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抓住安安的披風,發現安安雖然昏迷過去,但兩隻小手抱住了池子裡的一顆石頭,因此身子才沒整個沉入在水裡,她輕拍著安安的臉,顫著嗓叫道:「安安,姨來救你了,安安?」
見安安緊閉著眼,叫也叫不醒,葉含青嚇壞了,不管不顧的捏住安安的鼻子做人工呼吸,做了幾次後,她抱著她想往岸邊游去,但身上一直沒能扯掉的披風,沉重得讓她幾乎要浮不起來,又冰又冷的池水凍得她手腳僵硬,且剛才沒暖身就跳下來,更讓她的腳開始抽筋……
「安安,姨來救你了,安安、安安……」
看著床榻上高燒不退,昏迷中不停囈語的葉含青,阮知熙眼神陰鷙得駭人,他緊握住她的手,重複著這三日來不停告訴她的話。
「安安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
他的話傳不進她的耳裡,葉含青緊蹙著眉心,反反覆覆說著,「安安別死、姨來了……安安……」
冬竹和白櫻見了,在一旁默默拭著淚。
阮知熙忍不住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在她耳邊啞著嗓道:「安安沒事了,你再不醒過來,以後就再也看不見安安了。」
他很憂心,太醫連日來為她施針用藥,都無法讓她清醒退燒,再這麼燒下去,她這條命就要燒沒了。
重生後,他滿心的嗔恨因為她而得到了寬慰,才想著也許日後能跟她好好過日子,結果她就出事,把他剛暖燙起來的心又重新凍結了。
她還欠他一個人形玩偶,他手裡那個仍形單影隻,他不許她就這麼走了。
「見過楓夫人。」
聽見守在房門外丫鬟傳來的聲音,阮知熙眼裡掠過一抹駭人的戾氣,在周思楓進來前,他將葉含青小心放回床榻上,接著閉起眼,將臉上所有的憂心焦急全都收斂起來。
須臾,周思楓來到床榻旁,關心的詢問:「王爺,妹妹還沒醒來嗎?」
他臉上已沒有適才的焦心,淡漠道:「還沒醒,現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下一瞬,望向她時,他語氣轉為關心,「這幾日連日大雪,天氣嚴寒,你也別日日過來,當心受了涼。」
輕磨黛眉,周思楓那張絕艷的臉龐流露出一抹憂容,「若是受點寒能讓妹妹轉醒,那麼妾身倒寧願替妹妹受這苦。」
「你有心了,她還沒醒過來,咱們留在這兒也無用,走吧。」說完,阮知熙便提步往外走。
周思楓回頭瞟看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葉含青,舉步跟上他,一臉關切的道:「妾身方才先去瞧過安安,她這會兒正鬧著想見妹妹呢,真希望妹妹能夠盡快好轉起來。」
阮知熙覷她一眼,神色有些漫不經心,「本王待會要進宮,順便將她暫時送進宮去,讓太醫好好調養她的身子,這次遭了罪,不好好將養一陣子,怕是會留下病根。」
周思楓婉轉表示,「留在咱們府上,妾身也可以幫忙照看,瑞兒已送進宮裡,又再把安安送過去,怕太后那兒會照看不來。」
「太后身邊宮人不少,不缺照顧她的人,頂多讓黃嬤嬤跟著去照顧她便是。」
來到屋外,阮知熙準備往女兒住的院子去,臨去前溫言囑咐,「你回房去吧,天冷別再出來了。」
「天氣冷,王爺也要保重身子。」她抬起手,替他理順身上披著的那件墨色大氅,凝脂般的玉手輕撫著他的臉龐,「王爺這陣子清瘦了不少,回頭妾身親自為王爺燉煮補藥,補補身子,您回來時可要記得過來喝。」
「嗯,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阮知熙頷首應了聲,提步離去。他縮在大氅底下緊掐著的雙手青筋畢露,好不容易強忍住心頭的怒氣,阻止自己失手將周思楓給殺死。
這三天,他讓邵節調查安安究竟為何會掉進池子裡,卻全然查不出個結果,王府裡所有的下人都說不知道,而當初告訴黃嬤嬤在水榭附近見過安安的丫鬟竟然也失蹤了。
安安前天醒來時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只記得她正在找風箏,頸子忽然間痛了下,接著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聽了這話,阮知熙頓時恍悟,這分明是有人將她打昏,再丟進池子裡。
安安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性子又乖巧,是誰會這麼狠心對待一個孩子……會視她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之人只有一個。
那女人前生害了他,今生竟還想害死他的親骨肉,他絕饒恕不了她!
