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只朝她豎起大拇指,無言的稱許令她更加樂開懷,笑意盈盈。
「你看這四周的景色!」她又讚歎。「這就是所謂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吧,好漂亮啊!」
她更漂亮。
朱佑睿溫柔地凝視愛妻,在他眼裡,這草原的風光再明媚,也比不上她一個眼波撩撥他的心。
兩人又肆意騎了一陣子,她有些累了,朝他撒嬌地伸出手,他莞爾一笑,率先躍下馬,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她從她的馬上抱下來。
她雙手勾著他的頸脖,賴在他懷裡不肯下去。「我腳酸了走不動,你抱我進帳篷。」
「知道了,賴皮鬼!」他低頭咬了咬她俏美的鼻頭。
兩人嘻嘻哈哈地進了其中一頂蒙古包,這是他們特意向一個遊牧人家租來的,雖然空間不算寬敞,但日常生活該有的用物一應俱全,有一張鋪著厚厚毛毯的床鋪,有發電機和暖爐,還有一台拉著天線的舊型電視。
朱佑睿走進帳篷內,將老婆往軟軟的床鋪上一丟,故作疲累地坐在床沿上揉著臂膀。
「唉,聽說這個年代的新婚夫妻度蜜月不是去歐洲就是去夏威夷,只有你會想來蒙古大草原騎馬、住帳篷。」
「呵呵,我想看看當年你這個威風凜凜大將軍曾經英勇地跟敵軍作戰的地方嘛!」程思曼的嗓音軟得發膩,跪坐在他身邊,小手在他堅硬的手臂肌肉上揉呀揉的,也不知是真心在按摩還是惡作劇。「人家這可是仰慕郡王爺您呢!」
這話說得太甜,縱然朱佑睿明知當不得真,心房還是亂七八糟地糊成一團。
帳外夕陽西下,氣溫逐漸降到十度以下,寒氣逼人,帳內卻是升起了火,暖融融的,兩人坐在軟墊上,學著當地牧民圍著一爐火鍋,大啖切成薄片的涮羊肉,喝辛辣濃香的馬奶酒。
「咳、咳!」程思曼喝得太急,一時有些嗆到,咳了幾聲。
朱佑睿連忙替她拍了拍背脊順氣。「喝慢點,又沒人跟你搶。」
「因為比我想像中還好喝嘛。」她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我還以為喝起來會有怪味呢,沒想到還挺不賴的。」
「現在這馬奶酒釀得可比我們那時候好喝多了,那時我們喝起來偶爾還會有一股腥味。」
「都過了五百年了,釀酒的技術肯定比以前好啊!」
兩人拿著裝酒的皮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著喝,朱佑睿見嬌妻唇畔溢出一滴乳白色,忍不住傾身過去舔了舔。
「你幹麼啦!」她笑著躲開。「好壞!」
這還算壞?他還有更壞的時候呢!星眸晶晶發亮地盯著她。
她看出他眼裡的暗示,心韻亂了幾拍,臉頰熱熱地浮起一抹嫣色,嬌嗔地拍他一下。「別鬧了,陪我出去看星星。」
語落,她也不等他回應,裹著一條薄毛毯起身來到帳篷外。
夜幕已降,墨藍色的天空綴著繁星點點,一彎新月如銀,幽靜地勾在天際,空氣清冷,呼吸之間儘是草原的芳香。
朱佑睿跟著走出來,從身後親密地攬抱嬌妻,大手流連地撫著那窈窕的細腰。
小手尋到他的大手,十指交纏,她放鬆身子,往後依偎在他懷裡,甜甜地歎息。「睿,我覺得好幸福!你呢?」
「我也是。」他輕輕地舔咬她耳朵,氣息曖昧。
她微微縮了縮脖子。「你在幹麼啦?人家是在跟你說正經的耶。」
「我很正經啊!」他無辜地澄清。
她沒好氣地橫嗔他一眼,轉回螓首,仰望星辰璀璨的夜空,忽地又是幽幽一歎。「我們能這麼幸福,都該感謝奇睿,如果不是他自願代替你回去明朝,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嗯。」他低聲應道,手指在她綿軟的掌心裡曖昧地勾畫著。
氣氛寧馨,兩人同時都想起那個遠在另一個時空的男人,當那個滿月之夜來臨,他決定代替朱佑睿應承那個來自五百年前的法術召喚時,他的靈魂發熱了,悠悠蕩蕩地飄在半空中。
當他的魂魄逐漸飄離的時候,程思曼依然看不見他,可經由朱佑睿的轉述,她知道了他慎重的交代。
「我把我老爸跟思曼交給你了!替我孝順我爸,還有思曼,你這輩子都要好好愛她,不准讓她傷心。」
這樣的關懷,這樣的掛念,令她不由得鼻酸,一腔滿滿的感動。「那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好自私,覺得很對不起他……」
