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是一重劃區的獨棟屋宇,冷旭民下車,派幾個人從前後面進屋搜索,留李姿勤留守,然後叫何昭穎躲在車內不要下車。
所有人都進屋之後,結果有一個嫌犯太慌亂,直接從二樓陽台跳下來,嚇得何昭穎在車內楞住,呆望著李姿勤。
「那人要跑了,你不去追嗎?」李姿勤也和她一樣,完全呆住,動也不動。
「呃?可是冷、冷副隊長要我守住你,不讓你亂跑。」聲音輕嗲,表情無辜困惑。
「守住我幹嘛?人都要跑了!」眼睜睜看著那人跳下來傷到腳,仍一拐一拐要逃走,何昭穎急著開車門跳下車。
一看有人下車,嫌犯拿槍就是一陣亂射,嚇得何昭穎急忙蹲下,找掩護躲藏。
聽到戶外槍聲大作,冷旭民趕緊衝出來察看,發現漏掉一名嫌犯,趕緊派下屬去追;然後,他跑去何昭穎那裡,質問她為什麼要下車。
「我看到他從二樓陽台跳下來,我不知道他有槍。」
見她驚魂未定,美眸恐慌,冷旭民護送她上車,瞅見車內李姿勤,忍不住問:「你剛怎麼沒追上去?」
「副隊長,是你叫我留守,看住何檢察官的。」清秀瓜子臉十足的無辜。
「我叫你保護她的安全,但看到嫌犯你不知道要下車追,我真不知道你怎麼畢業的。」酷臉冷凝,他雙手叉腰,嘲諷說道。
李姿勤忽地羞靦,羽睫輕眨,唇角微抿笑了笑。「人家是因為崇拜副隊長才報考警校的。」
冷旭民黑眸森冷,艱難扯動唇角,苦笑一下,暗忖:簡直是少根筋的天兵。
後來,嫌犯捕捉回來,搜索結束,冷旭民開車載何昭穎回去,兩人在車內幾近無語,下車前,何昭穎忽地冷嘲:「聽說李警官的大伯是局長,你這新對像不錯,對你未來官運很有幫助。」
冷旭民徐緩側過臉,定睛凝瞅她。大家都說她精明幹練,但沒人知道她這女人野蠻任性,很小心眼。
「何昭穎,你該不會聽了傳言,誤以為我和李警官有什麼,才會故意整我吧?」
「當、然、不、是。」徹底否認。「我怎麼可能是這種人?」
冷旭民利眸微瞇,顯露懷疑,濃眉深褶,不以為然搖頭,只好強調:「她不是我的新對象。」唇角微扯,有抹冷笑,黑眸直盯著她猛瞧。「你真的沒拿這件事找我麻煩?」
「沒有呀。」她美眸晶燦,輕佻笑了。就算有,他們都分手這麼多年了,她哪好意思承認?
但明明就有呀。
繼上次兩人一起出完任務,陸續又發生不少摩擦。
結果,謠言四起,說兩人水火不容,互看不順眼,說什麼冷旭民對何昭穎態度太強悍,何昭穎對冷旭民反應太冷淡。
冷副隊長動不動就衝進地檢署的辦公室找她算帳。這,會不會太誇張?
但沒人發現,其實,都是何昭穎故意先激怒他,把他惹到跳腳,自己再轉身偷笑。
其實,兩人就算沒在一起,相處模式還是跟以往沒什麼兩樣,冷旭民不能有女性對象,連被女生崇拜也不行,等於還是被何昭穎吃得死死的。
兩人共事之後,冷旭民獲得的唯一好處,就是他決定的事情,何昭穎無法拒絕他;所以,有很多次,他覺得可以展開行動,她覺得還要再等、再搜集更多證據,每次都被他說服。
一年來,她幫了他很多忙,有些案子順利破了,有些卻衝過頭,害她被主任檢察官嚴正警告、訓話好幾次。
整體而言,和冷旭民一起工作很好玩也很過癮。而且這一年來他們一起破了兩個大案,加上兩人外型出眾,不久,傳言四起,將兩人稱為檢警界的「金童玉女」。
濃冬之際,中部檢警合作,掌握詐騙集團犯罪事證,逮捕首腦、黨羽等三十人,破獲大案,沒多久,聯合舉行一場慶祝餐會。
地點靠近美術館的一間西班牙風格紅樓餐廳。
夜晚,飄著寒冷細雨,冷旭民剛到,裡面氣氛熱鬧非凡。餐點全采自助式,飲料可以去吧檯點;他拿起餐盤選餐,正要找座位,不經意瞄見何昭穎周邊圍了一群男警官,吆喝聲很大,似正在拚酒。
他敢說那群男人沒有一個喝得過何昭穎;遠遠瞄到她優雅端莊,流露溫婉的微笑,他覺得她真的好會假喔。
如果告訴他們,她大學時期會在屋裡裸體聽綠洲或皇后樂團的搖滾樂,而且把他灌醉,自己還很清醒,不知有沒有人會相信他說的話?
