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都已經快十二點了,不知道他們的爸爸媽媽在做什麼,居然讓孩子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遊蕩。
不過她也不是什麼社工人員,管不上他們。
那三個少年從她面前經過時,她又朝他們看了眼,忽地,她停下腳步,其中一個染著金髮的少年讓她覺得很面熟。
她定定的看著那個金髮少年,愈看愈覺得似曾相識,但她應該不認識他才對啊,她身邊沒有這種年紀的孩子,除了……她心裡一驚,他是李亦翔?
十六歲的李亦翔,對照她前世在醫院所見到下十出頭的模樣,其實臉孔變化並不大,但他真的是李亦翔嗎?汪筱茵無法確定,畢竟他長大後的樣子,她也才在醫院見過那麼一次,而且還是在前世。
三個少年中的一個發現她在看他們,語氣很不爽的問:「你在看什麼?」
此時金髮少年也往前看,見到她時先是楞了下,之後似乎想到她是誰,狠狠瞪著她。現在,汪筱茵可以確定他就是李亦翔了沒錯,他此刻瞪著她的表情,跟前世在醫院時一模一樣,像是在控訴她搶走了媽媽所有的愛。
想起李亦喬說他搞叛逆,還常常蹺家,看來是真的。
「你是李亦翔對吧?這麼晚了,你不該還在外面遊蕩,走,我送你回家。」汪筱茵沒想到自己會遇上十六歲時的李亦翔,想起他在醫院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她決定先釋出善意。
其他兩人看著李亦翔。「你認識這個女人?」
「我不認識她!」李亦翔不高興的回答。
果然叛逆得很嚴重。「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汪筱茵,我們是同一個媽媽生的,也就是你的大姊,現在認識我了吧?」
「亦翔,她真的是你大姊喔?」一名少年問著。
「我不認識這個女人。」李亦翔依舊板著一張臉,否認到底。「喂,我不認識你,你快點離開。」
「不,除非你跟我一起離開,不然我會一直站在這裡。」現在是小混混,長大後變成了大流氓,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要試著努力去改變前世的事。
「你快點走啦!」
「你跟我一起走。」她不能留他在這裡。
另外兩人不耐煩的道「喂,臭女人,他都說了不認識你,你快點走開,不然對你不客氣!」
「不,我不走,除非李亦翔跟我一起走。」汪筱茵堅持帶他回家。
「他媽的,你快點滾,不然要你好看!」
「我不走。」
見她不聽話,兩人氣沖沖的走向汪筱茵,一把揮掉她手上的東西飲料,接著將她推倒在地,眼看就要一腳踹向她——
「你們快點住手,不要打她,她真的是我大姊啦!」李亦翔不情願的承認了。
兩名動手的少年互看了眼,聳聳肩走到旁邊去,而李亦翔則是走過來,將跌坐在地上的汪筱茵扶起來,發現她的手受傷了。
「你的手受傷了,你快點回去,別管我了。」李亦翔皺著眉頭。
「一點小傷不要緊。」汪筱茵看了下受傷的地方,大概是她剛剛跌倒時擦傷的。「我還是那句話,除非你跟我一起離開,不然我不走。」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們又不認識。」
「是不認識,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不是嗎?」不然他怎麼會看一眼就認出她來。「再說,你剛剛已經承認我是你大姊了。」
「別廢話了,你快點走,等一下老大會來載我們,你若惹他生氣的話,他會把你賣掉的。」李亦翔希望她快點離開。
「什麼?賣掉?!」社會新聞常報導有些女孩無故失蹤,可能跟人口販子有關,李亦翔居然跟這麼危險的黑道分子混在一起?不行,她說什麼都要帶他一起離開。
「你走,我就走。」
「你別鬧了,老大他真的會把你抓去賣掉!」李亦翔語氣有點著急,老大的車就快來了。
「賣掉就賣掉。」
「會把你賣去酒店或者接客,很可怕的。」
「既然你知道很可怕,為什麼還要跟他們在一起?」汪筱茵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在擔心她,這小子其實不壞。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快點走,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我說了要帶你回家,所以除非你跟我一起離開,不然我不走。」汪筱茵堅持,就當是為前世贖罪,她不能放著他不管,再怎麼說,這小子是她弟弟,他們身上有著一半相同的血液。
