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悶不吭聲,銳利的眸子警告而慵懶地射向她,沒人發現他輕扣酒杯的手指竟微微顫抖。
「博……博克……先生……」在他的瞪視下,她只好吶吶改口。
不過就是個名字而已,她叫他,而他也知道有人正在叫自己,這樣就達到名字的功用,中英文有差嗎?
「博克就可以了。」羅博克嘴角勾起滿意的微笑,把酒杯舉到眼前,問她,「要嗎?」
對他來說,中文名字屬於家人,是關係親密互動的稱謂,而英文名字則屬於公司、同事、下屬及社交場合。
這是一種感覺,他想從她口中聽到的不是Robert,就像兩人發生親密關係的那一晚,他曾告訴她,他的名字叫博克。
是她那夜真的喝太醉,還是根本不願記起有關那晚的任何回憶?
他們曾共享過的美好時光,似乎只在他心裡留下深深的刻痕,卻絲毫沒有進駐她心中一分半毫……
他抿緊唇,因為這項認知,不甘心的怒焰在眸底點燃。
「不用了,謝謝。」她低聲咕噥,「我喝超過一口就會醉……」一年多前的教訓太慘烈,現在她連最愛的麻油雞都不敢碰了。
羅博克沒有錯過她的自言自語,他拿著酒杯,坐到她面前的沙發,炯炯雙眸緊盯著她,「我不喜歡輸,接下來三個月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關於這點,我正想跟你討論一下。」
他挑起一邊眉毛,靜待預期中她的反對。
「你可不可以找別人搭檔?我不太方便。」她不想害人害己。
「因為那個男人?」這是羅博克最在意的一點。他眼神一閃,狂怒乍現。
「不是。」哪個男人?樂樂困惑地眨眨眼,半晌才後知後覺想到他指的應該是大智剛剛的表現,連忙澄清道:「跟大智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嗎?他沒有立即採信她的話,黑眸裡危險的表示質疑。
「怕拖累我?」他又問。
樂樂沮喪地低下頭,「你剛來,所以可能不清楚,企劃二部是被公司認為比較……嗯……」
見她支支吾吾,努力思考適當的措詞,羅博克輕鬆往後靠向椅背,適時開口解救她的窘迫。
「弱?」
「對,比較弱的部門,就像以前學生分班制度中的B班一樣。」她吐吐舌,不好意思地聳了下肩。
「你就那麼一點企圖心?」羅博克冷哼。
「什麼?」樂樂抬頭,詫異地看向他。
「公司怎麼決定你們的部門?」他冷著臉問。原本不打算碰公司內部運作狀況的他,卻透過她開始慢慢瞭解。
「依照剛進公司前三個月的表現。」她知無不言的回答。
「之後呢?」
「什麼之後?」她愣了一下。
「之後就沒有再變動過?」羅博克看似面無表情地詢問,其實腦子已在快速的運轉。
「沒有。」樂樂搖搖頭,煞有介事的說:「這大概就是所謂『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吧。」
「你倒很能自我安慰。」他訕笑。
「是自我鼓勵。」她瞪他一眼,認真的強調。
他雙手一攤,「既然是自我鼓勵,就不要怕接受挑戰。」這是他的激將法。
「我沒有怕接受挑戰。」被這麼一說,樂樂不太高興地望著他。
他對她挑了下眉,帥氣的表情彷彿在問:你確定?
「……我只是不喜歡逞強鬥狠。」她聳肩歎了口氣。
「聽起來像黑道。」他撇嘴一笑。
樂樂歪起眉。又是這種不屑的表情?這男人的驕傲到底從哪來的啊?
「剛剛你們在會議室裡的那種氣氛,差不多跟黑道一樣恐怖了。」她對他齜牙例嘴地笑了下。
「你又知道黑道是怎麼回事?」羅博克懶洋洋睞她一眼,說話語調帶點危險的挑釁。
「電視還是電影都有演啊。」樂樂雙手環胸,不悅地直視他。「你不會沒看過吧?」
「除了這個不成理由的藉口之外,還有嗎?」他決定漠視她的問題,直接搞定她,達到他真正想要的結果。
「還有什麼?」他突然跳開話題,害她有些銜接不上。
「不能跟我搭檔的原因。」
「這個還不夠?」她音調微微拉高,幾乎快呻吟了。
「你覺得呢?」他冷冷反問。
「我真的不想害你輸掉。」她痛苦地說。
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她大可盡全力去試試看,然後乖乖聽天由命,絕無二話,但眼前這個一身傲氣的男人,擺明根本不接受失敗,萬一拖累了他,她一定會被自己的良心活活折磨死!
