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終究,她還是沉不住氣地問了。
「你……看得懂嗎?」他強迫自己憋住笑意,不是顧及她的顏面,而是不希望自己大笑過頭,又折磨了自己。
「……一回生、二回熟,多看幾次總會懂。」她嘴硬地不肯承認她愈看愈是心亂如麻,因為她真的連一句話都聽不懂……她很認真地看著電視裡的人比手畫腳,卻怎麼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她……真的愈看愈心慌啊。
南仲威忍遏不住地往床頭一倒,笑到胸口發痛,也止不住笑意,教他再次咳了起來。
「你這人……」周持南咬了咬牙,起身又走到床邊輕拍著他的胸口。
南仲威笑瞇眼直睇著她。「我非常喜歡失憶的你。」很有梗。
那是CNN的財經新聞,如果他沒記錯,姿穎的英文非常的破,不管她有無失憶,她都不可能聽懂財經專用名詞,可她還能倔著脾氣硬掰一回生二回熟……真是了不起。
周持南聞言,白皙的臉龐轟地一聲,瞬間翻紅。
「臉紅了……」南仲威詫道。
原來這張面具是有溫度的……還是說她真的因為失憶感到陌生所以面無表情,只要彼此再熟悉一點,她就不會老是臭著一張臉?
「不是。」她氣虛地反駁著。
這人真的是說風是雨,一會笑話人,一會又說喜歡人,整治人也不是這般做法,害得她羞得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不然呢?」他身子微動,硬是將她給鉗制在床邊的位置。
「……生氣。」她瞄了眼床邊的生路被堵,依舊嘴硬地道。
「為什麼生氣?」像是跟她槓上,他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周持南抿緊嘴,想要惡狠狠地瞪他,可偏偏才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很沒用地垂下眼,瞧也不敢瞧他。
這人長得很好,畢竟像她爹嘛,她爹可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但他跟爹不一樣,老是壞心眼地耍弄人。
爹雖清冷,卻也是溫柔的,那眉梢眸底的溫柔,是她見過最動人的情意,每當他那般看著娘時,她總是忍遏不住地彎起唇角,心想自個兒未來的夫婿,定要找個像爹的。
豈料,命運多舛。
沒許人的她來到這裡,變成了已許人的少婦,而丈夫正是個像爹的……但也只有皮相相似而已。
「嗯?」南仲威見她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神,不禁又逼近她一些。
周持南退無可退,應不出話又逃不開,只能強迫自己與他對視,卻見他愈逼愈近,眼看著像是要吻上自己的唇,教她不禁屏住呼吸,不自覺地瞠圓了眼,心想他要是再靠過來,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不能再推開他了,他已經是滿身傷了,要是再推開他一次,他肯定會把她趕出屋子,但如果不把他推開,難道她真要任他……
「哈哈哈……」南仲威爆出大笑聲,隨即又抽了口氣,不住地咳著,笑罵著,「你不要再害我笑了!」
該死,再咳下去,他會死在她手裡。
周持南一頭霧水,這一回是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笑什麼,是說……他剛剛不是要對她……
正忖著,南仲威的大手已經很不客氣地掐上她的臉,她就算吃痛也不敢掙扎,只是不解地看著他。
「是溫的沒錯,眼睛也很有戲,可為什麼你的臉部表情就這麼平淡?改天回診記得跟二叔說一聲,要他好好治治你。」說著,他鬆開她的手,也將她推開一點。
他沒頭沒尾的話,真的教她一頭霧水,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更可惡的是他已經擺著手驅趕她。
「去去去,別吵我工作。」
周持南抿緊唇,慢吞吞地走回沙發。她又哪裡吵他工作了?不都是他自個兒莫名其妙笑了起來……到底是怎樣?
周持南窩在沙發上睡著,睡得正沉,然低微的呻吟聲,隨即教她清醒過來,在黑暗之中環顧四周,確定聲音來源是睡在床上的南仲威,立刻掀被走到床邊。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試著輕拍他沒受傷的左手。
瞬地,她的手被緊緊握住,她垂睫望著他,發現他就像是在醫院時,好像發了惡夢,握著她的手就不放。
算了算,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到底是惡夢還是他身子不適?忖著,瞧他的神情像是慢慢地緩和了下來,也不像剛剛一直夢囈,她猜想許是發了惡夢所致。
可又是什麼樣的惡夢,可以讓這個惡劣的人如此恐懼?
