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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月光石

  何昭穎對璩季穎沒有太強烈的感覺,既不討厭也不喜歡;大家都說他粗獷帥氣,但她對他外型沒意見,談話倒還聊得來,兩家親朋好友開玩笑說他們名字裡都有個「穎」字,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

  如果結婚對象是他,幾經考慮,何昭穎覺得可以接受。

  反正何昭穎爸媽、大哥、二哥都是相親結婚的,他們結婚後,夫妻沒什麼爭執,感情也很融洽。

  到了年底,兩家爸媽已商討訂婚的細節,隔年春天,何昭穎二十七歲,順利和璩季穎訂婚了。

  何昭穎家人卻不知曉,在訂婚前一周,她差點逃婚反悔。

  試裝的當晚,睡夢中她忽然夢到冷旭民,兩人在夢裡結婚了。她半夜驚醒,發覺只是夢,就在一片漆黑的臥房抱著小米漿哭得淒慘,唏哩嘩啦,眼淚流不停,差點以為自己哭到快斷氣。

  以為不會再哭,不會再想起他,怎麼又來了?

  起初,何昭穎搞不清楚冷旭民去了哪裡,出個任務卻搞到人間蒸發,連他媽媽、弟弟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定情信物絕然退給她,最後一通電話講得好像不會回來。

  後來,她在司法官訓練所遇到負責教學的主任檢察官,私底下聊天,她提到冷旭民的狀況,他才說消失幾年都查不到稅務資料,很可能變換身份去當「臥底探員」了。

  一去,消失四年。

  而且,不知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很可能冷旭民早安排好了,接任務之前就認清兩人沒有未來,才會什麼都不說。

  既然他都已想清楚,也能把她撇得一乾二淨,她為何還要對他戀戀不捨?

  她真傻,過這麼多年還想不開。這麼多年再度夢見他,表示她沒有完全忘了他,就算被拋棄的是她,也無法就此割捨,只是把心封閉起來,傷口沒有顯露,一直不知道還在痛。

  一旦夢見,痛啊,還是痛。

  心像被針扎到隱隱刺痛,半夜哭到喉嚨乾啞,筋疲力盡,才累到放棄。

  後來,這周,何家喜氣洋洋,上下忙著籌備何昭穎的訂婚,她卻徘徊在訂婚與退婚的十字路口,猶豫再三;不想讓家人擔心,她沒人可吐露心事,只敢對好友韓婷玉吐露心聲。

  畢業那年,韓婷玉順利考上律師執照,畢業沒多久就在律師事務所工作。

  她們兩人不定期會相約聚會,訂婚前幾天,何昭穎和她在一間餐廳吃中餐,告訴她半夜夢到冷旭民。

  「夢裡面,他在婚禮上一直等我,我就是頭髮弄不好,新娘禮服穿起來不合身,好不容易全部搞定,卻找不到婚禮現場在哪裡。夢裡面,我怎樣都到不了,可是,他卻還在那裡等我。」

  「最後呢?」

  「沒有最後了,我醒來只有一個人。」泫然欲泣,何昭穎面露無奈,輕咬下唇。「我真的好氣他,也恨他。」

  「昭穎。」一陣心疼,韓婷玉輕輕握住她的手。「還是你要考慮退婚?這樣和璩季穎訂婚好嗎?」

  可是,就算退婚又能怎樣,難道不是冷旭民親自把她推上這條路的嗎?當初,她愧疚自責不該讓嚴哲裕吻她,冷旭民卻已想到五年、甚至更遠的未來了。

  一句話都不商量,決定了就去做;他可以這麼灑脫,他已經不要她,她又有什麼好留戀?

  「沒有什麼好不好的。季穎說我們是成熟的大人,有成熟的做法,起初就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不過問對方以前的感情;婚後,可以慢慢培養兩人的感情,我大哥、二哥也是這樣。」

  「好吧,其實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韓婷玉幽幽歎氣,有感而發:「我男友,不,應該說是前男友,我都畢業出社會,他研究所待了兩年、當兵又兩年,好不容易終於找到工作,上個月竟然被我發現和女同事搞曖昧,我一氣之下提分手,他也沒挽留,擺明不在乎我們的感情。雖然分手是我提的,可是我不禁愈想愈氣,這樣我等於白等了他四年耶。」

  四年青春,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全浪費在一個爛人身上。說到這,韓婷玉仍隱隱氣憤。

