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被她生吃嗎?」賴品柔大笑:「她在你和田先生的童年眼中,或許太強大、太威嚴,不容反抗,但就我來看,她只是一個比我高兩三公分的阿姨。」足足二十公分好嗎?他母親可是標準模特兒身材。
不過,他不打算修正她的謬解,那也不重要。
「原來,是我保護過度了?」
「對呀,你還不曉得嗎?自己未來的老婆可是個狠角色!」她自豪得咧,比畫了個戰鬥姿勢。
他笑。
他曉得。
他向來好喜歡那個狠角色。
「呀,晚上下班後,帶你去個地方吃飯,有美女作陪哦。」賴品柔猛然想起,趕快交代,要他不能加班。
「你那什麼老色鬼口氣?美女作陪?你不吃醋,我就ok。」
「我不吃醋呀,你想把她抱在腿上坐,我也不會吭聲,你盡量。」她說得多大方。
咕,她越不吃醋,他越不滿,只能小小報復她——「我又找到幾家喜餅廠商,走,回去繼續試吃。」果然,她臉色一垮。
「喜餅直接一人發幾包乖乖、蝦味先就好了嘛……」
「別說傻話。」他拉著她走。
「不然,再加一包孔雀餅乾——」全是她從小吃到大,百吃不膩的最愛零食。
「駁回。」
第12章(2)
有美女作陪的地方?
正確來說,也不算錯誤。
只是這位「美女」,過個二十年再來吧,現在還嫌太早,田蜜蜜小朋友。
對,賴品柔把他帶到田圻炎家裡吃飯。
「美女」坐膝上,姆嘛地吮著磨牙餅,難怪他未來的老婆連醋都不吃。
「事實上……我也是瞞著爸媽偷偷跑來。」
傅冠雅端來最後一盤菜,坐下時,吐了吐舌。
傅爸、傅媽還沒點頭,這對已離婚的夫妻,復合之日無望,一切只能暗渡陳倉,私下悄悄來。
「等等我把蜜蜜帶出去逛逛,讓你和田先生happy一下——」賴品柔口無遮攔,自以為很貼心,直率提議。
「小賴!」傅冠雅雙腮辣紅,臭臉的田圻炎倒稀罕地挑了眉,神情難得好看許多。
「咦?說得太直接了嗎?那……我帶蜜蜜出去一小時,你們想忙什麼,趕快忙一忙……」賴品柔修正。
這樣並沒有比較婉轉,好嗎?
「兩小時。」
田圻炎一臉正經,抽出五張千元鈔遞給賴品柔,算是酬謝,同時也是兩小時的花費,他通包的意思。
「你還真的敢回她?」傅冠雅用手肘頂他,要他住口。
夏繁木腿上坐著蜜蜜,孩子望向大人在笑,跟著笑瞇眼,啪啪拍手。
這是他沒有想像過的畫面……
坐在他「哥哥」的家中,抱著他「哥哥」的女兒,等著一塊兒開飯——上回在傅家,他和田圻炎都算客人,不算是「家庭聚會」。
還以為,這輩子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了,從蘇無敵收養田圻炎,兩人踏出夏家大門的那一日起……夏繁木很想笑,雖然必須忍下。
「小傅,不用害羞,大家都是成年人,一些基本需求,我們懂,蜜蜜交給我和小皮吧。」在場未成年只有一隻,夏繁木負責捂她的耳朵。其餘都滿十八了,話題百無禁忌。
「你要喊雅雅姐一聲「嫂子」吧?」賴品柔糾正他。
夏繁木沉默。
田圻炎沉默。
兩個男人既不對嗆,也不互望,冷淡一如陌生人。
賴品柔和傅冠雅相視一眼,兩個女人今日的目的,有志一同,想替這對兄弟架起和好的橋樑。
不求急於一天達成,至少慢慢來,一天,一個月,一年,兩年……逐漸走向緩和,能不再針鋒相對,那就太好了。
這主意是賴品柔率先想到。
夏繁木替她擋下所有困難,把她護在身後,不要她煩惱、不要她迎戰,幫她鋪平了路,無論是結婚,或是婆媳相處,他都一手包辦。
可是,她也想幫他呀,也想讓他開心。
幫他做一些……他想做,卻做不到的事。
不知哪冒出的靈感——或是,相處太久,有了默契,她懂了夏繁木的心思——她知道,他會希望和田圻炎,化敵為兄弟。
賴品柔代表發聲:
「你們兩個,再怎麼敵視,「兄弟」這件事實也改變不了,以前不親,現在開始親,不算晚呀。」賴品柔又舉例:
「像我和幼容姐,雖然相認不到一年,可是感情一樣好,你們從今天開始,兩人也試試看吧,說不定一年後,兩個變麻吉。」
「不可能。」田圻炎斬釘截鐵。他名中帶火,聲音卻冷得像冰。
今天破例放夏繁木進門,全看在傅冠雅面子上,否則,他哪可能容忍姓夏的踏入自家地盤裡?
