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睿目光一黯。「應該是吧。」
鄭奇睿深吸口氣,下定了決心。「那好吧!這段時間我就盡量在思曼身邊晃,她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好讓你能夠時時看著她。」
「你真的願意幫我?」朱佑睿喜出望外。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真的不能追一追嗎?
他後悔了,非常地、相當地、十分地後悔!
深夜時分,當鄭奇睿被朱佑睿強迫著來到程思曼獨居的公寓門外,他真心想仰天長嘯。
白日在公司和思曼相處一整天還不夠,連晚上都要默默來當守護天使嗎?
「喂,我說要盡量在思曼身邊晃,可沒說過連晚上都不能回家,要傻傻地呆坐在她家門外當雕像啊!」
「你可以進屋去。」對他的抗議,朱佑睿完全不以為意。
「你當我跟你一樣是幽靈啊!」他大翻白眼。「我一個男人三更半夜賴在女人家不走像什麼話?思曼說不定會以為我對她心懷不軌,把我當成色狼打出來。」
朱佑睿沉思數秒,也覺得鄭奇睿此時進屋確實不合宜,他孩子氣地撇了撇嘴。
「可我想知道她在家裡做什麼。」
「能做什麼?吃飯睡覺咩!」
「你能不能安靜點?」
「好好,我安靜、我安靜。」鄭奇睿重重歎氣,投降認輸。「你快進去吧!看夠了就早點出來,我還想回家躺在我的大床上睡覺呢!」
朱佑睿比了個OK的手勢,接著一個縱躍便穿牆而過,鄭奇睿眼睜睜地見證這神奇的一幕,許久都合不上嘴巴。
朱佑睿可不管待在牆外的男人有多驚訝,輕飄飄地進了屋內,雖然他只有十步左右的活動範圍,但這套房的空間並不大,很輕易能夠一目瞭然。
眸光一轉,他便抓住了那道娉婷倩影,她抱膝靠坐在陽台的落地窗邊,怔癡地凝睇著窗外的朦朧夜色。
她吃過飯了嗎?她在發什麼呆呢?
他很想開口問她,卻知道她根本聽不見,唇角澀澀地一牽,移動著步履盡量接近她,在距離她還有幾步左右的地方,他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強烈的牽力,只能無奈地停下來。
她看著窗外,而他坐在她週遭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
屋內只亮了一盞落地燈,牆角收納櫃上的音響開著,低低放送著廣播節目,主持人的聲音醇厚如酒,帶著某種迷人的磁性。
「曼曼,你想我嗎?」他喃喃低語。
她依然自顧自望著窗外。
「我很想你。」
她動了動,驀地朝他的方向望過來,他全身一凜,星眸灼亮地注視她。
水漾的眸似是瀲灩著些許困惑,好一會兒,她才對自己搖搖頭,收回了視線,伸出手指去逗弄腳邊的一盆仙人掌。
那不就是自己送給她的盆栽嗎?記得她一直養在辦公室的窗台上,她什麼時候將它帶回家了?
他看著她玩弄那盆栽,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她玩了仙人掌好片刻,終於抱著盆栽起身,可才剛走了一步,身子便倏然凝凍原地,容色刷白。
怎麼了?朱佑睿也擔憂地跟著站起來,打量她慘淡的表情。
第9章(2)
直到她輕輕地哼起歌來,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在聽歌,音響正播放著一首歌,歌手的歌聲溫柔清越,纏綿地在夜色裡迴盪。
他仔細地分辨歌詞,胸口陡然絞緊——
就算有一天,天和地都會分離,也永遠不離也不棄,要和你在一起。
為了你,我可以,因為愛你,我只能愛你。
生命蕩滌輪迴裡,你是唯一不忘的記憶。
真正的愛過,才算真正的活過,
愛你,從此絕不會放手。
這樣的歌聲,這樣的歌詞,還有含在她眼裡瑩瑩閃爍的淚光。
他震住了,心頭五味雜陳,喉間噎著一股難言的酸楚,眼眸灼痛。
「曼曼……」
他愴然低喊,努力地抗拒著身後的拉力往前,伸手想碰觸她,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不曾褪色的承諾,比永久還要久,
痛過哭過也恨過,從未想放棄過。
莫問我,要理由,愛就是我所有,今生來世你是不變的守候。
(作詞:孫藝,彭青〈我只能愛你〉)
歌聲依然在他耳畔低回,提醒著他們之間一幕幕酸甜苦辣的回憶。
他眨眨眼,看著她的小手慢慢捏緊抱在懷裡的仙人掌,櫻唇輕顫,細細地跟著唱。「為了你,我可以,因為愛你,我只能愛你。只要為你我願意,犧牲一切都不覺可惜。真正的愛過,才算真正的活過,愛你,從此再無他所求……」
不要唱了!
