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整型? 綠風箏
某天,綠風箏正在客廳地板上醉生夢死……欸,不對啦,是嘔心瀝血、絞盡腦汁的在跟一位震古鑠今的周老爺商討小說情節──
(嘿嘿,冒汗中……編大千萬別信以為真喔!我絕對沒有醉生夢死。)
叮的鈴鈴鈴∼
家中那垂垂老矣的電話突然年輕了幾十歲,呼天搶地的響了起來。
「喂?」小綠我姍姍的爬起身,伸出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指,用那低沉的嗓子,緩緩的發出充滿魅力的嗓音。
哈!其實是接二連三的被詐騙集團惹毛了,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偽裝成黑社會大姊頭,好嚇嚇這些沒良心的咖。
真的是很讓人討厭ㄌㄟ,每次總是挑小綠在呼呼大睡的時候打電話來說某某銀行要控告我,說地方法院要傳喚我,最好小綠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啦,呿!擾人清夢。
好,回到電話上來。小綠我終於發出了魅力的嗓音──「喂?」
「綠仔──我要去找你,我要去整型美容。」電話那端傳來某位同學的嘶吼。
來電的不是別人,是我的姊妹淘,每次接到她的電話,綠風箏總是要忐忑一下,生怕她又要爆出什麼驚人之語,果然,這次竟然要去整型!了不起。
「啊?你要來找我整型美容?」小綠趕緊伸出另一隻手接住我的下巴。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小綠我應該不是整型醫師吧?
「對,人家的草莓鼻越來越嚴重了,兩頰的毛細孔很粗大,膚色暗沉細紋叢生……」同學對著話筒大肆批評自己的長相。
好、好、好,已經丑到沒救了,一定得整型才行!
咦?小綠不禁納悶起來,既然那麼醜,只怕整型醫師也無能為力吧?怎麼不乾脆重新投胎算了。這是小綠心裡的謎之音。
「你老公知道你要來整型嗎?」
「知道啊,就是他建議我去的。」
噗──小綠嘴裡的果汁當場噴出來。
「你老公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上個禮拜,他在醫院看到一個護士小姐的皮膚,當場驚為天人……」同學滔滔說起來龍去脈,偶爾義憤填膺,偶爾委屈啜泣,幾個小時下來,小綠的耳朵簡直是不得安寧。
第一章
砰──
辦公室的門驟然闔上的那一剎那,雷崇熙的胸口彷彿遭到鈍器重擊,躲不開的力道既突然又猛烈,痛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
他呆坐在椅子上,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萬萬沒想到,成立不到半年的建築師事務所,在歷經一連串的打壓與挫敗後,原本還算寬裕的財務狀況,如今已經捉襟見肘。
剛剛離開的是事務所僅剩的合夥人兼員工,而從這一秒鐘起,辦公室就只剩下雷崇熙被逼到絕境的孤單身影。
五味雜陳的呼出一口氣,雷崇熙胡亂的扯開領帶,疲憊的朝椅背仰靠而去,充滿血絲的雙瞳空洞的望著天花板唯一的燈源。
沉寂許久,他拿起話筒,按著熟悉的號碼,直撥遠在美國的家──
身為美商洛斯集團的准繼承人,傑出的雷崇熙向來是父母的驕傲,也是整個洛斯集團注目的焦點。
就在外界以為他要為未來的接班做準備的時候,他竟然跌破眾人眼鏡,選擇放棄繼承權,與一個沒沒無聞的平凡女孩閃電結婚,並和幾個初出社會的朋友用有限的資金,成立了間小小的建築事務所,徹底拒絕了家族順遂的安排,摧毀了父母殷切的期望,也打亂了集團的接班步驟。
其實,事情早在他執意自美返台唸書,就替他的拒絕埋下伏筆,只是大家早把接班視為他未來人生規劃裡的既定目標,而忽略了他當初決定回台的動機。
直到真相大白,所有的人措手不及,伴隨而來的反彈才會如此之大,但那都不足以撼動雷崇熙的決心,他要走自己的路,娶自己所愛的人。
偏偏,不管他的態度、信念有多麼堅定、沉篤,他的父母顯然始終無法諒解,為了逼迫他回心轉意,透過集團力量不斷打壓他好不容易成立的建築事務所。
勢力龐大的集團要欺壓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小事務所,就像喝水般容易,果然用不了幾個月,曾經滿載雷崇熙夢想的事務所,在螳臂當車的劣勢下,再也抵抗不了,垮了。
「喂,我是雷崇熙,恩叔,請問我母親在家嗎?可不可以請她接個電話?」他用平靜卻深沉的口吻詢問接電話的管家。