第4章(2)
正忖著,瞧見他緩緩地張開眼,原以為會瞧見他如往常問她為何在此,但這回卻見他眼神飄忽了下,呼吸變得輕淺,冷肅的眼神像是防備什麼,握住她的力道幾乎快要揉碎了她的骨頭,嚇得她忙道:「你怎麼了?」
南仲威聞言,循聲望去,然而全黑的房,暗得教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能啞聲問:「……陸姿穎?」
「我……嗯。」差點脫口否認,幸虧她腦袋還夠清醒。
「為什麼這麼黑?」
她不解地偏著頭。「現在是晚上,天色早就黑透了。」
「我說的是燈!是誰把燈給關了?!」他突然吼道,一把甩開她的手,近乎歇斯底里,聲嘶力竭地喊道:「開燈!馬上把燈打開!」
大聲吼叫又牽動胸口的痛楚,教他按著胸口,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周持南見狀,趕忙往牆邊跑,把開關全部打開,幾乎是同時,房裡的燈亮了,屋子裡發出一陣尖銳的鳴笛聲,她直覺自己按到什麼,但卻不敢再隨便亂按,就怕又按錯什麼。
回頭望向南仲威,就見他臉色蒼白得可怕,就連額頭上都覆上薄汗,一雙眼更是猩紅得可怕。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仲威、姿穎,怎麼了?!」包慶余的焦急嗓音在門外響起。
周持南趕忙替他開了門,包慶余一進房,就見南仲威疲憊地倒在床上,他先動手關了牆上的保全系統呼叫鈕,回頭見外頭的保全人員已經全都衝進房內了,趕忙大略解釋了下,要他們回去站哨。
「姿穎,怎會去按到呼叫鈕?」
「我……」周持南低聲地將剛剛發生的事說過一遍。「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個樣子,我……」
包慶余聽到最後,終於明白,勉強擠出一點笑安撫著她。「沒事,只是忘了跟你說別關燈。」
「關燈?」
「反正以後你記得,只要仲威在的時候,不管他在哪個房間裡,燈都不能關掉。」包慶余雖是態度輕鬆地告知著,但眸色卻嚴肅得讓她知道,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絕不能再犯。
「好,我知道了。」雖說不知道原因,但既然他這麼說,她就這麼做。
「……慶余。」南仲威低啞地喊著。
「仲威。」
「讓她出去。」他雙眼緊閉地說著。
周持南聞言,不禁難過地垂著臉。
「仲威,姿穎不是故意的,她只是——」
「叫她出去。」
包慶余聞言,無奈地撇了撇唇,回頭望去,就見周持南已經自動自發地離開了房間。
「仲威,姿穎已經出去了,她失憶了,不記得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努力,他看在眼裡,實在不希望兩人的關係因為這件事再起變化。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南仲威緩緩吸了口氣,張開了眼。
「既然這樣——」
「留下她,看我這丟臉的樣子?」他惱道。
她平常氣勢就那般沉靜強悍,被她知道了弱點,他往後還能在她面前擺什麼高姿態?
「……還能說笑,你應該已經沒事了。」包慶余眼角抽搐著。虧他還替他們兩個擔心,結果咧,啐。
「我當然已經沒事。」他只是討厭黑而已!「叫她回她的房去睡。」
「是是是,大老爺。」
包慶余走到房外,就見易稚青不知道何時下樓,正和陸姿穎說著話。
「抱歉,是我沒跟你說清楚。」易稚青淡聲說著。
「不是,不關你的事。」周持南搖了搖頭。
「既然仲威不讓你待在他房裡,那你就回你自己的房間睡吧。」
「不用了,天快亮了,我在這裡坐一會。」
「才四點耶。」易稚青看了眼屋裡的掛鐘。
「嗯,夠我好好反省了。」她好好反省後,就可以開始準備早膳了。
「反省什麼?根本就不關你的事,你又沒做錯什麼,你有什麼好反省的?」易稚青不禁發噱,抓了抓蓬鬆的長髮。
「反省不一定是犯了錯,而是自省,以防往後再犯錯。」
易稚青傻眼地瞪著她,餘光瞥見包慶余走來,不禁指了指她。「她是撞壞腦子了是不是?」
包慶余眼角抽了兩下。「好了好了,姿穎想在這裡坐一下,你就別打擾人家了,去睡吧,明天還有一堆工作。」
「可是她——」
「就這樣。」包慶余難得強勢地把她推上樓。
唉,可憐他知道內幕卻不得透露半點口風,但不管怎樣,他認為現在的陸姿穎,肯定可以和房裡那個傢伙和平共處。
周持南坐在沙發上深深地反省著,為自己的思慮不夠周全和行事不夠嚴謹而一再反省,直到瞥見時鐘已是六點,她才起身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身體,進了洗手間稍稍打理一下,隨即開始動手準備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