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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湛露

  雖無落款,但這封信所昭示的內容幾乎已可以坐實薛琬容裡通外敵、毒害老夫人的事實了。

  殷玉婷氣得臉都白了,站在她對面惡狠狠地罵,「真看不出你這麼嬌滴滴的樣子,竟是如此歹毒心腸的女子!我哥對你有恩,你還夥同外敵要殺他?!我家收留了你,你居然毒害我娘?!若非今日被人揭穿,我們殷家豈不是要毀在你一人手上?」

  語畢她一揚手,一巴掌就要打向薛琬容的臉,身側卻有人猛地抓住她的手。

  她氣憤道:「大哥!這時候你還沒看出這狐狸精的真面目嗎?還要護著她?」

  殷玉書面無表情,看也不看薛琬容一眼,「她既是朝廷欽犯,自然要交與朝廷處置,我們殷家從無擅動私刑之事。」他面向安慶帝跪下道:「陛下,微臣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幾乎鑄成大錯,懇請陛下給微臣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安慶帝望著他,「你想怎樣將功贖罪?」

  「望陛下准許微臣親自將她送押刑部,並與刑部一同會審。」他頓了頓,唇角勾起一絲冷酷的笑,「若有必要,微臣甚至能做監斬官。」

  薛現容怔怔望著他僵直的背影,耳畔的聲音似是一點一點遠去,四周是這樣的安靜,安靜得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那背影……如山一樣擋住了她眼前全部的光明,剝奪了她人生中僅存的幸福。

  幸福,原來只在指縫中流過一瞬而已,終究不屬於她。

  然而,她從沒想到他會在事實揭穿的這一刻如此地恨她,恨到竟然願意親手把她送上斷頭台,親眼看著她去死。

  閉上眼,她輕輕地苦笑……也好,若死在他手中,她也算是了無遺憾了。

  第8章(1)

  刑部大牢在刑部的最深處,在耀陽,一旦關入刑部,就等於被宣判了死刑,因為幾乎只有必死的重犯才會被關押在這裡。

  當薛琬容站在自己的牢房之前時,她深吸一口氣,鼻間立刻聞到一股難聞的腥臭味。

  這裡常年閉鎖,不通風換氣,許多犯人的吃喝拉撒、生老病死都在這裡,這已不是人的居所,就是家中養牲畜的窩圈也比這裡強百倍。

  但是,被關在這裡的人,又何嘗能有別的選擇?

  她被單獨關進一間牢房中,因為是女監,獄卒也是個女的,身材卻和男人一樣魁梧。

  女獄卒斜晚著她,冷笑道:「看你的樣子是嬌生慣養,不過這裡可沒人把你當花兒一樣捧著。你若是命好,一兩天內就有人提審你,一兩個月就上斷頭台,若是命不好,在這裡十年八載也有可能……只是我看你這單薄的身子骨,只怕一年半載都熬不過去。」

  薛琬容聽了苦笑著問:「早死難道還算命好嗎?」

  女獄卒繼續冷笑道:「難道你沒聽說過『生不如死』嗎?刑部大牢可不是小姐的繡房。」

  嘟嘟嘟的鎖漣聲,讓薛琬容逐漸從出神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鐵籠一般的地方、潮濕難聞的氣味,這一切都並非她不能忍受,令她所痛苦絕望的,是自殷府被押到刑部來的一路上,殷玉書沒有再和她說過一句話。

  她在皇帝面前被許德亮陡然揭破身份,定是他人生中最恥辱難堪的一刻,更何況,還有那封來歷不明、足以置她於死的神秘信函為證,在在顯示了他被她有心欺瞞。

  她想不通,如果天意真要她去死,為何還要令她嘗遍這種比死還難受的煎熬?

  那個女獄卒說的對,對於她來說,一兩個月就上斷頭台,其實遠比在這裡關上十年八年、守著破碎的美夢最後抑鬱而終,要幸福得多了。

  對面的牢房裡,一個女囚犯趴在欄杆上,乾笑著問她,「喂,新來的,你是犯了什麼事被抓到這裡來?殺人了?」

  「沒有。」她努力想在牢房中尋找一處乾淨的地方,卻都找不到,最後只好倚著欄杆斜斜地靠著。

  對面那名女犯人不知被關了多久,身上的囚衣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黑一塊白一塊,一頭長髮蓬頭垢面,她只依稀能看到一雙污濁的眼正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女囚笑道:「別騙人了,不殺人,是不會被關到這裡來的。你殺了誰?讓我猜猜……難道是你的相好?」

