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妗紅當然乖乖地聽話上車,因為這對她的計劃來說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如果他沒主動開口,她還得想辦法請他送她回去,讓他看清楚她現在所下榻的旅社有多麼的恐怖,進而要她搬到他家去住。
感謝老天讓她在回台第三天晚上就等到他,否則天知道她還能繼續待在那間可怕的旅館幾天?
那間旅社又髒又舊,房間還潮濕充滿淡淡的霉味,但這些其實她都還可以忍受,只要勤奮打掃一下,再把房間的窗戶打開來,讓空氣流通,再到百貨公司買件厚一點的新被單就行了。
問題在於那旅社的隔音設備超級差,客人層級既差又龍蛇混雜,什麼淫聲穢語、三字經、咒罵聲,甚至於吐痰聲她都聽得見。
想起那些噁心可怕的聲音,任妗紅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好了,你之前說的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季成顥突然開口問道,正好幫她從可怕的回憶裡拉出來。
「什麼話?」她之前似乎說了不少的話,他指的是什麼?
「你說你還不想嫁。」
「喔。」
「喔什麼?是誰逼你嫁了?你的男朋友?」
「我哪來的男朋友呀?」她哼聲道,有點小不爽,因為他在說「你的男朋友」這幾個字時,語氣裡竟然只有好奇而沒有半點吃味的感覺。
「那誰逼你嫁了,要嫁給誰?」
「嫁給你,你覺得怎麼樣?」她故意這樣說。
他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說:「如果是要嫁給我,你還會跑嗎?應該是求之不得、迫不及待吧?」
一股燥熱迅速湧上任妗紅的臉,她完全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所以一時之間除了面紅耳赤,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擊。
「你臉皮真厚,大概子彈也打不穿吧?」過了一會兒,她哼聲撇唇道。
他聽了哈哈大笑,伸手用力的揉亂她的頭髮。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丫頭。」他笑著提醒她。
「一個被我認定為普通朋友的傢伙,他很喜歡我,不巧我爸媽也很喜歡他,認為他是一個結婚的好對象,所以我只能跑了。」她回答他的問題。
「就這樣?我說你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丫頭?」他似笑非笑的說。
「人家都帶父母上門來提親了,還和我爸媽五個人相談甚歡,連需不需要聘禮都拿出來談了,你說我這是小題大做?」瞪他一眼,她氣憤的回道。
他一呆,倏然放聲大笑。「沒想到你在溫哥華這麼受歡迎呀,丫頭?真是失敬失敬。」他笑不可遏的。
「你以為我在說謊騙你嗎?」瞪他一眼,有點惱火他對她的瞧不起。什麼叫沒想到?
「不要充滿攻擊性,我沒這樣說。」
「你一副就是不相信我說的話的模樣。」
「不是不相信,只是沒想到當年完全像個小男生,身上沒半點女人味的野丫頭,如今竟然炙手可熱的讓男人追到家裡去求婚,就是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他感歎的說。
「你沒聽過女大十八變嗎?還有,醜小鴨有天也會變天鵝的。」
「意思就是你是天鵝嗎?」他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
「至少不再是醜小鴨了。」她抬起下巴強調。
露出若隱若現的微笑,他將車子轉進她所告訴他那間旅館所在的道路上,然後開始找尋。「你說的旅館在哪兒?」他問道。
「再往前開到底左轉,再右轉就可以看見了。」她指路道。
車子繼續往前開,季成顥照著她所說的先轉左再右轉,接著便看見那間旅社。
那是一幢連大門入口都昏暗不明,陰森森的有如鬼屋般,連在夜晚的路燈照射下都看得出既髒又舊,而且活像一個二級地震就能將它震垮的舊樓房。
「你住在這兒?」他難以置信的問道。
「對。」她點頭回答。
「你瘋了嗎,任妗紅?」他立刻朝她大聲咆哮,「你到底有沒有腦袋呀,這是什麼鬼地方,你竟敢住在這裡?!你是活膩了,還是真的以為自己是無敵女超人呀?」他簡直快被她氣瘋了。
即使搗著耳朵,任妗紅仍覺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犯疼欲聾。她瞪著他,確定他的咆哮聲暫告一個段落後,才將雙手放下。
「你以為我喜歡住這種地方呀?」她一臉委屈的撇唇道:「誰不喜歡住在寬敞明亮又豪華的大飯店裡,但是你知道大飯店的住宿費有多貴嗎?我哪裡有這麼多錢可以花在那裡呀?」
「你不會去找允翼嗎?他有的是錢!」
「我不要。」
他怒瞪她。
「若讓堂哥知道我在哪兒,不用一天的時間我爸他們就會找來了,到時候我一定會被捉回去的。」
