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如焚,忍住痛徹心扉的疼楚,他加快了動作,在一陣浪即將打來的瞬間,他瞧見了她所穿的外套,立刻探手抓住,哪怕是大浪打來,也絕對不鬆手,多怕一鬆手便是陰陽兩隔。
他咬著牙,拉過她的身體,將她直往沙灘推。
「總經理,總經理!」
「大師!」
一上岸,整組工作人員包括模特兒全都圍在岸邊。
連仲衍筋疲力盡地重喘口氣,顧不得一身刺骨的寒意,隨即拍著齊家冰涼的頰。「齊家?齊家!」她臉上還裹著彩妝,讓人看不出氣色,但是——他驀地俯到她的胸口,屏氣凝神地聽著她微弱的心跳聲。
「叫救護車!馬上叫救護車!」他突地起身狂喊,不由分說動手拉開她的外套,除去任何會影響她正常呼吸的物品。「把所有的乾毛巾都拿過來!」
「先用車送她到本島吧。」高柳總監建議著,一旁隨即有人送上數條大毛巾。
「是啊、是啊!」一旁的模特兒也高分貝應和著。
只見連仲衍驀地抬眼,怒目瞪去。「給我聽好,我只說一次,如果阿希達執意要這批模特兒的話,那麼,我跟阿希達的合約便立即中止!」
「為什麼?」高柳總監一臉錯愕。
「問她們!」他將齊家抱起,臨走前森冷地瞪了那票模特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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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徐緩張開酸澀的眼,輕眨了兩下,再眨兩下,發覺天花板竟是她最熟悉的慘白,眉頭不禁輕擰起。
「醒了?」
「仲衍?」她轉頭看去,只見他一臉憔悴。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坐到床畔,放大的俊臉慢慢地逼近她,然後在她的唇上壓下屬於他的熱情。
察覺了他微顫的靈魂,她傻眼。
連仲衍坐起身子,輕攏著她的發。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粗嘎地低喃著,語調是令人心碎的溫柔。「還會不會覺得冷?」
看著她面色如紙的臉和泛紫的唇,心狠狠地抽痛著。
「冷倒還好,只是覺得頭有點痛。」那是種很習以為常的痛法。「發生什麼事了嗎?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橫看豎看都像醫院,根據她住院的經驗告訴她,她現在就置身在頗為高級的單人病房裡。
「你不記得你被海浪捲走?」他輕撫著她的額,確定熱度有逐漸降溫的傾向,安心了不少。
「海浪?」她微挑起眉,很認真地回想。「啊,對了,我看到一個大浪打上來,回頭要跑,卻好像踢到什麼東西跌倒了,接下來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隱約只記得置身於難以忍耐的刺骨冰冷中,感覺就像初見他時,不小心掉進游泳池時一樣。
「那混蛋惡意把你絆倒。」連仲衍語氣突轉,神情也跟著隱晦陰沉。
她想了下,大概猜到他是在說誰。「你怎麼會知道?」
「你說過,海水很清澈,十公尺內的海平面都看得見,你以為我會沒看見那混蛋故意往外伸的腳嗎?」混蛋,要不是急著要送齊家到醫院,他是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她。
「那,是你救我的?」她輕撫著他的臉,想要抹去他眉間的擔憂。
「我的心跳都快停了。」
她一愣,突地笑了。「聽起來好像在跟我告白呢。」
「那麼,就當我是在告白吧。」
「咦?」
「一想到可能再也看不到你,我的心就痛得無以復加,像是要死了般的痛苦。」所謂的心折神斷,就是這種絕烈的滋味吧。
齊家眨了眨眼,眨出滿眶激動的淚水。
「你是說真的嗎?」她哽咽道。
她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付出的感情能夠得到回報。
「因為這件事情,我才明白,為什麼我的個性會變得這麼冷漠。」他總算將那一份不合理的違和感給弄明白了。
「為什麼?」
「因為我害怕失去。」所以他才一直抗拒對人發生感情。
「害怕?」這個看起來所向無敵的男人居然也會害怕?
「小時候,看見因為失去丈夫而嚎啕大哭的媽,讓我對生離死別產生很多的想法,慢慢地,我無法忍受分離,慢慢地,為了不受傷,我開始學習漠視一切……」
只要不接觸,就不會生情,更不會害怕分離,他就連自己是在什麼時候養成這個習慣的都不知道。
恍若那早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如此自然又合理的存在。
但,說穿了,他不過是個膽小鬼,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是用這麼消極的方式在逃避這個世界。
當初他對她若即若離,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身體不好,感覺上好像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他才刻意不跟她太接近,以為這樣子便能夠逃開心痛的感覺,然而,情感似乎在他不經意間,堆積了足以撼動他心神的份量。
而眼前這件事,就是個導火線,讓他明白她在他心裡早佔有一席之地。
否則他又怎會特別的縱容她?