朱佑睿瞪著眼前逐漸迷濛的身影,瞪著她春蔥般的指尖漸漸被仙人掌刺出幾滴艷紅的血珠,而她似是渾然感覺不到痛楚。
曼曼,不要唱了!我不想你痛,不許你為了我折磨自己……
「睿,我很想你。」她哽咽地呢喃。
我也是,很想你!
「我……很愛你。」
也愛你。
她含淚微笑,將染血的手指放進嘴裡吮了吮,羽睫微斂,像是回味著他熾熱而甜蜜的親吻。
「真正的愛過,才算真正的活過……」清靈的嗓音在這室內,在他心間,深情如歌地迴旋。「所以睿,我沒後悔,不論前世或今生,遇見你都是我最幸福的事。」
淚水無聲地沿著他頰畔滑落,在空中碎出點點星光。
那天深夜,朱佑睿從程思曼的公寓裡走出來時,神情十分凝重,縱然鄭奇睿在屋外等得腰酸背痛,全身幾乎麻痺,可只看了那麼一眼,他便體貼地決定不再多話,默默跟著起身走人。
之後,他想方設法使出了各種招數,總算說服程思曼隔壁的住戶答應將房子讓出來,借他暫住一個月。
這當然是為了方便朱佑睿每晚偷偷到她屋內守護她,既然他的靈魂能留在這個時空的時間不多了,當然是能多和思曼相處一刻是一刻。
想著,鄭奇睿不禁佩服起自己。
瞧!他這人多體貼,老天爺真該頒一個熱心助人獎給他。
「謝謝你。」就連高傲的朱佑睿也不得不對他露出感恩的態度。
「呵呵,不客氣。」他瀟灑地一擺手,好得意!
說實在的,一開始他覺得身邊多了個幽靈跟著自己,又麻煩又可怕,心裡是百般不願的,可看著朱佑睿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時,只能癡凝遙望卻不能碰觸的可憐樣,他不禁心生同情。
他從沒想過,愛一個人可以這麼深、這麼苦。
而等到朱佑睿的靈魂再度被召喚回去,兩人將永不能再相見……不,現在就等於是不能相見了,因為無論朱佑睿如何癡情地凝望,思曼都感覺不到他。
這樣的愛太折磨人,鄭奇睿慶幸自己從未這樣愛過一個人。
可偶爾,他又會有些羨慕,能這般牽掛一個人也被人牽掛,也是一種甜蜜的幸福。
有時他忍不住會想,如果有一天消失的人是他,這世上會有誰如此牽掛他呢?
大概只有老爸會想念他吧,可自己那麼不孝,總是惹惱他老人家。
「怎麼?你心情不好?」當他第一百零一次歎氣時,朱佑睿總算察覺到他的異樣。
「你也會關心我啊!」鄭奇睿翻翻白眼,誇張地感歎。「我還以為你這高貴的王爺從沒把我當成是朋友呢!」
「我是沒把你當朋友。」朱佑睿面無表情。
「什麼?!」他差點跳腳。這人也太冷漠了吧!也不想想他們這段時間天天都形影不離,沒友情也有交情。
「我把你當夥伴。」朱佑睿彷彿看出他的氣惱,淡淡補充一句。
鄭奇睿愣住。「夥伴?」
「嗯。」朱佑睿轉過頭,深沉地望向窗外。「為什麼我的靈魂哪裡都不去,偏偏只能來到你身邊?我想我們之間必定有某種奇妙的聯繫。」
「對對,我也覺得奇怪。」鄭奇睿猛點頭。「難道我們兩個的靈魂磁場是一樣的?」
「或許。」朱佑睿只用簡單兩個字回答。
鄭奇睿瞪他,這才發現朱佑睿一直不敢看自己,嘖嘖,裝什麼深沉啊?根本是害羞吧!
「哈哈,我們是好夥伴,橫跨五百年的好夥伴。」他拍拍朱佑睿的肩,雖然拍到的只是虛影,他仍是眉開眼笑。「為了紀念我們的夥伴情誼,晚上一起去酒吧喝酒吧!你一定沒見識過我是怎麼把妹的,吶,我教你,讓你看看我們二十一世紀的男人是怎麼獵艷的,這可是有訣竅的,不是隨便三兩招……」
兩道凌厲的眼刀甩過來,鄭奇睿識相地打住。「不去就不去咩,我是好心想帶你體驗體驗五百年後的這個世界,免得你白來一趟。」
朱佑睿若有所思地注視他,半晌才悠然揚嗓。「之前我借用你的身體的時候,已經體驗過很多次了,而且我不覺得你以前過的那種糜爛生活值得我羨慕。」
鄭奇睿一嘻。「什麼意思?」
「你其實不笨,腦袋裡也裝了不少東西,為什麼不好好組織運用一下呢?」
意思是他空有聰明才智,卻自甘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