  「倒不如冷學長當初明快分手,不讓你苦苦白等,到頭來發現『他』根本不合適,豈不更氣?」

  出社會之後,青春宛如輕輕小鳥悄然飛走,校園生活和工作環境截然不同,兩名少女蛻變成了女人,單純的愛情不在了,當時的熱情與承諾也消失了。

  何昭穎櫻唇牽扯,無奈淺笑,輕拍韓玉婷肩際,只能幽然歎氣。

  如今兩人算是同病相憐,只能互相安慰、互相打氣了。

  經過這次談話,不能說是漸漸釋懷;但後來,何昭穎還是如期和璩季穎訂婚了。

  梅雨季節剛過,氣溫陡然升高,天氣愈來愈炎熱,夏天總算正式來臨。

  梁主任是地檢署資深檢察官,算是何昭穎的上司。

  中午過後,何昭穎忙著簽桌上的一堆公文,整理那迭待處理的卷宗,正焦頭爛額之際,梁主任輕敲辦公室門,不等回應,隨即推門進來,雙眸銳利,完全藏不住興奮的光芒。

  揚臉望著梁主任的興致昂揚,何昭穎瞬間明白:有大案了。要不然梁主任不會這樣。

  果然,聽見他說

  「大案來了。下午三點,我要去錄重要證人口供,你有空嗎?可以過來協助我一下,所有工具都要帶著。」

  「好。」何昭穎淺頷首,低下頭,忙起手邊的事。「我再一小時就能弄完。」

  「時間充裕,可以的。」瞄看手錶,梁主任自信滿滿。「這次是密案,證人身份必須完全保密,這消息暫時不能洩露,檔案裡證人只能以代號相稱。記住。」

  「好。」忽揚眼審視梁主任,他等在一旁沒走,焦躁難耐,黑眸冒現萬分期待光芒;何昭穎凝看幾秒,放下手邊的工作,明快說:「等我十五分鐘,我把東西準備好,我們現在就去。」

  「很好、很好。」梁主任笑了笑。

  後來,梁主任帶何昭穎進入北區醫院,搭電梯直接上到單人病房區。這區病房走廊安靜,看來戒備森嚴,頭尾都有警戒,房門外還有兩名警察管制,進去必須接受是否帶違禁物的檢查。

  「這名證人很重要,前兩天剛從外科手術病房轉移過來,警方高度戒備,不能有任何閃失。」

  「是嗎?」何昭穎淡定瞟掠梁主任,見他眼眸光芒熠熠,一副準備辦大案、蓄勢待發的模樣。

  一一拿出西裝口袋內的物品,梁主任先接受員警搜身,對員警笑了笑,接著輪到何昭穎,她將錄音設備提袋拉煉拉開,也將套裝口袋的東西全掏了出來。

  員警這才淺淺頷首,將物品一一歸還他們。

  何昭穎雖是檢察界的菜鳥,但依照眼前態勢,這證人可能牽扯不止一件大案,不知是不是某黑道大哥身負重傷,怕再被追殺,迫於情勢棄暗投明,才會轉為檢調重要證人。

  和梁主任一前一後進入病房,何昭穎走在後方,視線被梁主任阻擋,並沒看清楚床上傷患梁主任和對方打了一聲招呼,聽見回應聲音,她瞬間渾身僵冷,非常震驚。

  太難以置信。她輕緩移步掠過梁主任,直視對方,發現真的是冷旭民,黑瞳立刻變深,詫異莫名。

  護士剛過來打了止痛針,冷旭民躺在病床上,頭腦昏沉,見人進來,雙眸半瞇,掙扎要認清對方,發現是梁檢察官,上回曾來探訪過;冷旭民安心下來,正想看清他身後的女性,對方忽移步和他面對面,對上視線,她一直瞪著他猛瞧,他完全楞住,好一會兒,沒辦法有反應。

  「冷警官,這位是何檢察官。」梁主任跨步走上前,替何昭穎作介紹。

  冷旭民頓時有所反應,掙扎想起身,忽牽動身上傷口,又痛又麻,護士小姐正在旁邊登記用藥狀況,見狀上前,急說:

  「先生,不要動,我幫你就好了。」搖起床尾搖桿,墊高他頸後枕頭,將病床床頭稍微調高。

  冷旭民半坐直身,視線正對著何昭穎,那雙熟悉美眸仍舊緊盯不放,又冷又利,如閃亮刀鋒邊緣。

  「何檢察官?」他遲疑著,眉心微褶,黑眸困惑梭巡她;她美麗如昔,五官冷艷,美眸清澈,淡淡映出聰慧的光芒。

  他垂下目光,下一秒,望向梁主任。

  「你目前狀況可以嗎?如果沒問題,我們今天就正式錄下口供。」梁主任一臉關切。「傷勢復原得怎麼樣?醫生有說什麼?」

  「沒什麼異樣,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他回話同時,輕瞄何昭穎,好像想再度確認她真的存在。這不是夢吧?她深沉安靜,櫻唇緊抿,冷冷回瞪;他立刻別開目光,她這才熟練打開裝備的拉煉,要架設錄影器材。

  如果不是有梁主任在場,她真想衝上前揍扁他。

  等護士小姐離開,房內沒有其他人,梁主任走上前將門鎖上,才拉張椅子坐下;何昭穎忙著架設攝影機,打開鏡頭調整角度,OK之後,走近病床,將麥克風別在冷旭民睡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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