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意幾乎要燒盡他的理智,他上樓來吹吹冷風,當然遇不到還在發表會場的倪巧伶。看見這座被冷落許久的空中花園,一時生出感慨,惺惺相惜地整理起來。
「這麼有閒情意致,半夜整理花園?」她走向他。
原本口氣中慣有的揶揄因疲累削去許多,反倒有股慵懶的性感。
「是啊……寂寞難耐,找點事做。」他脫去手套,朝她走去。
雖然他討厭杜瀧之對她毛手毛腳,卻又不得不感謝他的巧手,倪巧伶勻稱纖細的骨架在穿上杜瀧之專為她設計的禮服後,顯得脫俗典雅,美到教人屏息。
「沒約會?」她挑眉問,心跳隨著他的靠近而加速,怎麼覺得他今晚特別迷人?
「除了妳,別的女人無法引起我的興趣。」
「少來……」明知是迷湯,卻比杜瀧之的文藝復興時代舞台劇對白更深刻地擊中她的心。
或許是真的累了,或許是僵著笑臉應酬了一整晚,她被他溫柔低沉的聲音給蠱惑了。
頂樓風大,一陣強勁的風勢,竟將她吹得往前顛簸了幾步。
他手臂一張,接住她溫熱的身體。
「唔……」她一陣尷尬,才幾天沒睡好,沒柔弱到這種地步吧!
「別走……」他不讓她離開,鎖緊臂膀。「借我抱一下。」
她耳根紅了。
倪巧伶原本就高挑,穿著高跟鞋偎在蔣拓懷裡,他的氣息麻麻癢癢地拂過她的耳緣,害得她整個胃都快抽筋了,一雙腿幾乎站不住,癱賴在他胸前。
「我經常想……像這樣,不開戰,靜靜的抱著妳,感覺一定很好。」他低頭親吻她細薄的耳垂,輕輕吐露愛語。「妳今晚,好美……」
她相信此時,她身體的溫度已經飆高到四十度了,感覺整個人就要融化。
「妳覺不覺得,我們的感情就是吵吵鬧鬧中慢慢培養出來的?」
「誰跟你有感情……」她反駁,只是這姿勢,很缺乏說服力。
「或許妳沒有,但是我有……」靜謐浪漫的氣氛下,他湧出好多好多話,都是平常沒有機會告訴她的。「我從不曾這麼在意一個女人,覺得最近自己好像瘋了,無時無刻都想看見妳……
「擔心妳沒有好好休息,擔心妳一忙忘了吃飯,妳又不准我去找妳,每晚到頂樓好幾次,就想碰碰運氣,不過,最近運氣實在很差……」
耳邊呢喃著性感沙啞的聲音,倪巧伶彷彿被一波波愈漲愈高的海水所包圍,迫著她的胸口,令她無法順利呼吸……再聽下去,她會心被他的柔情給佔據、給侵略。
「蔣拓……」她求救般地發出低吟,想求他停下。
這一聲輕喚,柔柔地飄進他耳裡,成了邀請。
他不覺縮緊臂彎,慾望在下腹急速竄動,指尖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背,感覺自己就要在月光下幻化成一頭失去理智的獸。
「不行……」她確確實實感受到他的熱脹,同時也被自己突然湧上的慾望給震驚,臉一臊,雙手抵住他的胸口,慌亂中找了個借口。「我累了……」
她不知道兩人的靠近會產生如此大的化學變化,乾柴烈火般的激情措手不及地飛撲而來,她望著自己顫抖的指尖,口乾舌燥。
軟弱的抗拒,意志單薄,分不清自己要還是不要,為什麼一遇上他,所有原本清晰的條理便成了困住自己的迷宮,鬼打牆地離不開這懷抱?
蔣拓聽見她聲音裡的疲憊,雖然體內的熱度有如即將衝出火山口的岩漿,他還是鬆開了手。
不想讓她誤以為他是一個滿腦子情色的男人,雖然,他現在是。
「那早點回去休息吧……」他在心底咒罵自己偽君子。「明天我做早餐,幫妳送上來。」
「嗯。」她頭一低,掩飾滿心的失落。
「我還沒整理完,妳先下去。」他用被慾望鎖緊的沙啞聲音說,指指後方的花園,目光卻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好……」她應允,抬起頭時匆匆地看他一眼,短短的四目相交迸射出愛情火花,她心口小鹿亂撞,趕緊用最快的速度逃走。
知道他還看著她,她不得不加快步伐,否則,很可能下一瞬間,在不受意志控制的狀況下,轉身撲回他的懷裡。
回家後,倪巧伶洗個澡,吹乾頭髮後躺到床上,整個身體還燙熱著。
天啊……她真的戀愛了嗎?