另一頭,周思楓回到寢院,那張絕麗的臉龐頃刻間陰沉下來。
她原是想藉著安安的死,讓阮知熙遷怒於葉含青,為此她還特地安排個丫鬟假意告知安安的下落,便是想讓葉含青親眼目睹安安溺死,哪裡料想得到,她竟會不顧自身安危跳進池子裡救安安。
不過葉含青為救人卻弄得自個兒昏迷不醒,只要她死了,自己的計劃也算是成功,至於安安那小丫頭,她壓根沒看在眼裡,她當初本就是為了對付葉含青,才會命人將安安打昏拋進池子裡。
只要葉含青一死,阮知熙身邊只剩她一人,他的心便會牢牢的繫在她身上,就像以往那般,還不全由著她拿捏?
阮知熙將女兒帶進宮裡,一向乖順的她一路哭嚎不休。
「安安不去宮裡,安安要去看姨。」
坐在馬車裡,阮知熙抱著她哄道:「等你姨好了之後,爹就帶你回來看她,你先待在皇奶奶那兒。」現下他無暇分心照看女兒,但留她在王府裡又擔心會再遭毒手,只能先將她送進宮裡頭。
「安安不想進宮,安安想陪姨。」她哭得泣不成聲。
「乖,不許再鬧了,你若想要你姨早點好起來,就要乖乖的。」他語氣轉沉。
安安咬著唇不敢再開口,默默的掉著淚。她知道姨生了很嚴重的病,她很害怕,怕姨會同娘親一樣,閉著眼睛睡著了,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阮知熙不明白女兒此刻的恐懼,心中一邊掛心著葉含青的安危,一邊對周思楓的怨恨又多了幾分。
進宮後,他直接來到安慈宮,見著周太后,向她說明來意。
聽完兒子的話,周太后面露關切,「這麼冷的天,好端端的安安怎麼會跌進池子裡?」
「此事兒臣也還在查,在含青清醒過來前,兒臣想讓安安留在母后這兒,她落了水,雖被含青及時給救起來,但受了寒,身子骨很虛,需讓太醫好生調養。」
周太后看見被兒子抱在懷裡的孫女,哭得紅通通的眼睛,頓時心疼了,「瞧,都哭成這樣了,安安,來皇奶奶這兒。」她從兒子手中抱過安安。
安安抽噎著開口央求,「皇奶奶,安安想回去看姨。」
聽女兒不死心的又這麼求著,阮知熙心生不忍,卻不能讓她回去。
「安安乖,你姨病了,得好好休息,不能去吵她,你若去吵著她,讓她沒法好好休養,病得更嚴重了可怎麼辦?你也不想你姨病情加重對不對?」周太后溫聲哄著孫女。
安安聽見她的話,吸了吸鼻子,「安安不去吵姨,姨就會好了嗎?」
「沒錯,所以你這幾天乖乖在皇奶奶這邊好不好?」比起兒子,周太后厲害多了,三言兩語就輕易哄住了孫女。
「好,那安安乖乖等姨病好,再回去看她。」安安懂事的點著小腦袋。
阮知熙見女兒不再哭著要回去,讓黃嬤嬤先將安安抱下去休息,他尚有事要與母后商量。
「兒臣有一件事求母后。」
見兒子突然一臉正色,周太后不解的問:「何事?」
「若是思楓再想進宮見瑞兒,請母后讓她進宮,待她進宮後,也別管她上哪兒去,全由著她,別攔著。」
聞言,周太后面色不悅,「你可知道她先前進宮,竟跑去糾纏你皇兄去了?」
她原是不想將這事告訴兒子,以免他與知祺為了周思楓的事再有心結,但適才聽見他竟要她這般放縱她,不得不說出這件事。
「兒臣知道,這事皇兄會處理,母后無須擔憂。」
「你知道?」周太后從兒子的話裡隱約聽出不對勁之處,「知熙,你這是想做什麼?」見他沉默不語,她喝斥,「還不快說,你同你皇兄是不是瞞著哀家什麼事?」
阮知熙略一沉吟,將屋裡的一干宮人全都屏退,這才將實情相告。
「周思楓意圖謀反叛變,為了揪出與她共謀的同夥,因此兒臣與皇兄商量後,設下一局來引誘她上勾。」
周太后一臉不敢置信,「她想謀反?是誰給她的膽子敢這麼做?」她雖不喜周思楓,卻也不相信憑她區區一個弱女子有能耐謀反。
「當年她都敢違背母后的意思與兒臣在一塊,又有什麼不敢?且兒臣近日暗中調查,發現了一件事,她的祖母,竟是來自五十年前已滅亡的羅奚國。」
周太后面露訝色,「她的祖母是羅奚人?」
周思楓的曾祖父是她一位叔祖的兒子。當年一位叔嬸帶著年僅八歲的她在她壽誕時進宮來探望,聽聞她幼年失親的可憐身世,不禁心生憐惜,這才將她留在宮裡養大,至於她祖母的來歷卻是不曾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