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廳,電梯上了二樓,敲開唯一一家住戶的門,當那道門被打開,裡面的人映入她的眼底時,齊樂的腦中出現短暫的空白。
「討厭,幹嘛闖入別人的閨房?」裡面那人吊兒郎當的走回屋內,還很不正經的朝施祖誠埋怨了一句。
「你的?韓醫生一出國,這裡就變成你的了?」
「這是愛的小窩,我當然要守著,施先生不會懂的。」慕容齊修說完,好整以暇的看向有些傻掉,呆呆的站在門口的齊樂。
「親愛的『弟弟』,難道這麼快就忘記我這個哥哥了嗎?」她十六歲生日那天,他還專程去砸場呢!
「齊、修……」齊樂艱難的擠出這兩個字,施祖誠帶她來見這個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哥哥,為什麼?
不僅不親,而且幾乎毫無來往,究竟是要幹什麼?
慕容齊修走上前,拽著她的胳膊就往屋子里拉,她除了被小小的驚嚇到外,還很不習慣他的接近。
「放手,我跟你沒這麼好。」她逕自揮開他的手,將不滿情緒直接表達出來。
齊修有趣的揚了揚眉,意有所指的瞥了施祖誠一眼。
可惜讓這種局面產生的罪魁禍首此時正走到一旁坐下,完全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狀態。
「不錯嘛,你這樣子還比較像個人。」喜歡或不喜歡都講出來,比在慕容家看到的那個冰塊兒還是木頭順眼多了。
齊樂冷著臉瞥了他一眼,指控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事實真相,卻從來不告訴我,冷漠的看著我受罪。」
「真抱歉,當時我可沒心情顧及到你,何況你是慕容家的人,我又不是。」齊修很是沒心沒肺。
不過他的話剛說完,一旁看風景的施先生便發出「哼」的一聲。
「好啦,不用這樣警告我。」齊修撇撇嘴,再看看齊樂。「真好笑,偉大的施先生竟然會中意齊樂這種不男不女的人,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他還真敢說,當事人就在眼前。不過齊樂卻沒怎麼生氣,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我有些話要對你說。」慕容齊修忽然收起吊兒郎當的個性,嚴肅的看著她。「有一個事實你必須清楚,就算你繼承了慕容家,憑你也不可能改變什麼,齊樂,人要有自知之明。」
「你憑什麼這樣斷定?」她猛然抬起頭,滿是怨憤的盯著他,出口的聲音壓抑著火氣。
「憑什麼?」齊修唇角一彎,嘲諷的笑了,似乎在暗示她的問題太可笑了。
齊樂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想:慕容齊修真是個內心陰暗狡猾,還喜歡扮豬吃老虎的人。
「別妄想,別逞強,施先生不忍心告訴你,我可沒那麼好心,慕容添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你以為僅憑心中的不痛快,就能毀滅一個家族嗎?你太天真了。」
「不用你管。」她沉聲拒絕,沒有激烈的反駁,反倒讓齊修有些意外。
「我也不想管,不過有人不准。」齊修又恢復笑嘻嘻的樣子,還意有所指的瞥了旁邊不搭腔的施祖誠一眼。
她怔了一下,施先生是特地讓齊修來跟她說這些話的嗎?想要解開鎖在她身上的桎梏?
「何況我們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過,畢竟你曾叫過我一聲哥哥,我對你本身並沒有太大的恨意。」
「可是,難道你不恨他們?不想報復嗎?」齊樂試探性的問,關於慕容齊修的事她瞭解得並不多。
「怎麼會不想,在你沒有出生之前,我的恨意便漫無邊際,不過……」齊修的眸悄悄燃燒著怒火,但在一片陰鬱的烏雲籠罩心頭之前,他快速的轉換了眸色。
「算了,現在重要的是親愛的韓醫生。」他笑了笑,伸出兩根指頭在她眼前晃了晃。
「兩個重點,一是你留在慕容家,即便繼承了家業,也是死路一條。二是將那個不嫌棄你不男不女的男人拴住,你才有可能得到幸福。」
說完他拋了一個眼神給施祖誠,任務完成,該說的都說了,不知施先生是否滿意?
