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再去。
接著,他將還緊緊扣在腰間的纖臂拉開,力道是那樣果斷,卻又如此的決絕。
第9章(2)
就在鬆開她之後,她看著他利落地打開了車門,滑坐進駕駛座內,並迅速扭開了引擎,頭也不回的駛離了她。
望著他大步離開自己,她兩腳竟像釘在地上似的絲毫無法動彈。
慢慢的,她眼眶充滿了痛苦的淚水。
他走了,他們的愛情結束了,過去美好的一切一切,都已化為灰燼!
她多麼希望他回來,但是過去的經驗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至少在短期之內,那個被她狠狠傷了心的男人,不會想見到她,他會躲在某一處她找不到的地方,直到傷口完全癒合為止……
秋初,颱風來襲。
這一天風雨吹得十分強勁,氣象局已在昨天晚間十一點半發佈海上颱風警報,今年的第一個秋台即將登陸台灣,其威力不可輕忽。
只是身為專業的新聞播報員,是從沒有所謂的防台休假日,隨時隨地都要站在第一線,為電視機前的觀眾,轉播颱風最新的動向。
「展大哥,您到啦?」
「是啊!趁風雨變大之前出門,路上才不會積水。」拍拍身上的雨水,展名威微笑地接過助理貼心遞來的熱咖啡與今日的新聞稿。
「看這雨勢,這一晚大概又得待在攝影棚裡直播了。」助理導播一臉苦哈哈的道。
「想想那一群在颱風天裡還得外出採訪各地災情的記者們吧!我們還能待在無風無雨的攝影棚內,就應該慶幸了。」淺啜了一口咖啡後,展名威坐在自己專屬的休息室裡,又問道:「今天有哪些頭條呢?」
談到新聞工作,助理導播一斂笑容,專業地與之交談了起來。
「因為強台來襲,稍早國際機場那兒已經宣佈全面停駛,另外往花東的台鐵也在上午宣佈停止北上列車。還有……」取出一份剛剛在轉播車內傳來的一條臨時新聞,助理導播又道:「喏!不久前玉山國家公園警察隊也有消息傳來,說是目前還有一支登山隊受困山中,現已派搜索隊前往搜尋。」
登山隊?
微蹙著眉,展名威無法掩飾對這一則新聞的關注之情,問道:「是什麼團體登山隊?」
「聽說那是一個民間組織的團體,在颱風來襲之前已經上山了,原本預定今早從排雲山莊出發攻項,但今早風雨已經增強,其餘的登山隊都已經提早折返,獨獨只剩下那一支隊伍還逗留玉山主峰附近山區。」助理導播專業地將腦海中所得到的新聞資訊,一字不漏的轉述。
一旁負責主播們梳化的造型師一聽,冷哼了聲,「哎!就是有這種人啦!明明氣象局已經播報颱風即將來襲,還要堅持登項,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要是出了意外,豈不是勞民又傷財?」
聞言,展名威俊朗的五官僵硬,高大的身驅瞬間凍結,黑眸底閃過一絲不安和憂慮,茫然一問:「今天……是八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天嗎?」
「對呀!」助理導播點點頭,又問:「怎麼了嗎?」
「沒……沒事。」他迷惑地搖搖頭,不願去設想任何一個可能。
她,應該不會跑去了吧?
