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彼此瞭解就好了,到底要我說什麼?」雖然在法會上他總頭頭是道,但面對身旁的人,他就是不善言詞,甚至有點自閉,她又不是不懂他,何必苦苦相逼?
她當然懂他,包括他的善良和真誠,但她無法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安排,她也是人,她有想法、有感覺,她只需要一點點愛和尊重,他就這麼吝嗇、就不能給嗎?
「我不要這樣!」終於,她吼出最無奈的心聲。「我就是要你說出口,說你愛我,說你想跟我結婚,說什麼愚蠢的話都好!你這樣一聲不吭,自己就決定我們的婚事、我們的禮服,你把我當成人還是狗?就算是狗也可能挑食,還可能離家出走,你以為這樣我就會開心嗎?你根本不懂女人要的是什麼!」
說完後,她轉身就走,跑得好快,不想再看到他,尤其是那白色禮服,像是她編織許久的夢,若一回頭,就捨不得走了。
黑川徹站在原地無法言語,原來在她看來,他的所作所為都是自我中心,不曾考慮過她的感受?他以為這樣對彼此都好,結果只是更傷她的心?
西服店的男女主人雖不願意,仍聽到了這段對話,音量之大想關上耳朵都很難,小老闆娘咳嗽一聲,好言相勸:「黑川先生,我想您應該說的。」
看黑川徹一臉深受打擊,小老闆提出自己的經驗談,畢竟認識這些年來,大家也算朋友了。「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求婚求了三個月,才打動她的心,黑川先生,請您再努力一次吧!相信紀小姐是值得您追求的。」
面對兩雙好心而期待的眼神,黑川徹安靜了片刻,才開口說:「禮服先別完工,我再打電話來。」
「是。」小老闆夫妻只能目送他離去,有些事需要醞釀才能領悟,對於一個可能從未開竅的男人來說,還得多給他一些時間。
走出店門,黑川徹獨自開車回家,一路上換了幾種宗教音樂,卻無法讓他平靜,事到如今什麼都完了嗎?他突然虛弱得握不住方向盤,原來懊悔是這種滋味,心碎是這種感覺。
一進屋,母親向他走來,柔聲問:「小徹,餓不餓?想吃點什麼嗎?」
「不用了,我不餓。」他沙啞著說。
「喔,那早點休息。」瞧兒子臉色疲倦,白羽璇也沒多問,反正兒子這麼大了,自己會照顧自己,以前她老是擔心他這個那個的,其實放下了彼此都比較輕鬆。
當她轉身要走回房,卻被兒子叫住:「媽,我想問你,爸當初是怎麼追你的?」
她一愣,不解的問:「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就是想知道而已。」
這傢伙真不坦白,她坐到兒子對面,回想當年仍覺有趣。「你爸的個性跟你一樣,不說話的時候臉臭得要命,瞪人的時候還會把小孩嚇哭,可是他對我不一樣,說話總是輕聲細語,什麼事都先徽詢我的意見,而且坦白說,我們獨處時他很會製造浪漫,讓我感到非常幸福,一直到現在都是。」
「爸是怎麼辦到的?」在他印象中,父親是傳統的日本男人,做事一板一眼,不容許絲毫差錯,很少流露真實情感,不過父親對母親非常溫柔,是眾人公認的好丈夫。身為兒子的他,怎麼沒遺傳到這些天分?
白羽璇聳聳肩。「很簡單,他愛我、尊重我、珍惜我,自然而然的就會這樣。」
黑川徹低下頭沉思,白羽璇不用問也猜得到,主動說:「你是不是把紅紅氣跑啦?脾氣太硬,小心踢到鐵板,紅紅雖然有點孩子氣,卻不真的是小孩,你可得用心點。」
「我是很用心,但她好像沒感覺到。」他真心真意愛著她,他以為她都懂。
「你若不適時表達,誰知道你用了什麼心?伴侶之間當然會有默契,但有時候說清楚不是更好嗎?尤其是第一次談戀愛的女生,得失心重,沒安全感,期待戀愛的每個階段,你這個木頭人可要多想一想。」她想起自己十八歲那年遇到丈夫,也是個愛作夢的女孩,幸好丈夫什麼都給了她,有探索有追求有心動,讓她至今無法忘懷。
黑川徹越聽越玄,彷彿在聽通靈的師父講解,一整個太神奇,他只能歎口氣說:「好麻煩。」
「戀愛說簡單也簡單、說麻煩也麻煩,看你有沒有心而已。」箴言還需要有心人去理解,白羽璇站起身微笑道:「晚安,我要去睡了。」
兒子終於也有這天,值得紀念,親愛的廷彥,我們的兒子長大了呢。
第十章
第二天上班時,紀筱紅整個人垂頭喪氣的,昨晚的情節在她心底不斷上演,害她睡得好痛苦,早上起床時發現枕頭微濕,除了口水還有淚水,嗚嗚,慘斃了。
想到那麼美的白紗禮服,說不定她沒機會穿上了,為了尊嚴放棄美夢,到底是對還是錯?黑川徹其實不算罪大惡極,又有真情又有專一,只怪他腦袋裡裝漿糊,乾脆找位法王幫他灌頂,說不定腦子會比較轉得動,只是愛情還得求神跡,多可悲。
還沒走到公司大門,她就看到一群人圍在門口,怪了,難道公司倒閉、債主上門?慘了,老闆會不會被圍毆?她得趕快去救他,誰也別想傷害她的男人!冷戰和吵架都不重要了,她只想保護他!
