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步走向前,她踮起腳尖,雙手捂著他的眼。「猜猜我是誰?」
他拉下她的手,沒有放開也沒有回頭。「丫頭,病沒好,怎麼可以跑到外頭?」聲音粗嘎而低啞,帶著淡淡的責難。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縮回手,反倒是從背後抱著他,臉貼向他的背。
連仲衍沒有哭,但是她卻從他微顫的冰涼手心感覺到他無法發洩的悲傷。「你怎麼沒有哭?」
「有什麼好哭的?」感覺背後一陣濕熱,他噙著自嘲苦笑沙啞說道:「你在哭什麼?」
「替你哭你哭不出來的眼淚。」她悶聲低喊著。
「……傻瓜。」輕歎聲被風吹逝,闃靜的墓園裡只剩她抽噎的哭聲,在風中輕送著兩人的悲傷。
第一章
站在機場大廳,男子斂眼倚牆而立,冷峻的眸裡沒有半絲溫度,渾身卻又燃著引人注目的野性。
收起手機,拿起他視若第二生命的化妝箱,連仲衍拉著行李正準備要離開大廳,冷不防的,有人探手自身後摀住他的眼。
「猜猜我是誰?」刻意壓低的圓潤嗓音透著笑意。
他頭也沒回地低喃著。「丫頭。」
「你確定?」拉長的尾音有著濃濃的笑意。
「廢話,會跟我玩這種無聊遊戲的人還有誰?」他一把抓下她的手,回眼瞪著她,驀地一愣。
站在他後方的女子,有著一頭如瀑黑髮,是他印象中丫頭的髮型,但是那張臉,大大的太陽眼鏡遮去她的眸,但遮掩不了用彩妝精心妝點的臉,精緻的五官更顯立體,她妖魅得無法無天;艷麗得很禍國殃民。
丫頭也美,但是她的美是種自然雅致的美,跟眼前的女子相差十萬八千里。
「抱歉。」意識到自己可能認錯人,他趕忙鬆開箝制的手。
「我認識你啊。」她依舊笑著。
「我認識你嗎?」語氣一沉。
她是很美,但是美人他看太多了,而自動送上門來的美人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多得令他厭惡。
原因無他,先撇開家世不談,第一重點就是,他很帥。
連仲衍一頭鬆軟鬈發,濃眉大眼,挺鼻美唇,確實不愧為時尚界第一美男子,唯一最大的缺點,是他的眼神太冷,面對陌生的人,別說笑容,他連正視一眼都吝於給予。
第二重點是,他身為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首席造型師兼總經理,在電視和雜誌上偶有機會曝光,因而吸引了不少目光。
所以,有不少女人老是偷偷地摸上他的床,而這狀況在這一年來,不管他去到哪裡,始終嚴重得今他疲於應付且厭惡透頂。
「你不認識我?」軟軟的嗓音有著幾分撒嬌的氣息,甚至還噙著幾分責備,只差沒有跺上兩腳以顯任性。
「抱歉,我不認識你。」連仲衍滿嘴媲美外頭低溫的冷調。
是他搞錯了,齊家怎麼可能出現在日本?
她的身體不好,免疫系統很差,很容易遭病菌入侵,尤其入冬之後,更是她身體狀況最糟糕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她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算算,他已經將近一年沒看到她了,這是認識她之後,第一次那麼久沒跟她見過面。
不知道她最近好不好,是不是像以往動不動就發燒?
忖著,走到大廳外頭,連仲衍找了輛計程車坐上,才剛關上車門閉目養神,便發覺有人開了車門,大方地坐上車子,坐到他的身旁,以流利的日文說明去處,還要司機趕緊開車。
張眼探去——又是她!
