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食物的敏銳度跟記憶都很好。」羅博克低沉的嗓音飄進她耳裡。
她聞聲抬頭,好半晌才明白自己被誇獎了,「謝謝。」
又往嘴裡塞進一塊頂級雪花牛,嚼了兩下,她才心滿意足地接著說:「其實這也不是我天生俱來的,我唯一有的就是愛吃,吃久了敏銳度就會變好,能仔細分辨每道菜的優劣。至於記憶,也是被自己訓練出來的。」她拿過桌上裝著紅茶的紅酒杯,假意喝酒般陶醉地啜了一口。
看著她吃東西的模樣,會讓人也想吃跟她一樣的東西。這也是一種天賦吧,她就是能把每樣食物都吃得津津有味。
想到這裡,羅博克薄唇不免又是一揚。
「可是你好像總是吃不胖?」他皺眉說。
之前她專注工作時常忘記吃飯時,他曾為她大大捏了把冷汗,生怕她的身體會吃不消。幸好後來的市場調查和觀摩要大量探訪各家餐廳,他正好趁機讓她好好大飽口福一番,順便將之前沒有攝取到的營養一次補齊。
「哪有?我胖死了。」她立即嘟嘴抱怨。
原本打算藉著繁忙的工作好好瘦身一下,哪知道一出來做市場調查後,她還比之前更胖了一些。
最恐怖的是穿這件洋裝時,上次明明還很順利就穿妥,今天早上卻需要深呼吸、縮小腹,她才有辦法把自己塞進衣服裡……唉,最近真是吃得太誇張了。
因此她只好找了一個可以減輕罪惡感的理由,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為了工作。
「哪裡?」他又攏起眉頭問,一點也看不出她哪裡「胖死了」?
「什麼哪裡?」她不解的反問。
「哪個部位令你覺得自己胖死了?」他耐住性子解釋清楚自己的問題。
如果要他說,他會覺得她應該再多吃點,女人就是要抱起來肉肉的才舒服,全身瘦得只剩骨頭像話嗎?
「我的腰。」她悶悶地說。
「喔。」他冷淡的應一聲。
「『喔』是什麼意思?」樂樂敏感的神經被挑動起來。
「自從一年前碰過你的腰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機會摸過它。」羅博克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我可以跟你保證,如果你的腰圍跟之前差不多,那真的不算胖。」更別提什麼「胖死了」,基本上,他還覺得她太瘦了。
「你……你一定要動不動就把那件事拿出來講嗎?」她刻意壓低音量,瞪著他不悅地低喊。
他眸底快速閃過一絲陰鬱,冷著臉,藉由深呼吸克制體內逐漸勃發的怒氣,「對於已經發生的事實,我沒辦法像你一樣冷血,說忘記就忘記。」
樂樂抿緊唇。他居然怪她冷血?
想忘記那件事難道不是她的自由嗎?
「我沒有忘記。」過一會後,她終於歎口氣,不甘願地承認。
現在她總算想起來了,自己後來常拿出來自我勉勵的那句「要對自己好一點」,就是他在那一晚跟她說的。
即使她用盡全力想忘記關於那一晚的任何小細節,可他溫暖的聲音跟安慰,還是無孔不入地偷偷鑽進她心底,住了下來。
「也許你沒有真正忘記,但你一直在嘗試。」對他來說,這兩件事同樣傷人。
她甚至不樂意聽見他提起這件事,好像這是多見不得人的污點。
「否則你要我怎麼處理?」樂樂搞不懂他又在氣什麼。「假裝充滿驚喜的跟你再次相遇?」他第一次跟她重逢時,雖然認出她了,但態度也稱不上友善不是嗎?
現在他到底又憑什麼對她發出指控?
「假裝?」他自嘲地冷笑,一顆心瞬間跌落谷底。
「一年多前,在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個錯誤。」因為每次只要想到這件事,她就會連帶想起發生這件事的原因——自己被男友劈腿。
「錯誤?」羅博克暗自咬牙,桌面底下的手掌緊握成拳。「你是這樣定義那一晚的?」
她無奈地看著他,那一晚,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我會去那裡的原因,相信你也很清楚,我不是去慶祝,我是去——」
「我知道你為了什麼去。」他煩躁地揮手打斷她,「難道你就不能把兩件事單純點分開來看?」
「我沒辦法。」她低下頭迴避他的視線,這件事明明有前後因果,教她怎麼有辦法說服自己?