「崇熙少爺,夫人、夫人她這幾天不在,她去……」恩叔的聲音有些緊張。
「既然不在家,請我父親接電話吧!」雷崇熙打斷了恩叔的冗長回答,盡可能的讓對話簡單扼要。
「是,您請稍等,我馬上把電話轉給老爺。」
須臾,電話那端傳來了父親神清氣爽的清咳,似乎胸有成竹的等著他說出和他們期望相符的話語。
孰料,雷崇熙立場不改,「爸,是我,誠如你和媽所希望的,我的事務所禁不起洛斯集團一連串的施壓打擊,已經在兩分鐘前徹底垮台了,我很謝謝你和媽給我上了這一課,但是很抱歉,我還是不會回美國接掌洛斯集團,我要跟子嫣為我們的幸福繼續留在台灣努力。對不起。」沒讓父親再次對他咆哮,他逕自掛了電話。
呆坐在椅子上的他,像是個歷經滄桑的老人,被想哭卻不能哭的掙扎塞滿胸膛。他雖然能體諒爸媽為了逼迫他屈服返美,不遺餘力朝他攻擊的偏執行為,可是看到自己的心血被踐踏得一片荒蕪,說不失落是騙人的。
可又能怎樣呢?就當作是他讓父母失望的一種懲罰吧!雷崇熙只能這樣自嘲的想。
許久,他回過神來,目光落定眼前的桌歷,頓時,他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該死,今天是子嫣的生日,我差點忘了,我答應過晚上要陪她和子律吃晚餐的。」甩開心裡那股幾乎要化不開的挫折感,他強打起精神迅速離開辦公室。
臨去前,他倉卒的連回頭都沒有,就急忙的踏上回家的歸途。
這一個多月以來,也許是因為弟弟子律生病的緣故,孫子嫣的情緒總是極度不穩定。原本溫柔的她變得暴躁易怒,一不順心就會歇斯底里的對他咆哮、痛哭,生活裡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隨時就會引爆他們之間的戰火。
光是這個禮拜,他們兩夫妻間的口角爭執,已經是相識以來的單季累積最高紀錄。
再者,事務所的業績始終沒有起色,投下去的資金有去無回,日常生活若不是有孫子嫣在幫忙支撐,只怕他們一家三口早就喝西北風了。
雷崇熙心裡有著很深的無力感,蠟燭兩頭燒的他,別說休息,睡覺都是奢侈,可是他更捨不得妻子在婚姻生活裡承受這樣的壓力。
當初是他允諾要給她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如今,他才剛起步的事業垮了,答應的幸福卻遙遙無期,他可以包容體諒妻子的所有情緒,只是……
可不可以就今天一晚?
不要有爭執,不要再咆哮,就讓他們兩人平靜的分享這個喜樂的夜晚,可以嗎?
老實說,他也沒有把握。
買不起奢侈的禮物,雷崇熙在一家烘焙坊買了子嫣最愛的提拉米蘇蛋糕,小小的六吋,是他們僅僅可以依托的幸福,他把蛋糕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邁開步伐。
臨開門前,他不忘深吸一口氣,掩飾工作上的挫敗,接著推開門,用充滿雀躍的歡欣口吻呼喚,「子嫣,我回來了,快來看看我買了什麼東西回來,子嫣!」
眼前滿室的闃暗,雷崇熙當下一愣,未竟的呼喚頓時被黑暗與寂靜吞噬。
好靜,真的好靜……只怕連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他都可以清楚的聽見。
他按下牆上的電源開關,突如其來的光明讓他看見了沙發上宛若一尊石膏像的孫子嫣。
「怎麼不開燈?」他溫柔的問。
「開燈?開什麼燈?我們就要窮得連電費都繳不起了,我哪還敢開什麼燈?」孫子嫣突然尖銳異常的回答。
聞言,雷崇熙本能皺緊雙眉,正要指正她尖銳的口吻,心裡萌生一段警告──不,不要爭執,今天是子嫣的生日,他不想要再跟她吵架了。
饒了她,也饒了自己吧!
緩下脾氣,「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不開心?子律人呢?」他包容的表現關懷。
毫無預警的,孫子嫣整個人從沙發裡彈跳起身,別過頭來狠狠的瞪視著他,「有什麼事情值得開心的?雷崇熙,我問你,打從結婚以來,有什麼事情是值得我開心的?」
他不作聲,她則張牙舞爪的對著他繼續叫囂。「我受夠了這一切,你知道嗎?我受夠這種婚姻生活了。你說要給我幸福,可是幸福呢?我看不到;你說要給我安定,可是安定呢?我也沒等到。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困在這個空間裡,整個人就像不定時炸彈隨時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