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展鵬和谷季軒對望一眼,心裡各自有了盤算,但是對於蘭道士,他們的想法絕對是一致的。
短暫的對過眼後,靳展鵬微笑著走了過去,和蘭道士說了幾句話,便送鬆了一口氣的蘭道士離開。
靳展鵬回到石室,笑著說道:「行了,那道士有了壞心卻沒那個色膽,還想要多享幾年宮內的福,就得照我們的話去做。」
谷季軒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上回你沒一次把人解決了,又何必拖到這個時候,也虧他腦子不好用,要不然也不能創造這個機會給我們。」
靳展鵬冷哼一聲,「那些丫鬟還好處理,可是問題就是再怎麼慢,還是引起了苗家丫頭的警覺,要不然也不會說我找她的時候,她還死活都要拉著一個人作陪,而如果沒有另外一個人,就憑她下水後我讓人潛在水下替她綁在身上的那根繩子,她就是爛在水底都不見得有人會發現……罷了,不過就是小蟲子而已,不值得掛心。」他聳聳肩,不以為意。
「是啊,比起我們的事情,那確實沒有什麼好提的。」谷季軒淺淺一笑,有姑娘家的陰柔之美。
兩人在吸食五石散的時候,閒來無事自己煉丹弄出來的東西居然有短暫能治百病的效果,也是出乎意料。
當然,那不是真的能夠治百病,只是有類似的效果,可嘗到甜頭的人自然會一次又一次的服用這種丹藥,隨著效果逐漸消失,還必須不斷加重丹藥的量。
至於這種丹藥的後遺症是如何,他們也找了人做了試驗,那些人無一例外全都死了,而且是七孔流血而死。
蘭道士到現在仍不明白這樣的好事為什麼他們自己不做,而是推了他上去,自然不是因為他們願意為人作嫁衣,而是他們知道最後的結果,所以寧願待在蘭道士的背後,藉由他的手收取龐大的利益,一旦出了事,也可以馬上撤手,不沾染一身腥。
今日有一個蘭道士可以當上國師,後頭自然有更多的「蘭道士」可以為他們謀取利益,甚至就如同蘭道士這樣,只要用煉丹的名義就能夠讓皇上下旨。
巧妙的計策,天衣無縫,靳展鵬和谷季軒都有大隱隱於市的自得感,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兩人先後離開石室以後,一道身影也快速的從外頭離去。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靳熹凡收到消息的時候,幾乎要被氣笑了。
這一出國師煉丹的大戲,還有上輩子一連串的事情,居然全都是靳展鵬和他的狐朋狗友搞出來的。
他忽然想起上輩子他直到自己成了首輔才動手收拾靳展鵬,而在這之前,政務上有時候常常有所停滯或是受到阻礙,他都沒有想過會是有人搞鬼。
那些人毫無理由背叛他的人,有的死了,有些被流放,可是過不了多久,那些人也都會死在被流放的路上,若說上輩子他還不知所以然,到了現在還有什麼不瞭解的。
呵呵……他可真沒想到,靳展鵬這一出背後操控的把戲倒是玩得不錯,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一輩子,把一群人給耍得團團轉,若不是他有了上輩子的記憶,這輩子又發生太多與上輩子不同的事情讓他抓住了其中的一點線索,也多心的派了人跟著靳展鵬,也不會想到一直苦思不得的答案,其實就在自己身邊。
靳熹凡覺得現在是一個重要的時刻,他是要保守秘密讓接下來的事情如同上輩子一樣發展,或者是出手擾亂,從此走上跟上輩子完全不同的道路?
向左或向右,完全不同的選擇,他該如何抉擇?
他這時候應該是很焦躁的,可是他其實一點都不慌,因為這輩子已經和上輩子不同了,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已經是他名義上的妻,能夠趕在召官女入宮的聖旨下達前把人給定下來,是他最慶幸的事,要不如果剛好她的生辰八字也被列入,他可能會讓蘭道士直接在宮裡暴斃也說不定。
留著他不過是因為他還有點用處,但如果他想欺負到他護著的人的頭上,他馬上就會變成沒用的東西了。
說實在話,毅王、靖安侯府,甚至是皇上,他都已經不在意了,經歷了一次像是死而復生的過程,他知道人都是一樣的,即使他上輩子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又如何?背叛他的、離開他的,甚至恐懼他的人很多,可是當他過世後,會有多少人真心為他流下一滴淚?