「這一點,請留給我煩惱。」羅博克舉起酒杯,淺嚐一小口。
看來叔叔幫他買的酒還不錯,色、香、味一應俱全。
「我好像說不動你喔?」樂樂認命地又歎口氣,似乎已看到一堆香氣逼人的美食正在離她遠去。
「身為本公司職員,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拒絕。」他輕鬆翻開最後一張王牌道。
雖然重逢到現在跟她只交談短短幾分鐘,但已足夠他摸透她責任感重的特點,並準備好好善加利用。
樂樂覺得自己彷彿標靶,被人一箭射中紅心,本就微弱的立場立刻搖搖欲墜。
「你需要我怎麼配合?」
羅博克一飲而盡杯中物,勝利光芒浮上他精悍的眸子,「我要你今天準備好全台北市風評不錯的一百家店資料。」
「一百家?!」她有沒有聽錯?
「有問題?」他冷然挑眉,帥到噴火的俊臉滿是濃濃嘲諷。
「……沒有。」樂樂咬牙切齒的回說。
做就做,她就不相信自己卯起來工作,還達不到他的要求。
「很好。」他點點頭,又交代,「明天一早我們就討論。」
「好。」她深吸口氣接下戰帖,心裡萬分哀怨。
本來就有預感自己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到哪去,可她沒想到會一下子就身處在煉獄之中。嗚……
「如果沒事,你先去忙吧。」察覺自己不小心流露出老闆的架式,羅博克放下酒杯,跟在她身後站起身。
樂樂走了兩步,突然發覺不對勁,轉過頭來想問他,不料卻陡然撞上一堵厚實的胸膛。
「噢!」她立刻摀住自己的鼻子,痛到飆淚。
羅博克眉頭一緊,低頭看著她痛苦的模樣。
「撞到哪?」他伸出雙手輕輕抓住她肩膀,略顯急躁地想看她有沒有受傷。
「鼻子。」樂樂捂著鼻子,眼角掛著兩顆晶瑩淚珠,說話聲音悶悶的。
聽出她的難過,羅博克沒多想,拇指跟食指輕捏起她的下巴,半強迫她仰頭放下手,讓他審視她的傷勢。
幸好沒有流鼻血,不過紅通通的程度也讓他臉色不太好看。
「沒有流鼻血。」他宣佈,算是一種安慰。
「我知道,可是好痛。」樂樂可憐兮兮的目光向上瞅著他。
他的心倏地揪了一下,不自覺心疼地問:「要不要去醫院?」
「然後被笑?」她狐疑地看他一眼,搞不清他是真的關心她,還是純粹挖苦。
「沒有人因為鼻子被撞到就跑去醫院啦。」
羅博克微微挑起眉。那又怎樣?別人是別人,只要她覺得有必要,就值得跑這一趟。
「為什麼突然轉頭?」他轉移了話題,不想跟她起衝突,尤其在她這麼痛的時候,正好也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樂樂眨眨眼,想了一下才回憶起來,「我是想問你,你為什麼可以進來這裡?你是誰?」
「空降部隊。」他下意識閃避她的問題,不樂見她心理有負擔,希望兩人先以單純的夥伴關係開始相處。
「只是這樣?」她總覺得不太對勁。
「不只。」雖然不想坦白,但羅博克也發現自己不願對她說謊,於是便道:「總之現在瞭解太多,對我們的工作沒有幫助。」
「好吧。」樂樂聽不太懂他的話,可挖人隱私也並非她本意,等他自己想跟她說的時候再說好了。「所以這裡是你的辦公室?」
「不是。」在他沒有正式公開身份以前,的確不是。
「嗯。」察覺到他的為難,她體貼的不強人所難,儘管心裡好奇得快要死掉。
接著,兩人一起乘坐電梯回到企劃部樓層,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剎那,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去過夜店嗎?」
樂樂僵了一下,不安地轉頭看向他。
「一年多前去過一次,我再也不想去那種地方。」她皺著眉頭回答。
羅博克冷下臉。
為什麼?是因為會勾起她過去傷心的回憶?還是……想起他們共有的那一夜?
「你可以找企劃部其他人陪你去,他們好像滿常去那邊把妹的。」她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
「你好像對夜店評價不高?」他試探地又問。
「曾經去過,但我現在寧願自己從沒去過。」
第2章(2)
***
一百家餐廳。
聽起來似乎不難,可等樂樂實際動手去做才發現——是不難,不過卻非常耗時間,超、級、非、常、耗、時、間。
「樂樂,午休了。」彩星姐把椅子滑到她身邊說。
「我等一下再吃。」說這話時,她連頭都沒抬起來過,彩星姐之後好像又說了什麼,她沒聽清楚,搖了搖頭後,身邊所有雜訊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