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什麼叫抗告狀?他連聽都沒聽過,她是怎麼吐出這句鬼話的?
「我沒有,我可以發誓,我真的沒有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要還自己清白罷了。」雖說她是個專打離婚訴訟的律師,但道理都是一樣的,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抱歉,我沒有辦法保你回府。」注視她良久,潘急道起身撣著袍角道。
說得倒挺像一回事,看在他的眼裡,不過就是為了脫罪的謊言罷了。儘管以他和知府大人的交情,他可以暫時保她,但沒那必要。
誰的罪,合該誰去受。
「等等,我受傷了,我要求保外就醫。」見他要走,她忙喚。
她記得明清時朝,對囚犯極為憐憫,是可以保外就醫的,就希望這裡也有同樣的人道制度!
「受傷?」
「你看。」她伸出手,讓他看沾在掌心上的血。
潘急道微揚起眉,「傷在哪?」
「這裡。」她指著頭上。
她剛醒來時,還不覺得痛只感到冷,可慢慢的,隨著知覺變得清晰,開始覺得頭痛得像是有傷口,一摸,感覺濕稠,她猜八成是血,如今就著燈火一看,果真是。
如此一來,可以讓她先離開這裡吧!
潘急道就著燈火看她的額角,俊眸微瞠,忙對身旁的衙役下令,「打開,我先送她去看大夫。」
「是!」衙役急急打開鐵欄。
那傷不是在頭,而是在額角,血跡從傷處到她肩頭都有……這傷口不小!
聞言,夏取憐總算鬆了口氣,但才剛鬆懈,頭痛伴隨著強烈的疲倦感,如浪般將她捲進黑暗裡。
「十九娘!」鐵欄一開,潘急道長臂一探,將軟倒昏厥的她攔抱在懷。
瞅著她青白臉色,他無奈歎了口氣,打橫將她抱起。
雖然他不想蹚這渾水,但如今,似乎也由不得他了!
張眼,夏取憐神色不變地盯著陌生的床頂,不疾不徐地閉上眼,好一會才又張開,但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雕花嵌玉的床頂板。
幾不可察的,她歎了口氣。
看來,她是真的掉到某個年代、某個空間裡了。
可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來到此處?難道說她真的死了?可就算死了,她也應該是到所謂的地獄天堂去,怎會是換了時空、變了軀殼?
老天如此安排,到底是何用意?
想起最後的記憶,胸口那份激動痛楚似乎還殘留著,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總教她難忍心痛……忖著,腦海中不期然浮現那位和Boss相似的男人。
難不成老天是為了成全她才將她送來這裡?
可那個人不是Boss!就算面貌相似,內在的靈魂是截然不同的。
不一樣,完全是不一樣的。
想到這裡,額角傳來的痛楚如針扎般教她微瞇起眼,發出細細的嘶嘶聲。
第一章 夢如人生(2)
「夫人,你醒了。」
一旁傳來的喚聲,讓她微愕了下,徐緩望去,只見是一名身穿天青色衣衫,頭紮雙髻的小丫頭。
「夫人?」她喃喃念道。
怪了,那人不是叫她十九娘嗎?
該不是她一入睡,又換了時空、變了身份?
「夫人可有覺得哪兒不舒服?」小姑娘走到床畔,面無表情地詢問。
在夏取憐眼裡,這個沒有表情的標緻小丫頭,就像是一張沒有色彩的細緻素描讓人覺得可惜。
「我是夫人?」
既然摸不著頭緒,不如主動問個清楚。
小丫頭怔了一下。「啊……夫人果真是傷到頭了。」
頭?夏取憐撫上痛處,卻發覺已經包紮好。想來也上過藥,才會引發陣陣刺痛。
這樣說來,她應該還在同一個時空裡,畢竟這傷還在。
不過……「我剛剛不是還在牢裡?」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問詳細點保險。
「是啊,是大人將夫人帶回府中醫治的,而大人現在正在主屋大廳向大夫詢問夫人的傷勢。」小丫頭有問必答,態度謙恭,但漂亮的水眸一點溫度也無,看她就跟看個陌生人沒兩樣。
夏取憐想了下,道:「我都記不得了,就連我自個兒是誰都忘了。」
小丫頭依舊神色不變,亦沒搭腔的意思。
見狀,夏取憐證實了心底的臆測。「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碧落。」
「你是我的貼身丫鬟?」
「是。」
「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大約一年八個月。」
聞言,夏取憐無力地閉上眼。
這個身體的原本主人的人緣大概不太好。否則,這丫鬟的反應不會是這樣。
正常而論,主子受傷,做丫鬟的至少該顯露些許的擔憂或不捨,然而沒有,在這丫鬟的眼裡,她只看到鄙夷和嫌惡,儘管這丫鬟自以為掩飾得還不錯。
問她為何如此敏感?
