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呼呼地站在這兒淋雨做什麼?」薛氏打著傘替她遮雨。
「呃……」柳芫乾笑著。「反正天氣也挺熱的。」
薛氏見羅氏屋外的大小丫鬟一個個都使不動,乾脆拉著柳芫先進花廳裡避雨。
「沒經婆母允許進花廳不妥吧。」柳芫低聲道。
「也沒非得要婆母允許才能進花廳,誰是掌權的人,這尹家真正繼承的人又是誰,你到底弄清楚了沒有。」薛氏邊說邊抽出手絹擦拭著她臉上的雨水。
說到這事,柳芫滿懷歉意地垂著臉。「綵衣,我也不知道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她對羅氏基本上是沒有半點愧疚的,可是對綵衣就不同了,畢竟原本掌權的是尹二爺,如今卻易了主,教她很難面對她。
「又不關你的事,誰都知道當初是婆母和三爺謀奪了二爺的權,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綵衣……」柳芫感動不已,她好久沒遇見這麼明事理的人了。趕忙對棗兒招著手,讓她將茶盤擱在桌面,拉著薛氏嘗著糕點配茶喝。
反正人家都不肯嘗了,她就和綵衣一起吃光。
「讓那傢伙吃點苦頭也好,現在他無權無勢了,瞧他還能到外頭花天酒地不。」薛氏哼了聲,對尹安道沒有一絲同情。
「那他會不會對你臭臉還是咒罵什麼來著?」她倆走得近是尹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就怕尹安道會藉此斥責她。
「他臭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在你生辰宴之前的幾天,我瞧他天天臭著臉,眉頭緊鎖著,像是惱著又像是愁著,還聽說偷偷熬了藥吃呢。」
柳芫一聽,隨即意會,應是她給袁姨娘的藥奏效了。她那藥放得不重,一天吃一回,身子慢慢損壞,現在就算找大夫醫治,恐怕得要一段時間才會有所起色,但如果是找她醫治,就不用費太多時間。
「你在笑什麼?」薛氏不解地問。
「沒事,我是在想,回去我給你幾帖藥,你熬了送到三爺那兒,如果你能把他叫進你房裡的話,自是最好「他真是病了?」
「嗯……也不算病,只是男人偶爾需要滋補就是了。」
「哼,你也不用待他太好,他呀一肚子壞水,你讓二爺小心一點。」
「怎麼說?」不會是他給的帳本有問題吧?
薛氏想了下,瞧了門外一眼。「昨兒個他把我兄長給找來,雖然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但我知曉每年這個時候,皇商得負責釆買宮中的布料和紙,你也知道我娘家是京城最負盛名的布商,尹家每年採買的必定是我娘家的布匹,我擔心的是,他會不會要我兄長扣住布匹不賣給二爺。」
柳芫垂著長睫思索。「假使真是如此,那該怎麼辦?」使這種絆子,還真是尹安道的風格呢。
「要不,我回頭寫封信跟我兄長探探口風,要真是如此,我會要我兄長看清大局的。」薛氏輕拍著她的手,要她安心。
「綵衣……」原來天底下真的有這麼好的人。
「不過,入夏後皇商經手宮中釆買的不只是布,還有紙筆硯墨,甚至是石材和各種細頂,入秋後,採買的是五穀和棉蠶,你幫二爺注意一下,最好是明天開始就拜訪那些商賈,畢竟合約是一年制,要是今年不想再續約,就得再找下一個買家,千萬別遲了該繳貨的期限。」
「我知道了,回頭我會跟二爺說一聲的,真是謝謝你了,綵衣,要不是你跟我說,我還真不知道這些。」她只擅廚技,其它事都一竅不通,更槽的是,她家那口子恐怕也不會比她好到哪去。
「說什麼謝,我出身商家,對於這些事自然是比你清楚,況且我嫁進尹府已經年餘,我也很清楚婆母和三爺是什麼樣的人,如今的結果,我不認為有何不妥,至少我覺得心安理得。」
柳芫笑瞇了眼,真覺得自己真沒看錯人,綵衣是個值得深交的,所以她非得要幫她一把不可。「不管怎樣,嫁都已經嫁了,有個孩子傍身總是好。」沒相公能扶持,有個孩子陪著,漫長歲月才不孤單。
「嘎?」薛氏不解地看著她,覺得這話有些風馬牛不相及。
「待會我會把藥材送去你那兒,記得要熬給三爺喝喔。」至少先將尹安道的心思擱在綵衣這兒,省得他老是出餿主意扯二爺後腿。
回主屋後,柳芫逮了空,將薛氏的話對尹安羲說過一遍。
「看來,我只好請管事去約那些老頭出來聊聊了。」尹安羲無奈地道。
「你爭氣點,瞧瞧你那什麼表情。」
「我還不夠爭氣嗎?我這幾天不就忙著學看帳本,我都是這般努力了,照理說給幾盤糕點都是應該的,可惜啊……有的人心硬似鐵,連點賞都不肯給。」話落,還煞有其事地歎氣。
柳芫嘴角抽了兩下。說穿了,不就是為了糕點,歎什麼氣裝什麼可憐!
