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舅甥間的對峙,終究還是當晚輩的敗下陣來了,谷懷白最後還是被「勸」得退讓……
呃,說「勸」是比較好聽的說法,難聽的說法就是被「脅迫」,至於脅迫他的人,自然就是那位荊大盟主了。
話說在他死活都不肯答應的當下,荊天二話不說,直接撂下一句——那就耗吧!
就這麼一句,當場讓谷懷白綠了臉,再加上四師姊在旁閒閒涼涼補上一句「大盟主耐性挺好的」,更將他直接打入無間地獄中。
娘的!他一點也不想每天醒來,就和這位剛認的親戚大眼瞪小眼啊!嗚……那會影響食慾的啦!
心知肚明除非自己先暫時答應隨他回荊家莊,否則大盟主是打算賴在這兒不走了,萬般無奈下,谷懷白只能滿腔悲憤的咬牙答應,在剛回谷地小屋不到一個時辰內,很快的又被催趕上路了。
是以,在傍晚時分,眾人在山林野外停下歇息的此刻,他的心情依然鬱悶,宛如三歲孩童般自個兒蹲在大樹下鬧彆扭。
「這小師弟怎麼愈活愈回去了?」坐在火堆前,姬笑春斜睨一眼樹下那個還在耍孩子脾氣的人,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若不是被她出賣,他會落到如今這種境界嗎?
聽聞嘲笑聲,樹下,谷懷白抬眸恨恨的朝始作俑者瞪去,滿腔悲怨無處發洩,索性身子一轉,任性地以背對人。
他這一番孩子氣舉動,惹得姬笑春嬌笑聲不絕,倒是一旁始終沉默的荊天冷冷開口了——
「你很樂?」
「老娘樂不樂,關你啥事?」笑聲頓止,姬笑春怒聲冷斥,沒給好臉色。
哼!一見他就想起那「羞辱至極」的逼迫,她姬笑春什麼都不會,就是會記恨,這回若沒跟著小師弟回荊家莊,伺機報仇雪恨回來,她的名字就倒著寫。
被她怒顏相向,荊天倒是沒怎麼動氣,心平氣和地逕自烤著獵來的野雞;倒是一旁的童紅袖見谷懷白鬧脾氣,心中不禁好笑,很快撕下烤得金黃酥脆的雞腿朝他走去。
「小師叔,你餓了吧?」引誘小狗似的,她拿著令人垂涎欲滴的雞腿在鬧孩子脾氣的男人面前晃啊晃。
咕嚕!
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谷懷白是真的餓了,可是就這麼接過來吃,不是顯得自己很沒骨氣嗎?
心中好猶豫,他偷偷朝火堆前的人瞄去,陷入天人交戰中,最後決定肚子餓可以等眾人都睡下後,他再爬起來偷吃,可是男人的面子絕不能不顧。
「我不要!」很有骨氣的哼了一聲,娃娃臉朝一旁撇去。
眼不見為淨,只要不看到那令人忍不住流下口水的金黃雞腿,他一定可以把持得住的,可是……可惡!味道好香啊!嗚……
是「不要」,不是「不餓」!
實在太過瞭解他了,童紅袖強忍住笑,壓低嗓門,以著只有他聽得到的音量悄聲哄道:「小師叔,我們到溪邊去吃,這樣別人就瞧不見了,好不?」
她知道附近有條小溪,溪邊青草如茵,很舒適宜人的。
嗚……不愧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全天下就她對他最好、最貼心了。
感動萬分地瞅著她,谷懷白眼泛淚光,忙不迭猛點頭。
險些笑出來,童紅袖親暱地牽起他大掌,很快朝小溪方向走去。
火堆前,荊天見他們師侄倆沒打聲招呼不知要上哪兒,心下驀地一驚,下意識就要起身追上前去,哪知一道閒閒涼涼的嗓音卻飄了過來——
「小師弟若真要逃,你也不可能一輩子盯著他,緊張什麼?吃東西吧你!」媚眼斜睨,姬笑春嘲諷調侃。
聞言,荊天身形一頓,心知她說得沒錯,當下不由得苦笑了下,重新落坐回火堆前,只是一雙厲眸總不由自主的往兩人消失的方向望去。
瞧他臉上明顯的心神不寧,姬笑春心下暗笑不已,伸手撕下另一隻雞腿,很樂的逕自啃了起來。
嘿嘿嘿……正所謂一物克一物,看來荊大盟主的弱點就是小師弟了。這下可好,看她怎麼利用師門身份興風作浪,專踩荊大盟主的痛腳。
哼哼,人家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可是老娘報仇,永不嫌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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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好好吃……」小溪邊,谷懷白狼吞虎嚥的啃著雞腿,感動得淚流滿面。
嗚……這雞果然烤得香嫩肥美,好吃得不得了,幸好紅袖貼心,把他帶來這兒偷吃,否則他此刻還為了面子在餓肚子呢!
