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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寄秋

  「先……先看看那個孩子,她……沒事吧?」她眼前一片血霧,看不真切。

  喬綠溪忍住不哭,轉頭看了一眼。「法警過去了,她好像暈了。」

  「傷呢?會不會很嚴重,她還有……呼吸嗎?」她幾乎不敢問。

  喬綠溪搖著頭,不想回答。「杜律師,你傷得很重,先顧著自己好嗎?」

  「大喬呢?我記得他跟在我身後。」她胸口忽地一陣抽痛,差點喘不過氣。

  聽到她的叫喚,跛著腳的孫立橋石扣一拐的走近。「撞到腳而己,不礙事。」

  她一聽,安心的笑了。「不要通知阿月,我怕他擔心。」

  「可是……」不告訴他行嗎?他會拆了他們的骨頭。

  「還有,救她,全力搶救,那孩子的醫藥醫藥費,我出……」一股腥甜味往上湧,她猛地嘔出一口血。

  「杜律師——」

  沒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音,杜希櫻眼皮漸漸沉重,越來越重,她心想,好累,不想再睜開眼,她要好好地睡場長覺。

  伴隨喔咿喔咿的響笛聲,救護車來了,載走重傷昏迷的國中女生,而後被搬上車的是失去知覺的杜希櫻,她全身癱軟地任人搬動,只有傷處的血不斷流出。

  外科手術室,好幾袋血又送進去,初步診斷肝臟破裂,肋骨斷了三根,脾臟也有震傷現象……

  外傷部分更嚴重,因為炸開的火藥直接接觸人體,現在還看不出燒傷程度,等過個三、五天才知道藥物治療有無生效,萬一細菌感染,免疫系統稍差的,引起併發症甚至可能致命。

  不過孫立橋、喬綠溪沒遵守她的意思。萬一是遺言……呸!呸!呸!不吉利,總之,他們在第一時間把事情告訴夏桐月,不敢有所隱瞞。

  畢竟兩人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外人也看得出他們之間的羈絆有多深,即使不言明也知其深濃,愛得不能失去彼此。

  「等一下!還在開刀,不能進去,你想幹什麼?」一隻手臂及時地拉住暴沖的男人。

  「她在裡面……」她一個人,沒人陪伴。

  夏桐月的手是顫抖的,眼中有著驚慌和恐懼,以及不願相信的憤怒,厚實的背抵在牆面,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手術中」的燈號。

  他可以忍受她的無理取鬧,包容她惡作劇後的小小得意,甚至,她不愛他也無妨,他不強求了,只要她囂張輕狂地站在他面前,笑著說:你又被騙了。

  他心甘情願當她一輩子的奴隸。

  可是,時間為什麼過得這麼慢?讓他備受煎熬的心有如刀割,一波痛過一波,似要將他逼瘋。

  「她是九命怪貓,生命力強悍得很,沒有什麼能將她擊倒,別為她落淚,她心眼很壞,等她醒後會笑你的。」刑幻天笑著安慰他,自己卻偷偷鼻酸。

  他哭了嗎?

  夏桐月伸手輕觸冰涼面頰,指腹上的濕潤是他無聲的淚水。

  杜希櫻,你好樣的,竟然讓我為你流淚,你最好安然無恙地回到我身邊,否則我絕饒不了你。

  「這次的爆炸事件警方已經介入調查,公然在法院門口挑戰公權力,根本是不知死活……」

  刑幻天叨叨絮絮說了老半天,夏桐月一句話也聽不進去,腦子裡是一片空白,他眼神空洞彷彿是丟失魂魄的空殼,找不到歸處。

  等待是磨人的,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像在凌遲人的意志,漫長得使人窒悶,連愛嘮叨的男人也難得的沉默。

  也許只有一小時,卻似過了一年,心是糾結的,停滯在無可預知的這一刻。

  驀地,燈瘋了。

  醫護人員魚貫走出,最後出來的是主刀醫生。

  「暫時脫離危險,先觀察三天,病情若無惡化便可轉至普通病房。」

  簡短的幾句話卻讓人有活過來的感覺,兩個男人同時鬆了口氣,狼狽地淚流滿面。

  ****

  第9章(2)

  「呼!好痛……」是被卡車輾過嗎?連呼吸都會痛。

  「別動,你開完刀,傷口還在收口。」一隻男人的手制止她的動作,以棉花棒沾水濕潤她乾裂唇瓣。

  「夏小月?」她出現幻覺了嗎?

  「少說話,多休息,別逼我把你的手腳都綁起來。」他現在很沖,而且相當不理智。

  「你在生氣,為什麼?」她應該沒惹出什麼令他發火的麻煩吧?