他想不起來,或許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人吧。
作為臣子,他夠孤,孤得明明就站在百官的最高位,卻沒有任何結黨成派的可能。
可作為一個普通的男人,曾經放在心上的人背離了他,家人也放棄了他,而所謂的妻子只是家族聯姻的工具,沒有感情,甚至為了娘家還在背後捅了他一刀,讓他差點因為她的背叛而失去所有。
比起他有的,上輩子他失去的似乎更多。
幸好這輩子的情況大大不同了,而且他一點也不後悔,反倒覺得滿足,因為閔雪瀅的出現足以抵銷許多他上輩子的缺憾。
如果他不曾重生,或許就不會知道原來世界上真有一個那樣可心的人,能夠教你癡、讓你笑,讓你即使只是想著她,都有一股甜味沁在心頭。
他無比感謝老天爺讓他擁有重生的機會,讓他還能有機會彌補這一切。
她不知道他曾是害死她的劊子手,當她因為陷入昏迷而無法逃出那片火海的時候,是他站在外面冷眼看著,那時候的他甚至慶幸著不知名的幕後黑手終於少了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了。
然而這一世,偶爾午夜夢迴,他還會因為想起那一幕而被嚇醒,全身發冷,他無法想像她變成上輩子的那副模樣,一團焦黑看不出原貌,是他永遠都無法忘懷的惡夢源頭。
可是他也很慶幸,這個秘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自從聖旨一下,閔家就處於淒風苦雨的氣氛裡,雖然閔雪瀅覺得跟自己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可是為了避免觸動文氏母女倆敏感的神經,她能避則避,但還是有碰面的時候。
例如靳熹凡送東西來給她的時候,雖然兩個人已經有了名義上的婚約,可是六禮並沒有走完,加上閔清揚現在對於他們的來往交流更加嚴格管控,所以每一樣東西都必須從前頭進來,再讓總管通知她來拿。
這是要確定他們沒有私相授受的可能。閔清揚如是說,也這麼交代著大總管。
可這一日閔雪瀅往前頭去,卻不是因為靳熹凡送了禮過來,而是因為他跟父親說好了,要護送她一起去道觀裡祈福。
距離也不遠,就在城內,而且大總管也配了人手跟著,不是孤男寡女,未婚夫妻這樣的出行還是被允許的。
只是當閔雪瀅急忙到了前門,看見表情陰暗的閔雪蓮也站在那裡看著她時,她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很快樂吧?比起我要去做那個什麼丹女,你心裡一定很高興吧?」閔雪蓮冷冷地說道,模樣是遭受嚴重打擊後的冷靜。
閔雪瀅不知道她跑來問她這些是什麼意思,說高興是沒有,自己也沒惡劣到那種程度,說不高興她自己又覺得假,想了想,她還是什麼都不說,打算直接繞過她出門去。
「你為什麼不說話?喔,我知道了,你現在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屑和我這樣的人說話,因為你已經有了疼你的爹爹,還有一個體面的良人,和我這樣的人自然是不匹配的,我怎麼配和閔家的嫡長女說話呢!呵!」
閔雪瀅覺得她應該是瘋了,一會兒冷靜,一會兒又這樣諷刺人,而且她那陰冷的眸光實在讓人不舒服,她還是保持沉默,因為要是又刺激到她,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可怕的舉動。
閔雪瀅加快腳步走了出去,兩個丫鬟在後頭跟著,出了門,分紫不自覺回頭看一眼,發現二小姐還站在原地,一臉陰森的看著她們,忍不住一個哆嗦,連忙又轉過頭,輕拍著胸口。「哎呀!二小姐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真是嚇死我了!」
她的聲音雖小,可是還是讓耳尖的閔雪瀅聽見了。「這樣有什麼好嚇人的,她頂多就是說說狠話而已,要不然如果她往外傳我是鬼女什麼的,包準更嚇人的事都有。」
她推測出自己上輩子的下場是閔雪蓮引起的開端後,對於發生在閔雪蓮身上的所有事情,她就沒辦法抱持著同情。
「什麼鬼女?誰說你是鬼女了?」
靳熹凡遲遲沒見到她們,頂著閔家大總管監視的眼神,硬是從門外一路走到門裡站著等人,卻沒想到就在他準備笑著接了她一起出門的時候,聽到了不應該聽見的那兩個字。
閔雪瀅抬頭,看他臉色肅穆的站在面前,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緊張?
她是對生活上還有人際關係顯得遲鈍,可是不代表在提到有關於她的問題的時候,她也一樣的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