「原來我在你身上發現的心牆,就是這種原因啊。」齊家輕捧著他的臉。「所以你才不哭的,對不?」
壓抑那麼久的情緒,一旦找到出口,肯定會失控崩潰的。
真傻,用這種方法封閉自己,怎麼快樂得起來?
「沒事幹麼哭?」他沒好氣道。
「可是連媽媽走了,你一定很難過吧。」雖說年代已經有點久遠,但一想起他那時的背影,總是讓她覺得很心酸。
那感覺不像是刻意壓抑,而是一種本能反應,不管遇到什麼事,他全都選擇冷漠以對,把殺傷力降到最低,但實際上,他真的一點都沒受傷嗎?
她並不這麼認為。
「哭了有用嗎?」
「嗯,是不見得有用啦,但上帝賦予我們哭泣的權利,是要我們稀釋悲傷的,哭過之後,應該會覺得滿痛快的。」至少她是這樣覺得。
「是嗎?」他很懷疑。
「真的,有機會你應該要大聲地哭他一場。」齊家說得慷慨激昂,失焦的大眼迸出些許光彩。
連仲衍冷眼看著她。「沒事幹麼要哭?難道我的人生就不能一帆風順點嗎?」
幹麼非得詛咒他遇到不幸?
「我是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嘛。」
「我不需要那種機會。」要他再嘗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別作夢了,那種痛,他一點也不想嘗。「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都不能去。」
「欸?」變得這麼霸道?「可是,我要工作耶。」
「那種工作不如不要,居然要你去充當工作人員。」混蛋,他一想起來就一肚火。
「哎唷,人手不足,稍微接替一下也算合理。」
「那麼那傢伙絆倒你,又怎麼說?」
「那個是……」很想告訴他,那純屬意外,只是現在這個當頭這麼說,肯定讓他更不悅。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差?你知道醫生怎麼說你的嗎?他說你過度疲勞,血壓太低又有貧血,白血球值也太低,整個免疫系統情況都很糟。」他熾燙的目光像是要將她整個人融化似的。「而那些傢伙還敢招惹你,信不信我會讓她們在業界混不下去!」
「呃……」她聽得一愣一愣的。
看他為她怒髮衝冠,她是挺感動的啦,但凡事要適可而止,不然她會被嚇到的。
「那件事暫且不談,依我看,你不適合再繼續待在這麼寒冷的國家。」
「你太誇張了,我是在日本又不是在北極。」不要說下雪,現在的溫度至少都還在十度以上啊。
「問題是你的身體根本撐不住。」就說了,一旦入冬,她的身體便會出現很多問題,平時她都掩飾太好,妝塗得那麼厚,他才發現她氣色糟到不行,今天她落海也讓意識到他不能再事事由著她。
「可是……」她現在還不能回去。
正想著該怎麼跟他解釋,卻聽見有人在敲門。
「請進。」他喊著。
門打開,走進病房的是朱元瑄和宇佐美零。
「齊家。」朱元瑄衝到好友的身旁,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怎麼會這樣子?我一接到消息馬上從東京趕到這裡。」
「到底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掉進海裡?」跟在後頭的宇佐美零也不解地發問。
「高柳沒跟你說嗎?」連仲衍寒著臉。
「他說得很含糊,只說你決定要退出這一次的合作。」宇佐美零正視著他。「我想這和齊家的落海應該有關吧?」
「簡單來說,只要你們決定繼續採用那批模特兒,那麼我就退出發表會。」連仲衍話不多說,只往重點下手。
「難不成齊家會落海是因為她們?!」朱元瑄很快便聯想到了。
連仲衍懶得再多說,把目光轉到齊家臉上,卻見她一臉難以置信。
「沒必要這樣子吧,我想她們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們其實只是搞了點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不幸倒楣遇到一個沾水就感冒發燒的她。「況且因為一個人的作為而連坐整個團隊,不太公平吧?」
「不是故意的就能搞成這樣,要是故意的呢?」連仲衍撇了撇嘴,一臉沒得商量。「況且,有一個人這麼做,而其他人卻在旁看好戲,視同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