  黑眸微瞇,盯得她不安。「你認為不讓我知道你受傷,我會很高興嗎?」

  「啊!」她心慌地一呼。

  昏迷前的記憶一下子回籠,她想起撒滿彩色巧克力米的雪白蛋糕,香草的味道還在鼻尖流竄,直到它轟的一聲在眼前爆開。

  藍天綠地在瞬間顛倒了,她身體好痛,視線越來越模糊,她覺得自己像一顆被高高拋起的綵球,沒聽到歡呼聲就重重落地。

  光影,暗影,來回交錯。

  很累很累的疲憊,幾乎抽光她的氣力,她想,若能好好地睡一覺該有多好。

  「想起來了,看來腦子沒撞壞,還能用你那天下無敵的三寸不爛之舌繼續荼毒眾生。」他替她調整病床,讓她舒服的靠坐,表情很臭,舉止卻是呈強烈對比的溫柔。

  「阿月,對不起。」她小聲地道歉。

  「傷的是你的身體,跟我對不起做什麼,我不痛不癢,沒有感覺。」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專心調整點滴的流速。

  眼睡一垂,她裝出求饒的小女孩表情。「我錯了嘛!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麻煩他,她想讓他輕鬆一下,她不是他的責任。

  「發生這種事我會不知情嗎?電視一打開儘是在插播這則新聞,地面滿是你的血……」他重重地吸口氣,平復心底的激動。「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多不捨,多想代替你躺在醫院裡。」

  但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病房外守著,一天固定會面三次,要求醫生在她點滴裡加入鎮靜劑,讓她安穩地睡過最難熬的前三天。

  因為她怕疼,他捨不得她疼,睡著就不疼了,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杜希櫻紅了眼眶,輕輕移動手臂想握住他的手。「別不理我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夏桐月本來想撥開她的手,給她一次教訓,可是一瞧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就狠不下心。「你敢說你沒有直捕蛇窩,把毒蛇逼出巢穴?」

  「我……我是警民合作……」她心虛地不敢大聲反駁,聲音低得如同蚊蚋。

  「預謀殺人是為財,拿不到錢本就會怨你從中作梗,加上兇嫌有毒癮,你把光碟資料破譯成冊交給警方,無疑是斷他貨源,他不找你拚命才有鬼。」吸毒的人毫無理性可言。

  她抽了抽鼻子,輕握他厚實溫暖的大掌。「我很任性嘛!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

  「所以我活該忍受你的任性,時時刻刻擔心你的安危?」他作勢要抽於,她連忙霸道的拉緊。

  「阿月是我的煞車板,你要一直待在我身邊,要是我衝過頭,你要拉住我。」她變相地承認自己不能沒有他。

  他冷然的臉色稍霽。「我也有錯,是我把你寵壞了。」

  「是咩!是咩!不能全怪我,我也是仗著有你當靠山才敢膽大妄為……」他是最大的幫兇。

  「杜希櫻,你有在反省嗎?」他和緩的神情又是一沉。

  吐了吐舌,她乾笑地眨眨眼。「有啦!我想過要少惹些麻煩,這次受傷的人多不多?那個國中女生……」

  夏桐月低頭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先顧好你自己。」

  「可是……」她放不下心。

  「小喬無事,大喬輕傷,其他人傷得不重,送蛋糕給你的女孩是蛋糕店老闆的女兒,有人付了五千塊連同現成的蛋糕,委託蛋糕店的人唱生日快樂歌,小女生自告奮勇,付款方式和蛋糕是郵寄的,本人並未出面。」他一口氣說完。

  她怔了下,然後……

  「阿月,你這樣不行,你把我想知道的事全說了,我要問什麼?」

  「你,養傷。」他不容置啄的說。

  「無所事事很無聊欸,我手痛腳痛身體痛,胸口癢得受不了,不找些事讓我分心,我會發瘋。」

  「真要我找些事讓你分心?」他問得很輕,以指輕撫她灼傷的臉頰。

  「沒錯,我需要動腦。」好整治敢動她的人。

  「好,我成全你,你最好不要尖叫。」他從善如流的起身走向門邊。

  夏桐月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不過她長久以來的心結已經腐蝕她的心,造成她對人性的不信任,間接也危及兩人的感情。

  他不能再縱容她,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她不走出昔日的傷痛,他們永遠不會有未來。

  「誰會尖叫,別小看我,儘管放馬過來……」驟地,喉嚨像是被鎖緊似的發不出半點聲音,她杏目圓睜地瞪著門外的那個人。

  「你們好好聊一聊,我待會再進來。」他眼神複雜地看了心愛女人一眼,不讓自己被她眼底的恐慌絆住。

  「阿月……」留下來。

  後面的三個字梗在喉間,杜希櫻心慌得想逃,她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既憤怒又無助,想咆哮,卻又喉頭乾澀得無力發聲,她被困在怨懟的網裡脫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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