李亦翔表情掙扎,最後,他轉身對友人喊著:「阿強,等一下老大來了就說我身體不舒服,我下次再一起去。」
接著,他招來一輛計程車,和汪筱茵一起離開。
坐在計程車裡,汪筱茵看著李亦翔,這小子儘管嘴上說不認識她,卻也不願意見到她受到傷害,想必是怕她被他們老大抓去賣掉,因此才跟她一起離開。
一個好好的孩子,她卻在無心的狀況下傷害了他,老天爺會讓她與十六歲的他相遇,大概是想讓她知道,她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其實很善良也很可愛。
「我問你,你一個高中生,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遊蕩?」她想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弟弟。
「我的事不用你管,等一下你送我回家後,我還是會再出來的。」李亦翔刻意看著車窗外。
「為什麼?」汪筱茵沒有聽到回答,她替他說了。「是因為覺得媽媽只愛我這個女兒,不愛你跟亦喬,是嗎?」
李亦翔很驚訝。「你怎麼會……」
「我怎麼會知道,你想這麼問對不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完全誤會媽媽了。」
「哪有誤會,媽媽一直看著你的照片,嘴上念的都是你的事,每天都在擔心你不知道過得怎麼樣,我聽了都快煩死了。」
原來媽媽這麼關心她,關心到連兒子都跟她這個未曾謀面的大姊吃起醋來了,這小子應該很愛媽媽吧!汪筱茵愈來愈覺得他很可愛。
「我跟你說,媽媽之所以常念著我的名字,是覺得對我感到愧疚,當年她不能帶我一起離開,因此一直很擔心我,後來我父親過世,她看到你和亦喬身邊有爸爸媽媽的照顧,想到我是自己一個人生活,心裡就很難過,更覺得對不起我,可是那不代表媽媽就不愛你們了,媽媽其實很愛你們的。」
「你又知道了?」
「我高中的時候,曾經偷偷跑去你家看過媽媽,當時,媽媽一手牽著你,一手牽著亦喬,她笑得很開心,我看得出來媽媽很愛你們這對雙胞胎,因為媽媽臉上露出了我不曾見過的快樂笑容。」汪筱茵對當年的事已經不介意了,只是有一點感慨。
「你爸爸過世後,你就自己一個人生活?」
「嗯,生病時一個人,連生日和除夕夜也都是一個人過,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孤單呢,比起我,你跟亦喬幸福多了。」而她,直到二士一歲那年遇到了鳴煒,人生才變得不一樣。
李亦翔低頭不語。
「所以,看在大姊這麼可憐的分上,就算媽媽多想念我一點,也不要對媽媽生氣,好嗎?」汪筱茵難得輕聲細語。
「我沒對媽媽生氣啦。」
汪筱茵心裡笑著,明明就有,愛吃醋又愛鬧彆扭的小子,既然事情起因在她,她覺得自己有責任將這個小子拉回正途,她希望這一世,可以好好和他們這對弟妹相處。
「我猜,等一下你回家後,媽媽一定還沒有睡覺,在客廳裡等著你,擔心著你。」
「那又怎樣?」
「那不就是證明媽媽很愛你嗎?如果她不愛你,就不會為你擔心了,所以不要再做讓媽媽傷心難過的事了。」汪筱茵看到他不說話。「怎麼,不相信我說的話嗎?那麼待會兒好好看清楚媽媽臉上的表情,你就會知道我沒有騙你。」
前世,她因為沒有好好看清楚媽媽為她擔心的表情,以至於後來造成了讓人心痛的悲劇,她是過來人,不希望他也如此。
十分鐘後,計程車停在李家公寓樓下,汪筱茵跟著一起下車,陪著李亦翔走到二樓。
「你幹麼一起上來,我自己會回家啦。」李亦翔抱怨著。
「你剛剛都說還會再跑出去,誰知道你會不會只是上來而不進去,我要親眼看你進去家裡。」汪筱茵不得不盯著他,免得他真的又跑出去了。
雖然沒問剛剛他們要跟老大去哪裡,但想也知道,大半夜才能做的事,不是壞事就是違法的事,因此,她不能再讓他跑出去了。
李亦翔瞪著她。「隨便你。」
來到二樓,他拿出鑰匙打開大門,客廳裡的燈果然還是亮著的。
「小翔,你回來了,媽媽好擔心你!」
「幹麼擔心我,去睡覺就好了。」
「你沒有回來,媽媽怎麼可能睡得著……」
汪筱茵站在門外聽著李亦翔和媽媽的對話,笑了笑,轉身走下樓。
而屋子裡,李亦翔看著一臉擔憂的媽媽,突然發現媽媽變老了很多,頭上還有不少的白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