當然,這些他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果然,整晚就看到何昭穎把男警官一個個放倒。冷旭民唇角微揚,露出輕蔑的笑,走向何昭穎。
「你下屬好像酒量都不怎麼好。」輕瞄他們喝醉了還在胡鬧,她抬起臉,微笑凝視冷旭民。
「玩夠了嗎?可以放過他們了吧。」伸出手要拉她起身。
她挎起皮包和黑色大衣,朝他漾開淺笑,搭著他的手起身;他幫她套上黑大衣,聞到濃濃酒味,然而她晶亮美眸依舊清澈,彷彿一潭深黑的湖水。
「該回去了,我送你吧。」冷旭民沒喝酒,剛好可以載她回去。
「嗯。」微頷首,何昭穎和他一起走到戶外。
外面冷颼颼的,飄著微微細雨,兩人走向停車場,冷旭民側過臉說:「我今天騎機車,不會介意吧?」
「不會。」眸底有抹嬌柔,撅起嘴,輕輕睇看他。「你好久沒載我去兜風了。」
「你想去哪裡,我載你去。」走到那輛紅白色熟悉的重機,停下腳步,他將安全帽遞給她,她戴上;他面容低垂替她將扣環扣上,指尖掃觸過她臉頰,她揚睫凝睇他,眸光水汪汪,亮得出奇。
「不知道耶,你覺得我們能去哪裡?」
如果可以,哪裡都好;最好載她去只有兩人的天涯海角。其實,這才是她心底真正想說的。
冷旭民戴上全罩式安全帽,聳聳肩,沒回答她。
上車之後,何昭穎緊緊圈摟他的腰,細緻的臉龐熨貼他的肩背,感覺冷冷潮濕的風刮在臉上,心卻一片溫暖,不明白為什麼她就是這麼愛他,希望永逮都不要放開他。
已經特別繞遠路,可是不管怎麼繞,最後還是得面對現實。遠遠看見她住處大樓,冷旭民漸漸緩下速度,停在那棟大廈階梯前。
由於她家別墅在郊外,她覺得上下班不方便,調回台中後,獨自租了一間二十五坪的公寓,就在地檢署附近。
她跳下機車,他拿下安全帽並踢下腳架,將車停妥;她脫下安全帽還給他,他接過去放在機車上,陪她走上大樓的階梯,兩人停在一道玻璃門前,她安靜凝視他。
「下次不要喝那麼多了,就算不會醉,對身體還是不好。」
「好啦。」就像以往,他多念她幾句,而她老是敷衍答應。「晚安。」忽踮起腳尖,在他俊臉印上一個輕吻,依依不捨瞟看他。
他以指腹輕觸她臉頰,眼神相當溫柔,勸說:「早點睡吧。」
停頓半晌,她美眸璀亮,猶豫地輕啟雙唇,終於鼓起勇氣說:「你不上來看小米漿?它也很想你。」
「改天吧,等天氣放晴,你把它帶到公園,我可以跟它一起跑步。」他垂下手,別開目光,婉轉拒絕她。
他傷了她一次,沒辦法輕易再給她任何承諾,兩人復合這條路要是行不通,再多的留戀、再多的感情,也只是徒然。
她心裡也明白,可是就是沒辦法坦然放開他。
尷尬咬唇沒說話,低頭在皮夾內找到門禁卡,安靜側過臉正要刷下門卡,冷旭民忽然溫柔說:「昭穎,你該去相親。聽說你拒絕了好多次,這樣怎麼行呢?」
她一顆心瞬間往下沉,怔怔回眸看他,只見他眼眸深黑,若有所思正望著她。她早就明白,她母親還是有跟他聯絡,還是反對他們,他對她的態度還是沒變,一切和以往沒什麼兩樣。
可是,她就是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何昭穎黯然,聲音緊繃說:
「我工作很辛苦,沒多餘的時間去相親。你和我媽整天提,夠了沒?你們不嫌累,我都累了,可以不要再這樣逼我了好不好?」冷冷回應,她刷卡進入屋內,頭也不回。
近一年,何昭穎和冷旭民都拒絕太多次相親的機會,何母不改初衷,打電話給他也總是苦口婆心勸說。
「李警官是個不錯的對象,她很年輕、有朝氣、有活力,她伯父是警界高官,對你的事業大有幫助。如果你們都沒有穩定對象,工作接觸又這麼頻繁,昭穎對你仍舊存著復合的希望,才會不斷拒絕那些相親。」
「不會的,我們都清楚不可能。」
雖然嘴巴上是這麼回復何母,但冷旭民說得太心虛。
這一年相處又拉近他們的距離,外人以為他們水火不容,私底下,兩人互相調情的意味愈來愈濃,曖昧與心動的火苗焰光四射,心知肚明。
但,復合又能怎樣?現實無法扭轉。這年,冷旭民二十九歲了,而何昭穎也二十八歲,他怎能因愛她而耽誤她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