明明就餓了,偏偏方纔還鬧彆扭說不吃,真是的!
見他吃得又凶又急,童紅袖好氣又好笑,連忙喊道:「小師叔,你吃慢些,沒
人和你搶。」
吃得這麼急,也不怕噎著嗎?
「放心!放心!」明白她未臻之意,谷懷白又大大的啃了一口雞腿後,這才一臉驕傲道:「小師叔這輩子吃東西從來沒被噎過。」
瞧他得意的呢!這有什麼好驕傲的?
斜睨橫眼,童紅袖緩聲又問:「小師叔,究竟荊盟主要你繼承什麼?」
先前,她提出此疑惑時,甥舅倆一個是突然住了嘴,一個則是別開了臉,皆沒有給予答案,如今剛好與小師叔兩人獨處,趁機會問個明白。
「還能繼承什麼?不就是荊家的產業和香火!」心滿意足地啃著雞腿,谷懷白心不在焉的隨口給了答覆。
「為何荊家要你承襲香火?荊盟主自己不行嗎?」萬萬沒料到竟然會是這個答案,童紅袖驚訝的瞠大了眼。
「呃……呵呵呵……」赫然發現自己不小心洩漏了某大盟主不足為外人道的私密,谷懷白不由得乾笑數聲,試圖裝傻混過去。
「小師叔,裝傻是沒用的!」看穿他的意圖,童紅袖雙臂抱胸,瞇起杏眸危險的警告,不給他打混過去。
哼!要給荊家傳承香火,那可是關係到小師叔「娶親生子」這檔子事,她自然得「嚴重關切」一下。
聽出她嗓音中莫名的怒氣與危險,谷懷白脖子驀地一縮,知道若不說與她明白,恐怕她又要哭著控訴自己把她當外人,當下只好摸摸鼻子招了——
「我曾聽我那老不修的爹提過,我娘唯一的弟弟——也就是荊大盟主孩童時期曾染上怪病,險些失去一條小命,後來雖然治癒了,但也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失去生育能力?
莫非……
瞠目結舌,童紅袖震驚得脫口驚呼,「你是說荊盟主無法人道?」若這是真的,那就難怪他堅持要小師叔回去傳承荊家香火了。
「噗——」滿口的雞肉全噴了出來,谷懷白一臉滑稽地瞪著她,嘴角微微抽搐著,老半天說不出話。
「干、幹嘛?」被瞪得心慌,她嬌嗔惱問,不懂自己哪兒說錯了。
「我說紅袖,小師叔不記得教過你可以把男人行不行這種話掛在嘴上說。」抹著臉,谷懷白滿頭大汗的,第一次意識到心中的小女娃長大了,而且大到已經明白「男人行不行」這種事了。
嗚……為何突然有種寂寞的感覺?
他不要他的小紅袖長大啦!
「人家……人家又沒有在別人面前說……」猛然意識到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羞人話兒,童紅袖一張臉驀地漲得通紅。
「若你在別人面前說,小師叔我可要哭了。」誇張地抹著額頭熱汗,他搖頭晃腦道。
「小師叔!」羞窘跺腳抗議,童紅袖如今一張臉漲得比猴兒屁股還紅。
「好好好,不逗你!」趁她即將老羞成怒前,谷懷白連忙舉起雙手作出投降狀,隨即失聲笑道:「誰跟你說荊大盟主不能人道了?」
「可是你剛剛明明說……」張口欲辯。
「我說什麼?」白眼,拿著雞腿理直氣壯朝她指去。「你這丫頭聽清楚了,男人無法生育與不能人道是不一樣的,明白沒?」
失去生育能力只是無法延傳子嗣,不能人道可是連男性雄風都振不起來啊!
「哦!」熱紅著臉應了聲,雖然不是很明白這兩者間有何不同,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個話題最好還是別再討論下去了,當下識相的決定轉移話題,扭著手指擔心的詢問:「那小師叔你真要隨荊盟主回去,娶親生個胖娃娃,傳延荊家香火嗎?」
討厭!小師叔是她的,不可以和別的女人成親生子啦!
「一、點、都、不、想!」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給予否定的答案,谷懷白氣急敗壞的咒罵,「都是四師姊的錯,竟把荊大盟主給帶來谷裡,擾亂我們悠哉愜意的生活。」
可惡!為了不讓荊大盟主賴在谷裡不走,他只能應付地先答應回荊家莊,不過……哼哼!
想到什麼似的,他驀地壓低嗓音悄聲商量。「紅袖,趁四下無人,我們逃吧!」
「逃?」愣了一下,童紅袖一時反應不過來。
「對!」握緊拳頭,谷懷白振奮道:「逃得遠遠的,重新尋個風光明媚的地方,過我們的愜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