「你難道不能好好的跟他們談一談嗎?」
「如果談有用,我還用偷跑嗎?」她沒好氣的回道:「反正你就當作今天沒遇到我,不知道我人在世界上哪個角落就行了。我要下車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拜拜。」
說完,她揮揮手轉身面向車門,準備開門下車,結果卻聽見——
喀。車門落鎖的聲音。
「喂!」她倏然回頭叫道。
「話沒說完別想下車。」將車內頂燈打開,他以一臉霸道、唯我獨尊的表情看著她說。
「你要我說什麼,還有什麼好說的?」她莫名其妙的叫問。
「在我的記憶裡,你爸媽不像你說的這麼獨裁,會強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你做了什麼?老實招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哪有。」她的眼神飄忽。
「任妗紅。」警告的口氣。
「只不過約幾次會,給幾個吻,然後……」她欲言又止的雙手一揮,煩躁的說:「反正就是他們大驚小怪、食古不化、莫名其妙就對了啦!」
季成顥閉上眼睛,伸手揉了揉額頭,感覺頭好痛。
事實上,他不只覺得頭痛,他是整個人都不舒服,只要一想到這個丫頭和一個混蛋在一起的畫面,他就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想將對方抓起來海扁一頓的暴力傾向與衝動。
為什麼會這樣?
他這到底是什麼心態,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想把那個混蛋揍扁呢?最重要的是,任二叔他們夫妻倆絕對不會喜歡一個混蛋,更別提是想把女兒下嫁給一個混蛋了。換句話,也就是說,那個混蛋應該不可能會是一個混蛋才對……
可是,馬的!他還是覺得那個混蛋是個混蛋,竟敢對丫頭這樣一個小女生下手,他根本就是個該殺千刀的禽獸、混球、王八蛋,不吊起來毒打一頓就是無法消除他的不爽。
允翼他們若知道有個混蛋敢對他們的跟班丫頭做出那種事,應該會也有同樣的想法吧?
季成顥猛一頓,瞬間有種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感覺。
丫頭是允翼的堂妹,他和允翼又是從小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死黨好友,理所當然也就把這丫頭當成自己的妹妹來保護,所以才會想拆了那個膽敢在婚前亂碰他「妹妹」的混蛋。
原來哥哥心態和兄長情結作祟,令他憤憤不平呀,他終於懂了。
「你幹麼突然不說話,這樣怪嚇人的耶。」見他久久沉默不語,任妗紅忐忑不安的開口。
她不確定自己這劑藥是不是下得太猛了,也許她該告訴他,其實她的經驗只到接吻和幾個小兒科般的愛撫而已,因為她實在無法忍受別人在她身上亂摸亂碰,所以在試過兩、三次,換了兩、三個交往的對象,她就放棄了。
「你也會覺得害怕呀?」他睜開眼,嘲諷的對她說。
「當然,我又不是真像你說的是無敵女超人。」她朝他做了個鬼臉。
季成顥倏然大笑兩聲,然後把車門的中控鎖解除,車內驀然響起「喀」的一聲響。
「下車。」他說。
任妗紅呼吸一窒,遏制不住的微震了下。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計劃失敗了嗎?她看錯他了嗎?他真的要讓她繼續住在這裡,即使親眼目睹了這地方的殘破、恐怖與危險之後,仍無動於衷的決定要放任她在這裡自生自滅嗎?他真是這麼無情無義的人嗎?
「去收拾行李。」他命令。
「什麼?」一時反應不過來,她呆呆的看著他。
「我叫你去收拾行李,離開這個鬼地方。」
「離開這裡要去哪裡?」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呼吸著問。
「哪裡都比這裡好。」他說。
「哪裡都比這裡貴。」她說。
「我出錢。」
「我不要。我幹麼要用你的錢,你又不欠我?」
「錢用借的,等你有錢再還我。」
「那我更不要,同樣都是花我自己的錢,我幹麼要捨便宜而就貴的?我又沒那個本錢,也沒那個能力可以賺這麼多錢來還給你。」
季成顥憤憤地吐了一口大氣。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她一臉無辜的說。
「好,那就來住我家,不收你房租,這樣不用花你半毛錢,總可以了吧?」
耶!耶耶耶∼任妗紅在心裡大聲歡呼,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
「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收我房租,那生活費呢?你該不會變相的跟我收水電、瓦斯、伙食費之類的雜費吧?」她斤斤計較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