「到外面去溜躂一下。」施先生示意齊修先閃人。
「過河拆橋啊!」話雖是這樣說,但齊修還是順著施祖誠的意思,拿著外套向外走。
「不要打起來喔!」臨走前還嬉皮笑臉的調侃了一句。
直到他的人消失在這個房間中,齊樂才忍不住吐出心中一口抑鬱之氣。
好在兩人不是親兄妹,不然這種哥哥真會把人氣死。
「現在你想怎麼做?」施先生的聲音傳進耳中,她才回過神,回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一連串事情,齊樂不禁有些茫然。
「是你強行把我帶走,應該問你想怎麼樣。」
「如果我不行動,你打算怎麼做?真的訂婚?」
「對。」齊樂不假思索的回答讓他眼睛一瞇,表情明顯的不悅,害她不由自主的解釋道:「只是訂婚,並沒有真正結成夫妻。」就是說事情還有轉圓的餘地。
「齊修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
「有。」她誠實的應答,低頭陷入沉思。
其實她也清楚齊修說的是事實,他比她能幹那麼多,都不敢動慕容家了,她憑什麼想弄垮整個家族?
只是仍舊不甘心,心裡悶得慌。
「想要宣洩就明明白白的將怨憤、不滿、恨意告訴他們,這比你憋著、忍著要強得多。」施祖誠抬起她的臉,打量了她半晌。
「不然還沒有完全奪得實權前,你就已經抑鬱而死。」
「如果我仍舊一意孤行,你會怎麼樣?」她想要知道施祖誠暗地裡究竟打著什麼樣的算盤。
「你怎麼可能還有一意孤行的機會?」她好像說了什麼笑話似的,將施先生給逗樂了。
「你之前騙我!你不是要讓我自生自滅的嗎?!」齊樂心裡竄出火氣,沒錯,他的心思是很難猜,但在那個時候他怎麼可以騙她?
「之前你也並沒有告訴我,底牌的作用是如果你走投無路會願意投靠我的這種想法。」施祖誠說完,表情忽然收斂,正色道:「齊樂,跟我回義大利。」
義大利?跟施先生走?她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好似不相信他的話,直到他再一次重複,她才恍然驚醒,頓時心緒不寧,整個人好紛亂。
「離開慕容家,我可能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喃喃自語。
施先生能對她好多久?會喜歡她多久?她想要一輩子可不可以?這不可能吧!連她自己都覺得像天方夜譚。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施先生不滿的皺了皺眉。
「不。」她斷然否定。「施先生是我唯一想過要抓住的人,今後可能也不會再有。」齊樂難得如此坦白,這話讓施祖誠聽得很是愉悅。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決定拋棄我怎麼辦?」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允許你先殺了我。」施祖誠將她抱進懷中,暖和她單薄的身體。
一直被關在慕容宅裡的她,對外界產生不信任感和沒有安全感,一旦失去某種奮鬥的目標,就會感到惶恐害怕。
儘管如此,她還是要嘗試跨出第一步,因為他要她在身邊,齊樂的世界,只有他才可以支撐。
「我記住施先生這句話了,你別讓我殺了你。」齊樂柔柔笑了,她並不清楚怎樣的決定才是對的,只是……依靠施先生的感覺很安心,而她覺得很累,想休息一會兒了。
慕容家,與父親之間,已經不可能再虛與委蛇的周旋下去了吧,被施先生這樣一鬧,牽扯出太多埋藏的矛盾和情緒。
「施先生果然有戀童癖。」
「十六歲的人不叫兒童。」施祖誠彈了彈她的額頭,繼而道:「明天回慕容家一趟。」
齊樂震驚,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你的監護權還在慕容家雙親那裡,而且有些話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我不想見他們。」她偏開頭,但立刻被施祖誠轉了過來。
「就當是去了結恩怨,把該說的話說完。」
***
慕容宅一片凝重的氣氛,廳堂中明明坐著人,卻都緘默不語。
齊樂坐在施祖誠身旁,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連眼神都冰涼如水。
「慕容先生,想必有些話不用多說,你心裡也明白,我來只是要告知你一聲,我要帶齊樂回義大利,但有鑒於她目前的監護人是你……」
「不可能!」慕容添厲聲吼道,狠狠的盯著齊樂,可齊樂卻看也不看他一眼。
「不可能?」施先生的聲音輕緩到讓人心裡發寒,不由得產生驚懼感,而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椅背,隨著敲打的節奏感,對手的心臟也隨之緊縮。
「施先生,這是我們慕容家的家務事,還請您不要插手。」
「是家務事嗎?」施祖誠笑了。「齊樂是我的人,我當然要管。何況慕容先生身為家族當家,卻似乎做過不少不妥當的事,若是讓其他家族的兄弟們知道了,恐怕不太好。」
慕容添表情倉皇一變,臉色極其難看,同時也如施先生所願,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