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顯就是誣告,縣令大人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秦羅敷聽完後,怒不可抑的開口罵道。「誰家釀酒是一壺一壺的釀,都是用大甕釀了之後再分裝小壺來賣,如果秦家果酒真有毒,中毒的也不可能只有一個人,而是應該要有一堆人才對,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白癡都知道,那位縣令大人會不知道嗎?」
「敷兒,如果是誣告的話,你爹是不是就會沒事了?」楊氏紅著眼眶,滿懷希望的問女兒。
「爹一定會沒事的。」秦羅敷向母親保證道。「娘,事不宜遲,女兒這就和李叔去縣城把爹救出來,家裡就交給您了。」
「好。」楊氏立刻點頭道,然後忽然想到什麼的說:「敷兒,這事要不要跟你弟弟們說,他們在縣城裡讀書,一定認識不少人,也許能幫上忙。」
秦羅敷搖搖頭,「別讓他們知道,讓他們專心讀書。若真要找人幫忙的話,娘忘了咱們家裡就有個貴人嗎?找任何人幫忙也比不上找他幫忙。」
「對,封公子!」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娘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呢?只要封公子在,你爹他就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對,爹一定會沒事,所以娘只需要在家裡等好消息就行了。女兒走了。」秦羅敷對母親說。「李叔,咱們走。」
「是,小姐。」
兩人匆匆而走,秦羅敷邊走邊交代道:「李叔,你去準備馬車和一些必要的東西,咱們說不定會要去州城一趟。小桑,你去我房裡把錢箱裡的銀票都帶上,順便幫我收拾兩套換洗衣裳。」
「是,小姐。」
兩人應聲而去,秦羅敷則是馬不停蹄,連走帶跑的往松風院而去。
松風院的庭院中一片寧靜,空無一人,少了過去秦羅敷每回來都能見到、在庭院中打拳打得虎虎生風的身影,也不見那個總是神出鬼沒的影護衛,秦羅敷瞬間感到一陣驚恐與不安。
「封公子。」她出聲喚道,卻沒人應聲。
「影護衛?」她改喚另一個人,依舊無人應聲。
怎麼會沒有人呢?守門的下人明明告訴她,他們沒有出門,為什麼會沒人應她?他是不是因為在生氣,不想理她,這才故意不出聲,拒絕見她?
「封公子,我是來向你道歉,並求你幫忙救我爹的,我爹被官兵抓走了,我能求的只有你,拜託你別躲著不出聲好嗎?我拜託你了。」
隨著她話落後,整個院子依舊安安靜靜的,沒人回應。
「封公子。」她大聲再喚一次,接著大步走向封承啟所住的廂房門前,朝著屋裡的方向大聲宣告道:「我要進去了,打擾了。」說完,她直接伸手將房門推開。
房裡空無一人,讓秦羅敷瞬間被更深層的不安與恐懼感攫住。
「封承啟!」她走出廂房大聲叫道,聲音迴盪在無人的院落裡顯得有些淒厲。
「拜託你別鬧了好不好?快點出來。」
「影護衛,影七!你曾經騙過我,害我鬧了一個大笑話,我本來打算一輩子都不原諒你的,現在只要你出來,我就原諒你,不再和你計較。」
整個松風院裡依舊靜悄悄地,無人應聲。
「封承啟!影七!」
她不死心,一間廂房一間廂房的找,直到把松風院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之後,她才整個人有如渾身力氣突然被抽空的癱軟跌坐到地上。
沒人,他們離開了,不告而別。
秦羅敷的腦袋一片空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她果然自食惡果了。明明只是個低賤的草民,卻對京城來的王公貴族不敬,吹鬍子瞪眼睛的和人家大小聲,還以為自己仍生活在人人平等的時代,她到底有多愚蠢才會這樣做?
這就是她傲慢無禮的報應,她完全是罪有應得,可是這報應為何不直接落在她身上,為何要把她無辜善良的爹給牽扯進去?爹該怎麼辦?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的錯!
「秦姑娘,你在這裡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就像一場夢一樣的不真實。
秦羅敷茫然的抬頭,以為自己會看見空無一人的院景,用以證明她剛才所聽見的聲音完全是她的幻聽,結果卻看見封承啟正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對著她皺眉。接著,她的視線一瞬間就模糊了,她完全無法遏制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嗚啊啊啊——」
封承啟一時被嚇到,手足無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影七,影七,影七,她怎麼哭了,怎麼哭了?」他不知所措的向影七求助,莫名的心慌。
「屬下也不知道,屬下去找人問問。」影七說完,身影一閃就消失了。
封承啟這下不只呆若木雞了,簡直都要變化石了。影七竟然丟下他,讓他一個人面對嚎啕大哭的秦羅敷,現在是要他怎麼做啊?