「抱歉,借過、借過!」她穿越人牆,拚命往前划行,擠進了公司大廳,卻見黑川徹穿著白色禮服,手裡還捧著一束紅玫瑰,這怎麼回事?今天不用辦喪事了嗎?
看到女主角出現,黑川徹臉冒冷汗,雙手顫抖,整束玫瑰花都在搖晃,生平第一次做這種事,他萬分強烈的不習慣。
「你、你……?」她差點想摸摸他的額頭,不知他是發燒了還是怎樣,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紅紅……」他乾啞的聲音確實很像感冒的人,因為他練了一整晚的台詞,雖已謹記在心卻難以啟齒。「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花,這是我去花店買的,不是喪禮用的……希望你會喜歡紅玫瑰。」
周雲青、藍文泰和一些外包的合作廠商,都興致勃勃地圍在一旁看好戲,黑川徹的冷淡嚴肅是出了名的,當他單膝跪下、舉起花束,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紛紛拿出手機拍下證據,以免日後跟別人提起換來笑話或欺騙之說,這可是前所未有的畫面哪!
紀筱紅以雙手接過花,這是她第一次收到他送的花,更是她第一次看他下跪,霎時間她眼前矇矓,都快看不清楚他的臉,但她拚命眨去淚水,非要仔細的感受當下。若這是空前絕後的一刻,至少她的人生中有過這一幕,值得日後反覆的回味。
「謝謝,我很喜歡玫瑰,可是你為什麼突然這樣……」是女人都愛花,尤其是戀愛中的女人,總期待男人給她一些定情的信物,就算花會凋謝,心意永留存。
「紅紅,我愛你,希望你能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不知道你是否願意?」經過一次次的震撼教育,他想通了,禮貌是必要的,請問是必須的,愛一個人不能以為什麼都理所當然,既然如此,就一步一步來,搭建感情的基礎,才能在時光流逝中堅持下去。
「哇∼∼」望著那雙深情的眼,聽著那幾句有如神跡的話,紀筱紅像個孩子嚎啕大哭,無法自已。
黑川徹站起身,擁抱住心愛的女人,輕聲哄道:「別哭,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對我笑。」
他從來沒看過她流眼淚,流口水倒是看過好幾次,原來她除了哈哈大笑,也是個善感愛哭的女孩,原來一束從未買過的玫瑰、幾句說不習慣的話,就能讓她融化在他懷裡,啊,他若早點學會該多好。
想念的體溫、柔情的言語、玫瑰的芳香,這一切只讓她哭得更凶。「討厭啦!人家又沒有要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好像都是我無理取鬧,害你這麼勉強自己……我會捨不得的。」
她明白,私下傾訴對他都有困難了,當眾表白更是難如登天,但他為了她居然做這麼大的改變,她還能怎麼辦呢?除了用淚水償還,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對不起,我在這方面缺乏天分,可能還需要你多包容,但是請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對我笑,我很難受……真的很難受……」陡然間失去了陽光,才明白那是他生命所需,不能沒有她的笑容。
聽他道歉,她整顆心糾結起來。「對不起,我也有錯……我應該多給你一點時間,打冷戰其實我也好難過,因為我愛你才會變得貪心……」
「你沒錯,都是我的錯。」
「明明我也有錯嘛!」
「你的錯是因為我的錯,所以還是我的錯。」
「不可以啦∼∼只有你錯,我都沒錯,不公平!」
看這對冤家互相爭執是自己的錯,觀眾們又滿足又好笑,滿足的是看到了快樂結局,好笑的是怎麼都分不出是誰的錯,總之,是一場值回票價的精彩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