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條人命吶,轉眼就沒了,左氏怎麼下得了手?每每想到這個,她的心就隱隱抽痛,尤其那日她無意間發現他背後密密麻麻數道舊疤,一問之下才曉得左氏曾經買兇,對他動手多次,這樣的女人存在著,絕對不會是週遭人的幸福。
「別氣,父王已經知道外宅發生的事,也曉得左氏買通下人,給奶娘和玥兒下藥……」
「什麼?!那個老巫婆居然要給奶娘和玥兒下藥?!」她嚷嚷出聲,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你怎麼沒告訴我!」
「我不會讓她成功的,你放心。」
他講得自信滿滿,她卻氣到想捶他。
哪有這麼大男人的啦,他真以為自己是無敵的蜘蛛人哦,拜託,就算他是蜘蛛人,綠惡魔出來的時候,就不會弄死無辜百姓嗎?
「你說,我怎麼放心?憑什麼放心?她會做第一次,誰曉得會不會動手第二回,如果我傻傻地活在自以為安逸的後院,下場會多淒慘啊,就算我什麼都不能做,至少要讓我知情,這樣才能有危機意識啊。」
「你不信我能護你周全?」衛昀康的口氣帶了些不豫。
見鬼了,她在討論狀況,他卻想誇耀自己的實力,這種溝通,簡直是雞同鴨講、沒效率到讓人跳腳。
「這是兩碼子事,你有沒有聽過,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老,靠來靠去還是靠自己最好?如果我沒有自保能力,事事都要依靠你,你不累嗎?」
他更不滿了,聲音凝出冰花,「你的意思是說爺會倒?」
「你弄錯重點了,重點是,我、葉霜、不、是、傻、子!我有行為能力,想要知道所有和自己切身有關的事情,不想老是被蒙在鼓裡,這是對人起碼的尊重。如果你尊重我,就會把每件事情、每個細節通通告訴我,而不是得意洋洋地說一聲,別怕,有爺在呢!」
她把衛均康的火氣挑了起來,這會兒想跳腳的變成是他了。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相信他有本事保住她,女人的不信任,是男人自尊心上的一把刀刃,所以他生氣了,甩袖,走出屋外。
見狀,葉霜不禁一怔,話不講清楚,轉身離席,是最最可惡的挑釁,是最最沒風度的行止,他好歹是尊貴的世子爺,做這種事,羞也不羞。
她邁起小短腿,急起直追。「喂!你回來……」
但哥哥是練過的,她哪兒追得上,不就是生氣嗎?誰不會!
誰沒父母?誰沒脾氣?她越想火氣越大,幸好媽媽有教過,生氣一定要發洩出來,不然憋久了會內傷,所以她必須找一個宣洩出口,不,不是必須,而是迫切。
想想,是誰害他們吵架的?
沒錯,就是披著美女皮的老巫婆,王爺明知道她為禍,卻悶不吭聲、粉飾太平,王爺喜歡裝死,正義使者卻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她決定了,她一定要反咬一口回去!
於是在嚴嬤嬤張羅著收拾行李時,她讓墨竹去尋太醫進府。
「林姑姑,求你把話再說一遍。」左氏抖著嗓音道,身子發軟,幾乎站不住腳。
房嬤嬤見狀,趕緊上前攙扶。
「皇后娘娘說,明年的選秀,芙姑娘沒機會了,請王妃趕緊替芙姑娘尋門好親吧。」
「為什麼,不是都說好的嗎?娘娘很喜歡我們家芙兒的,為什麼……」左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說了多少年的事兒,若不是兩年前的選秀因大水而停辦,芙兒早就進宮,成了太子的側妃,芙兒一門心思全在她的太子哥哥身上吶。
「是皇太后發的話,之前外頭就在流傳,過去幾位世子妃的死,與王妃脫不了關係,這會兒世子妃賣嫁妝的事鬧上朝堂,舉朝震驚。皇太后是這麼說的,女肖母,怕芙姑娘隨了王妃性子,面上一套、背地一套,在外頭名聲傳得好聽,私底下卻是性情狠戾,手段毒辣。
「皇后娘娘說,金寶發當鋪的事被御史掀出來,人人都道王妃對世子爺刻薄,世子都成親好幾次了,先王妃的嫁妝還把持在您手中,顯是有想要獨吞的心思。娘娘讓王妃手腳乾淨點兒,別為那幾個小錢,把前程給賠進去,衛二爺、衛三爺還在外頭拚搏,王妃千萬別把他們的臉面給砸光。」
把皇后的話帶到,林姑姑轉身離開。
直到門讓房嬤嬤關起來,左氏才一個拳頭狠狠敲上桌面。「該死!」
她沒想到一個又蠢又笨的傻女人,做出來的事總讓她吞暗虧,現在連芙兒的婚事都弄沒了,該死的葉霜,她們是八字犯沖嗎?