還記得那一晚分手後,他從後照鏡中,隱隱看見她愕然的站在無人街頭,無助地愣在哪兒,最後,他看著她慢慢跪坐了下來,就像是迷了路的小孩,開始崩潰、痛哭。
而那時候的他,就像是要逃避這一幕似的,發瘋般的驀然加快了車速,遠遠駛離那教人心碎的身影,卻在那之後,亦也抑制不住胸口間早已蔓延的痛楚,哽咽失聲……
那是他在這兩個月多以來,最後一次看到她。
就這樣,在內心交戰了許久之後,惶惶不安的展名威,決定撥一通電話給她,但手機並沒接通,於是他按照慣例,又打了一通給婚友社。
只可惜,大概是昨晚新聞即已搶先公佈了停班停課的消息,因此這時的婚友社內並沒有人前來接聽電話,除了一連串制式的客服電話留言服務。
這時,一抹不安的陰影逐漸由他的心田擴散開來,心底似乎有七、八個吊桶在晃蕩,遲遲不能平靜下來。
不幸的是,他的新聞播報工作即將開始……
內線對講系統中,傳來了副控室導播的聲音。「名威,準備直播囉!」
「嗯!開始吧!」
提起了精神,這時新聞台的片頭音樂已下,他不再多想,開始逐一專業的播報新聞。
「各位觀眾朋友,歡迎收看今日八點整新聞,我是展名威,首先新聞一開始,讓我們來關心因颱風來襲而傳來的各地災情。」
這時監視器上,由棚外傳進一則最新的風災意外,於是他很快的進行播報,「現在為您插播一條新聞,稍早於玉山國家公園失蹤的一支登山隊已尋獲,將畫面傳給棚外的記者,玉潔。」
只見一名穿著雨水,仍渾身濕透的女記者,在一片風雨中,大聲扯著嗓,在與主播打過招呼後,開始做現場實況轉播——
「各位觀眾朋友好,稍早玉山國家公園已傳出最新消息,最後一支尚未下山的登山隊已經尋獲了,但日前傳出有一名女性登山客因為天雨路滑失足摔入山谷,頭部嚴重撞擊,渾身多處擦傷,目前陷入昏迷當中,恐有重度腦震盪疑慮。」
聽完,展名威驀地一愣,對著連線的記者罕見的插話,問道:「已知傷者資料嗎?」
不一時,對講機傳來了女記者的聲音,逐字逐句的回應他道:「剛剛搜救隊從傷者的背包中找出一張登山證,女性,台灣人,三十歲。」
「那名字呢?傷者的名字呢?」此刻,漸漸失去沉穩的展名威,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到現在都還沒有查出來嗎?」
他略微激動的嗓,讓連線的女記者與外景攝影師都聽得一愣,只見女記者回過神來後,趕緊回應,「已經查出傷者名字,姓葉,台北人,全名是葉凱茵,稍後我們會將所有搜救過程的影片回傳棚內。」
就在下一秒鐘,一支清晰的影片回傳,在鏡頭前,一名體型纖瘦的女子倒躺在擔架上頭,由於頭部明顯出血嚴重,被搜救人員用卷一塊方巾緊緊壓住傷口止血。
然而觸目驚心的鮮紅血跡,幾乎染紅了女子佈滿凌亂髮絲的臉龐,也深深震撼了展名威的心房。
這時候的他幾乎已能確定,心中所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
後來因為畫面過於血腥,很快的被導播以馬賽克處裡,但坐在主播台上的展名威卻仍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只見他的臉色蒼白如雪,眸子有些散渙,不但頻頻出現讀稿不清的失誤,並且開始出現了發怔的狀況……
「奇怪了,名威今天怎麼啦?怎麼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似的!」看著螢幕畫面上,一張像是被摻進了恐懼的僵凝臉龐,導播不解地抓了抓頭,「名威,你倒是接著播報啊!光是有畫面,都沒聽見主播在說話呀!」
「目前已證實,這一名登山客的身份是名女性,三十歲,她的名字是……是……」儘管他不斷嘗試發出聲音,但葉凱茵三個字,就是沒有辦法從他僵硬的唇間被吐出來。
這樣的失常狀況就連棚內技術工程人員都看出了一絲端倪,忍不住在一旁提醒他。
「展大哥,你怎麼啦?怎麼一直傻愣著不說話啊?」不怕等一下導播火爆開罵嗎?
瞪著螢幕上仍是一動也不動的當家主播,副控室上的新聞工程人員,已是嚇成一團,冷汗遍體了。
「他怎麼變啞巴啦?」
「這個人是一向以沉穩著稱的展名威嗎?」
「這未免也太失常了!」
「咱們的展主播今天會不會是被髒東西給附身啦?」
就在各式各樣的言論、竊竊私語紛紛出籠之後,終於有人開口向已然看呆了的導播提醒了一句——
「導播,請問……這樣的新聞畫面,還要繼續播出去嗎?」
終於反應過來的導播,很快的下達了一個指令,「先將畫面進廣告,再與下一則新聞的外景記者連線,讓螢幕暫時出現外景現場的直播。」
說到最後,導播一臉悲哀的說:「另外,還有誰可以幫我一個忙,把我們主播的魂兒給叫回來吧!」
很快的,主播台的畫面被切換,由另外一位外景主播開始播報即時新聞,而這時候的展名威卻又出現了另一個更加失序的行為。
他毫無預警地從主播台站了起來,並且一臉鐵青的拔掉耳機,接著就要往棚外衝去。
見狀,心情尚不能平復的導播連忙又大聲喊道:「喂!他瘋了嗎?下一段新聞都還沒播報完呢!那傢伙要去哪裡啊?」
驚見這一幕的導播,他終於崩潰的哭了。
「快,你們一個個全愣著幹嘛!趕緊趁進廣告的時候,讓下一個時段的主播先頂上,不然今天新聞台就要開天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