回想起鄭奇睿離開的那一夜,程思曼仍不禁含淚。
朱佑睿感覺到她的震顫,臂膀收攏,更加擁緊她。「別這麼想,我們不是收到他派人送來的結婚禮物了嗎?他在另一個時空也過得很幸福。」
「是啊。」想起那個來自五百年前的祝福,程思曼笑了,她怎麼都沒料到,奇睿會托付自己的後代子孫送來那樣的禮物。
那是在他們婚禮當天,當喜宴結束,兩人送走賓客後,忽然有個自稱是明朝正德年間昭武郡王朱佑睿一系後代子孫的人送來賀禮。
當時她和朱佑睿聽到來人自報身份都呆住了,怔怔地瞪著那位相貌清秀的年輕人,他看來不過是念大學的年紀,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那年輕人遞上一個盒子,約莫A4的尺寸大小,由於是金屬做的,捧在手上感覺很沉,頗有份量。
「這是我們家族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傳家之寶,由每一代的族長負責保管,祖先爺交代要在公元2015年以後送到鄭家的子孫手上,其實我們早幾年就打聽到鄭先生和程小姐的消息了,只是祖先爺說了,這東西要在你們兩位的婚禮當天才能送過來當結婚禮物。他還說……」年輕人忽地頓住,神情頗有些尷尬。
「還說什麼?」
「他說……你們應該會願意用錢買下這份禮物。」
「什麼?」
年輕人似乎擔心他們以為他是來行騙詐財的,慌忙解釋。「其實我們家族一直混得還不錯的,只是清末民初戰亂那時候,整個家族七零八落,這東西被我太爺爺帶到美國去,後來傳到我手上……我們家在舊金山開的茶餐廳現在有點經營困難……」
朱佑睿比了個手勢,阻止年輕人繼續解釋,他翻來覆去地檢視盒子,發現在盒子側面嵌著一個圓盤,竟然是現代常見的數字密碼鎖。
「祖先爺不准我們打開盒子來看,可你們……應該知道密碼吧?」年輕人試探地問。
朱佑睿朝程思曼望去,她想了想,如果這盒子真是鄭奇睿托付後代子孫捎來的,那他用的密碼肯定只會有那一百零一組——他的生日。
以前她老勸他別用這麼容易被人猜到的密碼,他總是不聽。
程思曼轉動圓盤鎖,果然打開了盒子,年輕人露出詫異的神色,似是沒料到他們竟這麼容易便打開他們家族幾百年來都打不開的寶貝。
只見盒子裡裝了四張鐵片,鐵片上分別畫了黑桃A、紅心A、方塊A及梅花A——這是撲克牌?
程思曼和朱佑睿訝異地互看一眼。
年輕人謹記著長輩傳下來的囑咐,很識相地沒有跟著湊過來看裡頭有什麼東西,只是老實地說道。「據我們家族口耳相傳下來的故事,那位祖先爺在一次重傷昏迷醒來後就變了個人,不再老想著出征打仗,聽說後來私下偷偷開了好幾家賭館,成了地下賭王。」
「賭王?」
「嗯,聽說祖先爺發明了一種很特別的賭具,在當時掀起風潮。」
「特別的賭具?」他居然用現代的撲克牌去瞞哄古人?
兩人恍然,一面又覺得好笑,這種荒唐事還真像鄭奇睿會做出來的。
程思曼忍住唇畔浮起的笑意,繼續翻找盒內,另有四個小巧的卷軸,打開來是四幅畫,雖然經過歲月風化,紙質略顯殘舊,色彩也不那麼鮮明,但圖上畫著什麼仍是清晰可見——第一幅是一個男人在賭桌上做莊,這男人想必就是鄭奇睿自己,第二幅是他穿著吉服和新娘子拜堂成親,第三幅是他在水裡救起另一個男人,第四幅是兩個垂垂老矣的老翁並肩坐在河畔釣魚。
「這兩幅圖是什麼總思?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誰?」程思曼悄聲問身旁的男人。
朱佑睿微微一笑,拈起放在盒內絨布夾層裡的一塊小巧的龍紋玉現在掌中摩挲,同樣小聲地在她耳畔回應。
「這是皇上經常掛在身上的玉珮。」
程思曼聞言,倏地睜大眸。「這麼說來,他是……詐死?」
朱佑睿但笑不語。
無須他多加解釋,程思曼也能由畫裡所繪的圖猜到那位正德皇帝朱厚照想必是逃過落水的劫難,被鄭奇睿救了起來,事後照護妥善,身體無恙,便乘機棄了王位,躲到民間逍遙去了。
兩個同樣孩子脾氣的大男人玩在一起,肯定是在江湖混得風生水起吧!
年輕人聽不清他們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麼,只是努力回憶小時候爺爺告訴自己關於祖先爺的故事時還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