可是要倒大楣的,誰想要啊!
「這……」沒想到梁繪梵卻遲疑了起來,面有難色,連口氣也不敢多喘,動作僵硬得不敢移動半分。
她知道好友的意思,但她還沒決定要用什麼方式來面對他啊!
而且這麼快就要她面對現實,這……
好沒良心的好朋友,嗚嗚,她真歹命!
「好心人,可以麻煩你扶著她去嗎?我們剛剛實在是累壞了。」閻纓揚起眉尾,輕鬆地下了指揮令。梁繪梵不想去,那就叫牛增楷扶她去。
牛增楷笑了笑,完全沒意見,他很樂意的。
「閻纓!」梁繪梵馬上低叫起來。可不可以不要讓他們獨處啊?
她、她真的還不知道要說什麼!一顆心忽快忽慢失序亂跳著,臉頰還不自覺地泛著兩抹紅暈。
「唷,你還那麼有精神,那就快去買東西回來。好心人,我看你還是跟著她去吧,免得這傢伙在大醫院內走丟了。」冷紅凝的俏臉上多了一抹壞壞的笑容。
「走吧。」他伸出手要拉她起來。他想,他們是該好好談談,就先從白馬王子開始談起吧。
知道自己閃不了,不管怎麼躲還是會被好友給推出去,梁繪梵只好把手交給他,站起身,垮著雙肩同他一塊離開。
「你猜這兩個人到最後會如何?」冷紅凝笑看著離開的二人的背影。繪梵那垂頭的模樣,還真像是要被推上刑場的犯人。
嘖,活像是她們沒道義害了她似的,真是冤枉啊,她們可是好人!
「會在一起就是會在一起嘍。」閻纓拋了個媚眼給好友。命中注定沒有白馬王子的話,黑馬王子也未嘗不可。
兩人對視,隨即捧腹大笑起來。
誰料得到,好友期待多年的美夢竟然成真了,只不過最後來的竟然不是騎著白馬的白馬王子。
但有什麼關係?還是個英俊瀟灑的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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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寒風陣陣吹來,身旁傳來稀落的鳥叫聲。
庭院內散步的人們偶爾經過他們面前,都會忍不住偷看他們幾眼。這兩人的臉色為何這麼不同?
一個如沭春風般,唇畔含笑。
一個宛如掉到地獄般,一臉無奈。
她十分注意自己的呼吸,不敢太大力,就怕一不小心,惹來他開口,破壞了這寧靜。
唉,她真的不曉得該跟他說什麼。
他垂下眼,看見她緊握粉拳,不禁失笑。他有這麼可怕嗎?讓她得這樣防備自己。
好吧,他承認那天他的臉色是難看了些,不過他可沒做出什麼欺負她的事,還是很有紳士風度的送她回去。
「放輕鬆,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事的。」他無奈的看著她,嘴唇揚起一個弧度,一臉溫和好人的模樣。
她眼兒向上抬了點,看見那無害的笑臉,不禁皺了皺鼻,不大相信他的話。雖然他看來古意又老實,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那天他的態度確實有些嚇到她,她沒見過他那麼生氣的表情。
「嗯,我知道。」她訥訥的說。
話雖然這樣說,但身體還是緊繃得像隨時要跳起來。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