  「我沒有殺人。」薛琬容閉上眼,眼前卻全是殷玉書的身影。

  他曾說天大的事都會為她頂著,但如今天大的事終於發生,他卻選擇仇視她,將她狠狠推出去……

  怨他嗎?不,不怨他,若要怨,就怨天意弄人吧……是她當初不該遇到他、不該求助於他、不該愛上他。

  女囚還在那邊自說自話,「新來的人都像你這樣,死活不承認自己有罪,可幾頓板子打下去,就什麼都認了。你也別覺得自己委屈,到這裡來的人,不管委屈不委屈,總歸都是該死的,只不過有的是明天就死,有的明年才死,早死早超生,晚死就是偷生。反正人這一輩子啊,活著就是在等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低低應和,想笑了。這就是在監牢裡關久了的人吧,思想真是豁達。

  「你若不想受太多苦,只要叫你家人送些銀子來就好,不見得不能活著出去,只是這麼一來,花上的銀子要填成海了。」

  她笑了笑,「我沒有家人了。」

  「沒有?連銀子都沒有嗎?嘖嘖,那你大概要受不少皮肉之苦了。我教你一個辦法,可以不用受太多皮肉之苦,到了大堂之上,你只要全都認罪、立刻畫押,就剩下伸頭一刀了。否則你抵賴半天,又要受刑,到最後還是得認罪,何必呢?」

  望向對面那張模糊不清的髒臉,她淡淡一笑,「多謝姊姊提醒,我會記住你的話。」

  薛琬容並沒有等候太久,當晚,她就被帶出去第一次過堂。

  公堂之上,並沒有她想像中的差官衙役、凶神惡煞,只有三名身著官服的官員坐在對面。她一眼看到坐在最左邊的殷玉書,心頓時抽疼起來。

  他到底還是來了,來「監審」她的……

  因為算是重犯,她已被戴上手銬腳漣,行動起來極不方便,平日走十步就能到的地方,今日艱難地走了二十幾步才到,最終還是被等不及的獄卒連拖帶映地丟在三名大臣面前。

  「大人,犯人薛琬容已經帶到。」

  她聽到女獄卒,向上稟報了自己的姓名,這應該是他們之間、除了身份揭穿那次外,第一次聽到別人公開稱呼她的真名。

  他的表情如何,她不知道,公堂之上雖然沒有太多人,仍自有它冰冷的威嚴和莊重感,讓她心頭沉重得如同背負了千百座大山。

  「犯人薛琬容,薛師通之女,因父之案獲罪,於抓捕當日逃匿,現並發毒殺鎮國將軍夫人一案,和裡通外敵企圖謀害護國將軍殷玉書一案,三罪並審。薛琬容,你可知罪?」

  她有些恍惚,這一連串的罪名彷彿說的不是她,而是別人,可偌大的公堂內,跪在這冰冷地磚上被厲聲質問的,除了她又還有誰?

  她輕輕吸口氣,眼角餘光彷彿看到周圍的刑具,好似正血腥地等著她。

  薛琬容終於緩緩抬起頭,目光沒有畏懼,「逃匿之案,民女認罪,其他罪名皆屬誣告,民女不認。」

  刑部尚書挑著眉毛,側身對殷玉書道:「這丫頭竟然也有幾分硬骨氣?」

  他只是冷冰冰地說:「關於她的事,本將不予置評。」

  不予置評……一句話,就否定了兩人所有的關係。

  她勾起唇角,自嘲地露出一抹淺笑。一切都是報應吧,是她欺騙別人應得的報應。

  「薛琬容,你不要想詭辯為自己脫罪,殷府上下有許多人都能做證,是你一意力薦做那碗湯。你明明不是府中的下人,卻自告奮勇要去廚房端湯給老夫人喝,這一路上自然有諸多機會可以下毒。而那封信也是從你枕頭下搜出來的,兩相左證,你的罪行已昭然若揭,再做詭辯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勸你還是趁早招了,免受皮肉之苦。」

  皮肉之苦……果然,這是最大的威脅手段了。

  她抿了抿唇,不卑不亢地回答,「大人,我力薦做那碗湯,是因當時廚房的銀耳不適於做湯,不得已要改變湯品,可廚房做事的一眾人等,人人沒了主意,我才大膽推薦。端湯之事實屬巧合,我若要下毒,便不應給別人留下這麼明顯的口實。至於那封信,民女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顯然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否則我若是裡通外敵,這麼危險的證據,難道看過後我不知道燒燬嗎?」

  刑部尚書乾笑兩聲,「不愧是薛師通的女兒,不僅硬骨氣,還有巧舌如簧。」

  旁邊另一位大臣不耐煩的說:「行了,大半夜的審這樣一個刁鑽的犯人,不用刑她怎麼可能會招?」

  刑部尚書遲疑道:「可是……陛下有旨,說要她全部口供。她現在這麼百般抵賴,足見是抱定和咱們拚一場的決心,只怕用刑也未必會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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