「樂樂?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此時,一個男人挽著一名美艷動人的女人,翩然來到他們餐桌旁。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樂樂瞬間抬頭,下一刻卻隨即怔住。
察覺她僵硬的臉色,羅博克心底馬上有譜。
「這位是?」男人試圖掌控全場,看著羅博克出聲問道。
站在男人身邊的女人,一雙黏了N層假睫毛的眼睛,則虎視眈眈地打量樂樂頸上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鏈。
「你哪位?」羅博克滿肚子火,說話口氣又衝又直,直視對方的眼神透露出高人一等的氣魄。
「我是樂樂以前的……」男人深深看了眼樂樂後,頓一下才開口,「朋友。這是我的名片。」
羅博克單手接過名片,快速瞄一眼後眼神立刻瞟向樂樂詢問,在她無助的迴避姿態裡,證實了自己原先的猜測。
男人繼續熱絡介紹著,一手親密地摟上身側的女人,「這位是我太太,方氏集團二千金。」說到「方氏集團」時,男人不自覺露出志得意滿的目光看向羅博克,隨即還在妻子臉上落下深情一吻。
「你們好。」羅博克冷眼掃過樂樂坐立不安的模樣,只略微冷淡點頭示意。
「你好,請問樂樂小姐脖子上的項鏈,是前一陣子在美國時尚圈拍賣的路易時代珠寶嗎?」女人問話的語氣充滿不可思議。
羅博克嘴角微勾,輕哼道:「不愧是方氏集團二千金。」
「那……請問你是?」女人直勾勾地盯著羅博克看,惹得身邊的丈夫一臉不是滋味。
「羅博克。」他簡短報上名號。
「傳說中長年在美國的羅家長孫?」一聽,女人突然狠狠倒抽一口冷氣。
「有問題嗎?」羅博克冷冷挑起眉問。
明顯感覺到樂樂不安的情緒持續擴大,他原本還有興致跟他們周旋,現在卻只想盡早打發他們走。
「沒有問題,我只是想……是不是方便跟你們同桌吃個飯?」一得知眼前的男人是羅家金童,女人精雕細琢的臉蛋馬上堆出討好的笑容。
「抱歉,不方便。」羅博克露出一貫唯我獨尊的高傲姿態,直接拒絕。
除了被人弄得開始不耐煩之外,在公司裡,他其實很少拿出這一面對待員工。
「喔……也對,你們看起來好像正在約會。」女人尷尬地笑了笑,目光不友善的在樂樂身上兜轉。
這麼平凡無奇的女人,憑什麼戴上那條項鏈?而且還跟社交圈裡的頭號金童同桌吃飯?
「你們在約會力」男人詫異地張大嘴巴,看向樂樂的表情彷彿在問「你什麼時候釣上這個超級金龜婿」?
「為什麼你們的模樣看起來這麼意外?」羅博克冷冷一笑,牽起樂樂放在桌面上的柔荑,大手輕輕摩挲著掌中的冰涼。
「請問你是哪家千金?」女人不服氣地揚起下巴問。
「她是我捧在掌心裡的寶貝。」羅博克暗地裡對樂樂輕搖頭,暗示這裡由他來處理,「如果她願意,我正打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她,在我心中,她絕對不僅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小千金而已。」
聞言,方氏集團二千金當場顏面盡失,臉都黑了卻不敢在羅博克面前發作,只能惡狠狠地瞪向自家老公。
這一刻,她深深嫉妒起羅博克身邊的平凡女人。
人家有個家財萬貫的帥氣男人可以撐腰,而她堂堂方氏集團二千金,居然還得仰仗自己父親的成就,才能在社交圈中站穩腳步。
跟眼前氣勢懾人的俊偉男人一比,她開始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會選擇身旁的丈夫,除了忠誠能跟幫她打理自己繼承的產業以外,丈夫根本端不上檯面。
敏感察覺到妻子輕視不滿的目光,男人眼神倏地求救似的飄向樂樂,「現在你……似乎過得很好?」
樂樂直視前男友乞憐的目光,不懂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因為跟這樣的人分手,而自暴自棄、單槍匹馬地到夜店買醉。他一點也不值得自己這麼做。
也許,她憑弔的不是失去一個男人,而是哀傷一段自己曾認真看待的感情被棄若敝屣。
羅博克朝樂樂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必回答男人的問題。
但樂樂微微地笑開了。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很容易回答。
既然前男友都問了,她也想親自告訴他這個答案。
「我很好,尤其跟你分手後,我才發現世界原來很大。」她將目光從自慚形穢的男人身上移往羅博克表情淡漠的酷臉。
「樂樂……」男人還想進一步說話。
「抱歉,我們還有事,祝你們用餐愉快。」羅博克截斷他的話果決站起身,決定不再把美好的夜晚浪費在這勢利的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