他僵硬的轉頭看向四周,想找人求助,但偌大的松風院因他喜靜,不愛有間雜人等在他眼前晃的關係,平時除了定時有人送餐與打掃之外,根本看不見其它人,他就算想找人求助都找不到對象。
無助的他只好又僵硬的將頭轉了回來,低頭看著癱坐在地上哭得涕泗縱橫的淚人兒,然後僵硬的在她身前蹲了下來,僵硬的開口。
「秦姑娘,你別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我幫你解決。你別哭,別哭了好嗎?」
只是幾句話而已,卻好像用盡了他全身的氣力一樣,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只覺得手足無措,心慌意亂,還有一股不斷從心底湧出來的怒火,讓他想立即找出那個讓她哭得淚流滿面的混蛋傢伙,然後生生的撕了那個混蛋。
見她仍哭個不停,哭到似乎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心生擔憂的再次開口,「秦姑娘……」
怎知她卻突然躍起,張牙舞爪的撲向他,使勁將她的花拳繡腿全招呼到他身上,一邊對著他哭罵著。
「你去哪裡了,怎麼可以這樣嚇我?我以為你們走了,因為生氣不告而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多絕望?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對,是我驕傲任性,是我不好,你不要走,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人、求助無門,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嗚嗚……」
她每說一句話都會招呼一記拳頭在他身上,力道對他來說搔癢都不夠,但奇怪的是,她的拳頭沒打痛他的身體,卻打痛了他的心,這足怎麼一回事?難道是內勁?
他不確定的想著,低頭看向撲在他胸前哭得柔腸寸斷的丫頭,雙手卻像有自我意識般的伸出來,將她圈抱進自己的臂彎之中。
「對不起。」他聽見自己開口對她說,擁抱她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又縮緊了一些,然後發現這樣擁抱著她,心痛的感覺竟然能減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茫然不解。
「公子。」
影七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響起,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他抬起頭來,轉頭看去,見那傢伙竟無禮的背對他而站。
「為何背對著我?」他問。
「請公子見諒,因為非禮勿視。」影七答道。
他頓時渾身一僵,感覺懷中的丫頭也跟他一樣,整個人都僵住了。
完了,這下子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想不負責都不行了。他心想著,但奇怪的是他竟沒有一絲心生不願的感受,把他整個人嚇到都忘了要鬆手放開人。
然後,他忽然聽見她沙啞的開口,在他懷中低聲求道:「我不會纏著你要你負責,只要你幫我救我爹就好,拜託你了,封承啟,拜託!」
第10章(1)
馬車在官道上狂奔,車伕手上的馬鞭揮得啪啪作響,伴隨著的是一聲又一聲的「駕」響聲。
馬車內,秦羅敷緊緊地抓著車體穩住身子,但依然被顛得頭暈眼花,肚裡則是翻江倒海的讓她作嘔,幾次差點忍不住就要吐出來。
坐在她身邊的小桑情況跟她差不多,臉色既蒼白又難看,一樣雙手緊緊地抓著馬車不敢鬆手。
車內除了她們主僕之外,還有一個人,那便是貴人封承啟公子。可是同樣坐在顛簸的馬車內,那傢伙不僅從頭到尾都面色如常,甚至不需要伸手抓住任何東西來穩住身體,簡直就是非人類,讓秦羅敷看了真的只有羨慕嫉妒恨。
不過這都只是一瞬間的感受,因為秦羅敷現在滿腦子想的、祈求的都是請老天保佑,別讓她爹在她趕到將人救出來之前受到刑罰。
「影七已經快馬加鞭先趕去簡州城了,你爹他不會有事的,別擔心。」
安慰的聲響來自坐在她對面的封承啟,而她除了勉強扯唇給他一個難看的強顏歡笑之外,連開口說句謝謝都沒辦法,就怕一開口會忍不住吐出來。
趕去簡州城?
沒錯,他們現在正在趕往簡州城的路上,而不是去縣城,因為怎麼也沒想到在他們到縣城時,她爹早已被州府的官兵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