第十章 生辰宴上出風頭(2)
「夫人。」
門外傳來春喜的喚聲,幾乎同時,尹安羲已經從椅上跳起,開口道:「我聞到糖包子的味道了,還有……應該是綠豆千層和腕豆黃吧,我喜歡吃的腕豆黃,你做的是粗的還是細的?」
柳芫閉了閉眼,不禁想,他上輩子是狗,肯定的。
開了門,尹安羲一把就將春喜手中的食盒給接過手,回桌前大快朵頤著。
柳芫擺了擺手,示意春喜將門帶上,隨即坐在他面前,「吃慢點,別活像是餓了你幾頓似的。」
「你說,你餓了我幾頓。」尹安羲分了點心神嗆她。
「沒人頓頓都吃糕點的。」嫁給他之後,她發現他幾乎都只吃糕餅,雖說她做的藥膳鍋他也會捧場,但是餐後還是要給他糕點。
「我呀。」他驕傲地道。
柳芫歎了口氣,不禁又囑咐著。「記得要將近來要釆買的各種品項都記清楚,還有每個老闆你都必須親自上門拜訪,讓人家知曉尹家已經換人當家作主,最重要的是……」
柳芫突地噤聲,只因她的嘴裡被塞了塊糖包子。
「用膳是件多開心的事,你在這頭吱吱喳喳的會壞了我的興致,倒不如陪我一道吃,咱們吃完再聊。」
柳芫用力地嚼著糖包子,像是嚼著他的肉,瞪著他吃得津津有味的神情,氣又一下消了。
對一個廚子來說,他這吃相是最能滿足廚子的心。
而且,她發現,她還挺喜歡看著他的吃相。
「不吃?」
「你吃吧,我要是分食了,就怕你去偷整籠的,我可虧大了。」
「是拿,怎說是偷呢?」他咂著嘴,嘗著糕點,又道:「就算你不吃,我還是會去拿的。」之於他對她的瞭解,她是不可能一次只做這麼一點的,這就代表小廚房裡還擱著不少,他得趁那些丫鬟們還沒分食前趕緊再去拿一些。
「既然如此……」她還跟他客氣什麼。
她伸手去拿,可誰知道他動作更快,右手抓了盤綠豆千層,左手先塞了塊糖包子進口,陸即又端起那盤豌豆黃跑了。
「喂……我做的糕點,你竟然不給我吃,這還有天理嗎?」
當人相公的可以這般欺負人嗎,還說要保護她,別欺負她就好了!
尹安羲哈哈笑著,回頭將盤子擱在桌面,咬了口豌豆黃,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在她不及防備,吻上了她的唇,分食了點豌豆黃給她。
「喏,別說我對你不好,好吃吧。」
柳芫滿臉通紅地瞪著他,見他又靠近,狀似要舔去她唇角的糕渣,趕忙用手抹去。「不要再靠過來了!」老是這樣欺負她,真以為她都不會反擊嗎?
「怎麼這麼浪費?」尹安羲拉起她的手,細細舔去她手背上的糕邊。「我娘子做的,不能浪費的。」
他的唇舌在她的手背上舔吮著,教她僵在當場,腦袋一片空白。
「太嫩了,娘子。」最終,他還是在她唇上偷了香。
柳芫心跳如擂鼓,整張臉又燙又臊的,可他卻像沒事人般地吃著糕點,用那雙噙笑的勾魂眼不住地瞅著她。
這男人……她到底要怎麼治他?她必須回去問姊姊們才行了。
翌日,柳芫決定不再去羅氏寢屋外罰站,倒是進了宮,替德妃準備了想念的珍珠杏仁酪和幾樣糕點,聊了些體己話後,再去找黃公公問起近來宮中採買的各種細項,確定尹安道有無造假。
回府後,她將問出的與尹安道拿來的歷年釆買雜項一一對照,發覺根本就少了兩樣,氣得她牙癢癢的。
「是嗎?」尹安羲知情後,打了個哈欠,不痛不癢地應了聲,彷彿他早已猜著。
「你就這反應?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連商行的管事都瞞著你,就等著你出事,這當家又換人,你知道嗎?」可惡的尹安道,等到他日綵衣有喜,她絕對要他再也不能有子嗣!
「娘子,有哪個人被拉下主位後能心平氣和地輔佐來著?」
「所以你早就猜到?可是就算你猜到,你又怎會知道是差了哪些細項,要不是我今天進宮問了黃公公,還不知道少了硬黃紙跟硃砂呢。」她沒好氣地道,不相信他能神機妙算到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