等等……從典當嫁妝到要回嫁妝,這件事擺明是輸了面子、贏得裡子,何況失的還不是他們夫妻的面子,而是自己和王爺,一個治家不嚴、家風不正,一個苛待前妻嫡子、貪圖前妻嫁妝?
葉霜是輸小贏大啊,所以她是真蠢還是刻意和自己槓上?
可……那女人連話都說不清楚,只會委屈哽咽,一再道歉,這種小庶女她見多了,哪有膽子同自己叫板?
但說她蠢,天底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前頭才發話讓葉霜自己付銀子買下人,她轉過身就跑去典當嫁妝。
皇太后給的嫁妝裡頭怎麼可能沒有真金白銀,何況頭面首飾那麼多,誰的不挑、偏挑皇上賞賜的……沒錯,她是裝的,她才不是表面上這樣懦弱無能!
之前沒想清楚的,現在全想清楚了!
葉霜是故意的,故意把事情鬧大,故意破壞她的名聲,她的目的是掙回王氏的嫁妝,現在,葉霜不但成功了,還順勢往她臉上狠狠踩一腳,替衛昀康報仇。
她太大意了,以為小戶人家的庶女沒膽量在王府興風作浪,只有被人控制的分兒,沒想到葉霜這般能耐,是她把人給低看了。
「稟王妃。」翡翠從外頭進來。
「什麼事?」
翡翠走到王妃身邊,低聲道:「芷修院的小丫鬟來報,世子爺怒氣沖沖離開,世子妃命人尋太醫進府。」
左氏思前想後,把整件事給理清楚,隨即勾起一抹冷笑。
衛昀康怒氣沖沖離開芷修院?換言之,典當玉如意是葉霜自個兒的主意,衛昀康並不知情?衛昀康也因這件事而感到丟臉,怕被那些狐群狗黨嘲笑?
沒錯,是男人都好面子,靠老婆典當嫁妝過日子,這種名聲,王府承擔不起,他更承擔不起!
她什麼都不擔心,就怕衛昀康與妻子齊心,兩人擰成一股繩,難對付得多,如今兩人嫌隙既生,她就有本事擴大裂痕。
房嬤嬤湊上前,低聲問:「王妃,葉氏請太醫進府,莫非是懷上了?」
她最好有本事懷!喝了江氏、陳氏的茶,還想生兒子?下輩子吧。
旁人不知,她豈會不清楚,那兩個媳婦是心狠的,下手從無失誤。
「她是想裝病扮弱,哄得衛昀康心軟,看能不能讓他回心轉意,不逼她進家廟,不過她想得太簡單了,上頭還有一個王爺呢,御史和皇太后掃了王爺的面子,王爺不打殺幾個人,能輕易消氣?」
「要阻止葉氏請太醫嗎?」
「讓她請,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本事,能把衛昀康的心給攏回去。」
葉霜讓她丟了名聲和顏面,連女兒的親事都給搞砸了,這口氣,她嚥不下!
「房嬤嬤,去把琥珀幾個識字的叫進來。」
這兩天得熬夜做假帳了,幾個丫鬟都不是熟手,可她不敢用外院的人,更不敢花錢請外頭的帳房先生,深怕消息走漏,謠言四起,選秀不成,她得替芙兒另覓親事,再不能有任何惡名傳出去。
沒錯,她得趕緊把嫁妝交割完畢,盡快出門闢謠,挽回名聲。女兒已經十五歲,婚事不能再等。
聽到林姑姑進府斥責母親的消息,衛芙哭得兩眼紅腫,丫鬟勸也勸不住,只能由著她哭。
衛芙慘白著一張小臉,驕傲的雙唇緊抿,胸口起伏不定,汗水濕透背脊,她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好好的一樁親事會變成這樣?
她和太子哥哥是青梅竹馬,他能不知道自己的脾氣?怎能因為葉霜的愚蠢行徑和口德不修的愚夫愚婦傳幾句謠言,就……
這太傷人,她一直都想嫁給太子哥哥的呀,太子哥哥滿腹才華,能詩善詞,性情爾雅,待人溫柔,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約定過無數次說要成為夫妻,一世相守的呀。
都是葉霜那個上不了檯面的女人!她沒腦袋就去禍害自己的院子、自己的男人啊,何必把禍事往外闖,害得那些無知八婆傳說不實閒話,斷了她的親事,阻卻她的情緣,她何其無辜?
該死的葉霜,她到底對不起她什麼了?這個該死女人!
「今兒個找各位妹妹們過來,是有些事得囑咐。」
葉霜說完,掃了眾人一眼,發現有人按捺不住臉上的欣喜,有人絞著帕子,心情激動,看來消息已經傳遍滿府上下了。
到底是左氏太能耐,能在嚴嬤嬤的控制下挖她的牆角,還是說這群女人各個都是不安分的?狼遇上狽,一拍即合,同心協力為奸為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