雙臂緊緊摟著棉被,想藉此釋放仍高昂的情緒。
只要一回想起他的擁抱、他的親吻,他在耳邊輕喃的聲音,就不禁一陣心悸,令人更害羞的是,曾和他有過最親密接觸的身體涓滴地沁出濕潤。
「啊……」忍不住,將臉埋入棉被裡,低聲尖叫。
體會過男歡女愛的極致快感,慾望與感官變得鮮明深刻,根本無法阻止腦子浮現那些纏綿的畫面。
她快瘋了,竟在夜裡因渴望一個男人的擁抱而孤枕難眠。
可惡的蔣拓,都是他,到底他對她施了什麼魔法,為什麼她會變得連自己都不認得了,不知不覺地從厭惡他變成想到他就臉紅心跳?
「我需要睡覺,誰來救救我啊!」黑暗之中,倪巧伶在床上打滾,悲慘地呼叫。
第9章(1)
叮咚!
倪巧伶直到清晨才剛進入沉睡狀態,門鈴一響,她驚嚇得從床上跳起,以為自己睡到了下午,助理找上門來了。
看看鬧鐘,再看看窗外的光線,確定是早上七點半不是晚上七點半。
「呼……」她放心了,倒頭又睡著。
叮咚、叮咚!
門鈴再度響起。
「赫——」她又跳起來,確定門外有人按門鈴,回過神,記起昨晚蔣拓說要幫她送早餐來。
她揉揉乾澀的眼皮,摸來睡袍罩上,走出房去。
打開門,兩人相視一眼,看見了對方浮腫的眼袋和睡眠不足的淡青眼圈,同時想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樣。
「早安……」蔣拓說,一手假裝撫臉,掩飾昨夜的失眠。
「嗯……早……」她揉揉眼睛,假裝還很想睡,怕被瞧見一臉憔悴。
「早餐送來了。」他將左手提著的紙袋遞給她。
「唔……謝謝。」她低下頭研究起紙袋裡的食物,彷彿很感興趣似的。
「那我回去了。」這次,他沒打算逗留太久,因為想保留一下帥帥的形象,現在的模樣,太慘了。
「好,再見……」她依舊垂著臉,很窩心,但又說不出心中想表達但太噁心的話來。
蔣拓往旁邊挪了兩小步,欲走還留的,倪巧伶覺得納悶,終於抬起頭。
迅雷不及掩耳的,蔣拓落了一個吻在她頰上,嚇了她一跳。
「有這個吻,突然就覺得有精神起來了。」他揉揉她亂翹的髮絲,滿足地咧開嘴笑。
「神經。」她掩嘴一笑,似乎也沒那麼想睡了。
「那我真的要走嘍!」
「慢走,下送!」她朝他扮鬼臉,恢復精神了。
他笑了笑,這種對話的口吻一般人不覺得友善,但是,對蔣拓而言卻彷彿受到鼓舞,表示兩人的感情又恢復以往。
「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一受到鼓舞,膽子便又大了起來。
「看情況,早點忙完再打電話給你。」意外地,她沒有拒絕。
他愣了愣,確定她是說要打電話給他。「喔……好,我等妳電話……」
他開始傻笑,走向電梯。
「豬頭——」她叫他。
「什麼事?」他開心到完全不介意自己叫什麼名字。
「你又沒給過我電話。」她好笑地白他一眼。
「是嗎?」他連忙從口袋掏出筆來,東摸西摸,卻找不到紙。
「寫在這裡吧!」她將紙袋遞給他。
他飛快地將自己的姓名、手機、家用電話號碼,連同國歷農曆的生日、出生時辰、興趣、喜好都一併寫上去了。「地址要嗎?」
「白癡,誰讓你寫作文了。」見他寫了「落落長」一大篇,她快笑翻了。
「這個可以用來合八字。」他將生日圈起來特別註明。「也可以扎草人下咒語。」她笑得下巴都酸了。
「快滾吧!我要吃早餐了。」
「喔……」他應著,腳步卻沒移動,只顧著笑,笑容燦爛到連陽光都失色了。
她見這樣下去要沒完沒了了,「喀」地一聲,將門關上,然後,背倚著門,掩嘴大笑。
這個豬頭,怎麼這麼好笑……
提起紙袋,仔細讀著上頭的字,怎麼那些數字和難看的字體都成了情書般的甜言蜜語。
她反反覆覆地讀了好幾次,讀到電話號碼都熟得不必刻意再記。
贏了,她真的是贏了,一早起來看這沒營養的字還笑得那麼開心。
目光最後停在「喜好」那一項,忍不住又笑又罵。
「豬頭……有人這樣寫的嗎?」
她將早餐從紙袋中拿出來,然後沿著原有折痕將紙袋壓平,小心地擺在一邊。
拉開鮮奶玻璃瓶上的塑料封套,啜一口溫熱好的鮮奶,濃郁的奶香攪拌著蔣拓一早為她帶來的好心情,暖暖地在心頭盪開。
再瞄一眼蔣拓的「喜好」——倪巧伶噗地一聲笑出來,趕忙搗住嘴避免鮮奶溢出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