他冷峻地瞪視著她。
也許是他鄉遇同胞吧,所以這個女人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踏進他冷若冰霜的結界。
女子側睇著他,粉嫩的唇微微嘟起。
他不耐地瞪著她,連開口跟她對話都不屑,等著她識相地自動下車。
「仲衍,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好看的唇扁起,一臉哀怨。
「滾。」僅只是一個單宇,卻充分地表達他的耐性已達極限。
女子誇張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一頭黑髮隨之擺動。「唉,不過才近一年沒見到面,不可能忘得這麼快吧。」字句皆是指控和埋怨。
連仲衍依舊不為所動,正打算請司機停車,卻見她拿下眼鏡,剔亮得恍若泛上一層水光的杏眼怨氣十足地瞅著他。
「……丫頭。」沒事把自己的臉當畫紙做什麼?糟蹋了天生的好皮相。
「好久不見,我無緣的姊夫。」齊家笑瞇了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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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麼搞的?」
「該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教堂裡,新郎和伴郎、伴娘站在壇前,卻苦苦等不到新娘的現身,反倒是等到底下賓客的竊竊私語。
儘管聲音已經很刻意地壓低了,但發言者眾多,聲量聚集在一塊,便顯得相當有穿透力,穿進了每個人的耳裡。
至少齊家是這麼認為的。
她回頭朝新娘休息室的方向看去,而後又看了站在身旁的連仲衍一眼。
一頭鬆軟的鬈發整齊地貼覆腦後,露出他俊爾清冷的臉,只是現在,他背對著賓客,眸色深沉,臉色早已黑了大半。
糟,他快要發火了。
認識他十一年,齊家很清楚這是他要發火前的徵兆。
姊到底是在做什麼?她憂心地往後探去,卻始終找不到姊姊的身影,反倒是見到公司裡的模特兒跑過來,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她瞬間瞪大眼,困難地嚥了嚥口水。
她承認,打從她知道仲衍和姊姊的婚期定下之後,她便日日夜夜地詛咒婚禮告吹,但她從沒想過會是這種狀況。
「丫頭?」連仲衍瞪著腳前的大理石階,沉聲問著。
「那個……」她將目光移過去。
啊咧,念野大哥什麼時候逃走了?原本還以為有他在,多少能夠壓制一下仲衍的火氣。
不等她說,他便已經清到答案。「她跑了?」
「你怎麼知道?!」話脫口而出,她趕忙摀住嘴,走到他身旁。「不對,不是跑了,是她突然肚子痛,被送到醫院去了,可能是她太緊張的關係,所以我想……」
「你確定我能在醫院看到她?」他側眼探來,笑得很冷。
「呃……」應該是不能,因為她也不知道姊姊到底上哪去了,說她肚子痛,是準備待會要說給賓客聽的說詞。
總不能把實情說出來嘛,姊姊落跑,會對兩家造成很大的影響的。
連仲衍哼了聲,回頭看了一眼底下的賓客,自嘲地扯著嘴角,「新娘都跑了,你們還不打算散場嗎?」
話一出口,原本刻意壓低的嗓音瞬間震天價響地交談著,而連家的人則是錯愕的呆坐在原位。
在眾人的吃驚中,他瀟灑離開。
「仲衍,你不要生氣,姊姊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不然……」齊家跟在他的身後走。
他驀地停下腳步。「你在撒謊。」
她緊急煞車。「我?」
「你一直都在她的身邊,你會不知道她的狀況?」他回頭,向來溫和的眸難得迸裂令她微愣的危險氣息。
「我……」難道說,他也知道姊姊其實早就已經喜歡上念野了?在這種狀況下,他還打算跟姊姊結婚?
他是那麼地愛她嗎?思及此,心頭狠狠地發痛著。
「請你讓我靜一靜。」他沉聲道。
話落,他便朝教堂旁的長廊走去,挺直的背脊在她眼裡看起來好孤單。
認識他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不客氣的口吻跟她說話,用毫不掩飾怒氣的眼神看她。
姊姊落跑,他傷得很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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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回神,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會在日本?」
齊家幽幽回神,看著眼前火冒三丈的連仲衍,再看向一旁的擺設,她才想起,她已經跟著他來到位於表參道上的美樂帝日本分公司。
和他坐在休息室裡,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頭的冷冽街景,再回頭看著他,確定他真的就在眼前,她不禁笑了。
「笑什麼?」看她傻笑,他習慣性地撫上她的額,確定沒有發燒才放下手。
「我開心啊。」她笑瞇了眼。
感謝老天,闊別一年後再見面,他已經前嫌盡棄。
「有什麼好開心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瞪了一眼,起身幫她泡了杯熱可可。
「我來日本工作啊。」她接過熱可可,嘗了一口,溫暖得心頭發熱。
「胡說,怎麼也不可能派你來,尤其現在已經入冬了。」台灣也許是暖冬,但日本卻是正式進入寒冬了。
冬天對她而言,是最難捱的季節,她爸爸不可能在這當頭讓她離開台灣。
「我又不是丹波派來的。」她好笑地看著他。
「不然呢?」他哼笑著。「你不替你爸工作,還能為誰工作?」
「阿希達。」
「阿希達?」
「看見了沒有?」她指著窗外那幢大樓。「就是那裡。」
落在青山大街的阿希達精品旗艦店。
「廢話,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阿希達?」阿希達是日本的本土精品品牌,經營項目有服裝、各式服飾配件類,以及彩妝和珠寶。「曾經合作過,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