律師嘛,有人欣賞就有人討厭,得罪的人更是不少,特別是那些因她而付了大筆贍養費的花心男,看她的眼神,有時就跟刀子沒兩樣。
眼前最麻煩的是,她沒有盟友提供她足夠的證據和消息,如此一來想替自己洗刷冤屈,那就難了。
正忖著,突然聽到門板被推開的聲響,她抬眼望去,原以為是那位大人來了,豈料是個身穿素白襦衫,滿頭珠簪的姑娘,後頭還跟著幾個扎雙髻的丫頭,一副皇后出巡的陣仗。
這裡應該不是皇宮吧……她微微蹙眉。
「哎唷,瞧見這眼神了沒?你們一個個都要好生學習,要是他日犯了錯,才能討主子歡心,免去責罰。」那身穿素白襦衫的姑娘大搖大擺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睇著她。「世憐,你以為在大人面前裝無辜,就可以免去殺害老爺的罪嗎?」
夏取憐仔細留意,努力地搜集訊息,可惜的是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有用言論,她只好看向貼身丫鬟,問:「碧落,她是誰?」
聞言,朱袖怒擰黛眉。
「她是袖夫人,老爺的第三房夫人。」碧落依舊面無表情道。
「喔。」夏取憐點點頭,看向袖夫人。「你好,不好意思,我忘記了所有的事,所以不記得你。」
「天曉得呢?傷到了頭嘛,要編什麼謊,有誰能證明真偽?但就算如此,你也休想逃過死罪!」朱袖瞇起眼,神色狠厲懾人。「因為最寵你的老爺已經死在你的手中了!」
瞅著她半晌,夏取憐神色未變地再問:「請問老爺是怎麼死的?」
朱袖聽了,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簡直快要瞪凸。「這事得要問你啊!」
「我忘了。」
「你……」朱袖被她那平靜無波的表情給氣得揚著蔥指指著她怒道。「一句忘了,不代表事情就沒發生!」
那尖銳嗓音引發她的頭痛,夏取憐虛弱地閉上眼。「我沒要推卸責任,只是覺得如果老爺最寵的是我,那我又為什麼要殺老爺?」其實她也只是想找出蛛絲馬跡,她大可不必那麼激動。
朱袖愣了下,隨即又惱火地咬牙道。「真是好笑了,這事得要問你這個兇手,問我怎會知道?」
「那麼事發當晚,有誰在場目擊?」
「嗄?」
「既然袖夫人如此確定我就是兇手,那就代表有人撞見我行兇,是不是?能否告訴我那人是誰?」
朱袖呆住,不只因為她的問話,還因為她不疾不徐的態度。那般沉靜淡定,彷彿就算天塌下來,她都能反手頂回去。
這世憐到底是何時練就這般鎮定的本事?以往要是和她槓上,總是沒兩句話就大動肝火,今兒個到底是怎麼著?
還是說,這其實是她的計謀,故作沉穩?
「沒有任何人目睹你行兇。」
低沉男音響起的瞬間,房內所有人,除了夏取憐之外,全都回頭欠身喊道:「大人。」
夏取憐望去,不動聲色,儘管心底早起波濤。
「除了碧落之外,全都下去。」手一揚,潘急道不容置喙地道。
「是。」
朱袖趕忙帶著丫鬟們離去,連氣都不敢吭一聲。
潘急道徐步走到床邊,對上她那雙翦水秋眸,眉頭微揚。「感覺如何?」
「頭痛。」
「還沒喝藥?」潘急道回頭問著,就見碧落從桌上端來被晾置許久的藥碗。「都過了多久,你居然沒讓她喝下藥?」
碧落垂著臉默認不是。
「不是碧落的錯,是我一醒來拉著她問一些事,她才會忘了。」夏取憐倒也不是替她緩頰,只是道出真相。
但這一句話卻教碧落眸底閃過一絲疑惑。
潘急道不耐地擺擺手。「快喝。」
碧落端藥碗來到床畔,扶著夏取憐起身,打算要餵她喝藥,但她卻逕自接過藥碗,豪氣地一飲而盡,再秀氣地揩去唇角的藥漬。
「不苦?」潘急道微詫地問。
「很苦。」但是良藥苦口,她總不能讓自己一直那麼虛弱,她必須將身體養好,才能打贏這場仗。
潘急道玩味地打量著她。「如你所願,你可以在府裡休養到傷口好為止,暫時不用回大牢。」
「我不會再回大牢,因為我會找出真相。」
「十九娘,我爹死於砒霜之毒,而你房裡的珠寶匣裡,搜出了約莫三錢的砒霜,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