「以前他媽媽對你做的事,他還那麼小,根本不知情呀!你連他一起記恨,對他不公平吧!」賴品柔替夏繁木說話。
連這種事也跟她講?大嘴巴!田圻炎皺眉,冷瞪夏繁木,後者只是聳肩,眼神回嗆:
我就不信,你沒告訴你家那口子,我對我家這口子,當然要坦誠以對呀。
「他把玩具塞我棉被底下,想誣賴我偷東西,害我遭受處罰——我為什麼不能記恨他——」田圻炎控訴。
「那是要偷偷拿給你玩!我想分一半的玩具給你!」夏繁木也吠回去。
兩陣雷鳴,發自兩個男人的嘴,嚇壞在場唯一的孩子,蜜蜜。
蜜蜜放聲大哭,漲紅臉,豆大的淚水瞬間佈滿小臉。
孩子的淚水,最純淨、最無瑕。
哭著,聲嘶力竭,像要連同更久之前,已經懂得倔強不哭_,那個堅強卻害怕的孩子的份,一起嚎啕。
哭著,盡情流淚,那是她的父親,曾經想做,但從來不敢做的事。
「蜜蜜不哭,不怕,爸爸和叔叔不是在罵你,媽媽抱……」傅冠雅接手,哄搖著孩子,自己也眼鼻發紅、泛酸,腦子裡湧現的,是丈夫的兒時遭遇。
接著,竟忍不住鼻酸,陪女兒一起哭。
田圻炎只能暫時歇戰,連大帶小一塊兒輕哄。
賴品柔的手牽住夏繁木的,握了握緊,身體挪近他,說:「你根本是個傲嬌弟弟嘛,明明很喜歡你哥吧?還悄悄拿玩具給哥哥,不怕被你媽媽發現,自己也會換來一頓教訓嗎?」
「……我被訓斥過,她還丟了我兩三箱玩具,只因為我想拿給他玩。」他那時那麼小,根本沒有複雜心思。
純粹的天真,想跟「哥哥」一塊兒玩,你拿一隻怪獸,我拿一隻英雄,兩人戰得痛痛快快……純淨的心思,卻因為大人的偏激,被誤會、被扭曲,甚至成為被記恨的理由。
「從我有記憶開始,只要我一靠近他,他就會被罵。」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別人挨罵、受罰,在任何人心裡都不好受,何況是一個年幼的孩子。
於是,變得不敢靠近。
離他遠一點,「哥哥」就不會被罵……
不喊他哥哥,「哥哥」就不會挨打……
「沒關係,你們都長大了,害怕你媽媽的理由,早就沒有了,你已經可以選擇,要不要他這個哥哥。」賴品柔又握了握他,給他俏皮一笑。
「如果你的答案是「要」,我一定會幫你,就像說服蘇爺爺,答應田先生和幼容姐離婚,我絕對幫你到底。」她堅定說,眼中的神采彷彿勝券在握,感染了他,感動了他。
這件事,憑他永遠也做不到。
他拉不下臉,跨不近距離,也不知如何消弭田圻炎和他……長達二十幾年的鴻溝。
只要兩人中間卡著他的母親,問題就無解。
若是賴品柔,或許……
「要。你幫我。」
「好,交給我!」賴品柔拍胸脯。得到他的正面答覆,他這心願,她一定替他達成!
悄悄話完畢,肚子好餓,先開動!
好不容易,田圻炎哄停了妻女的淚水,暗暗決定,將破壞晚餐氣氛、心情的夏繁木趕出家門——賴品柔有恩於他,與蘇幼容的「假婚」,得以順利結束,賴品柔功不可沒,可以留她吃頓飯!
田圻炎一回頭,正要開口,就看見——夏繁木和賴品柔……已經動起筷、吃起飯了。
完全跳脫「無恥」兩字的層級!
「蜜蜜快過來,你媽媽幫你熬一鍋大骨粥粥哦,你吃完,姨姨……不,嬸嬸帶你去公園玩,讓爸媽在家裡「玩」。」賴品柔朝蜜蜜招手。
「先吃飯吧……」傅冠雅按按田圻炎的手臂,要他別太衝動,畢竟來者是客。
這頓飯,在冰與熱之中,開始進行。
冰,田折炎看也不看夏繁木,當他不存在,氣氛冷到爆。
即使他聽見夏繁木先前那番話,關於兒時偷塞玩具的原由,從他的臉上也瞧不見端倪,分辨不出他是信或不信。
熱,幸好蜜蜜支撐全場,用最熱融的笑容,可愛的吃相,逗笑傅冠雅和賴品柔,起碼餐廳裡,笑聲不止歇。
兩個女眷偶爾聊上幾句:
「幼容姐說,參加完我們的婚禮之後,她打算出國一趟,去散心、去遊學,到處走走看看。」賴品柔說。
「爺爺同意嗎?」傅冠雅邊幫蜜蜜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