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撞擊力道在姬光艷後腦開了一個新傷口,他毫不理會她是不是摔破腦袋,也裝作沒聽到那喀吃一聲、某處骨頭斷裂的聲音,只緩緩的掏出手巾擦了擦手,完全無視那從她頭上緩緩蔓延開來的鮮紅。
擦淨了手,他側身在軟椅上躺下閉目養神,心裡則想像著,回到京城之後左相將會給他的利益。
他辛辛苦苦的苦讀考取功名,謀得一官半職,為的就是要飛黃騰達、榮華富貴,本以為攀上平南王會好處多多,可誰知平南王卻太過清廉,一點油水也沒有,真是浪費他的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童大人,請下車。」臥龍敲敲門板。
童思綸睜開眼,起身拉了拉衣襟,瞄到姬光艷,覺得很礙眼的又狠狠踢了她一腳,這才站起身推開門板,彎身跳下馬車,但他才剛直起身子,立即發現不對。
「這裡不是驛站,這是什麼地方?!」他掃視眼前宏武的建築,以及數名站在門外威武嚴肅、穿著統一服裝的男人,向來小心、疑心病甚重的他,深覺事有蹊蹺!
「這是雷風堡的秘密分部,童大人,他們會負責押送你進京。」臥龍好心的解釋,一揮手,兩名身穿雷風堡制服的衛士立刻上前鉗制住童思綸。
「什麼?你在胡說什麼?!」他不敢置信的吼。「你瘋了!放開我,我可是朝廷命官,你們竟敢……」
「你已經不是朝廷命官了,童思綸,在兩個時辰前,左相已經被縛,你這個同夥已經被供出來了,龍顏震怒,皇上御筆親書通緝榜文,你該感到榮幸了。」臥龍冷冷一笑。「陷害平南王,欺上瞞下、一手遮天,光是欺君之罪就能夠讓你死上一千遍了。」
「你沒證據!我和左相沒有關係!」
「是嗎?那這是什麼?」臥龍掏出一張信紙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怎麼會……」童思綸錯愕的瞪著自己手中的信封。封口的封泥明明完整,為什麼裡面的信會在他手上?!
那封信是他通知左相已經逮到姬光艷的消息,並保證會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帶走!」臥龍冷冷一笑。
終於啊,他可以解脫了,剩下的就是送姬光艷回京城,然後等姬光義趕上,就完成堡主交付給他的任務了
目送童思綸被衛士押走,他的視線下移,皺起眉頭看著童思綸踏過之地的暗紅腳印……
回頭望向馬車,他突然想起之前聽見的撞擊聲……他沒聽見她的呼痛聲,所以應該沒事,可是那腳印……
跨步走近馬車,打開車門一看見姬光艷的狀況之後,他的表情閃過一絲懊惱。
「可惡!我一定會被堡主刮掉一層皮。」他立即上前將人抱下馬車,吆喝著屋子裡的僕從去請大夫,突然,他皺了皺鼻子,目光在姬光艷身上密密的梭巡著,一會兒之後,哼哼一笑。
他招來一名女僕吩咐道:「把這位姑娘的衣裳換下,全部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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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兩匹駿馬一前一後跟隨在「尋香」後頭,往京城的方向急馳而去。
都是他的錯!
明明知道那乞丐不是真的受寒受凍,只是想拿他的棉襖去當鋪換銀子,他還是任他訛詐,結果不僅辜負了阿艷的心意,還因此置她於險地。
阿艷說,如果阿義有何不測,她不會原諒他,如今,他更無法原諒自己。
「駕!」他催促馬兒跟上速度極快的尋香,不想牽制住它,耽擱了它的速度,沒多久,尋香飛離官道,順著官道旁的叉路往前飛。
「等等,歐陽大哥,這裡不是往京城的方向!」姬光義在飛奔的馬匹上,對著他大喊。「童思綸是要回京城的!」
「專香不會錯的!」歐陽禹昊心裡也頗疑惑,可是尋香不會出錯。
「也許他聞到其它母尋香的味道?」姬光義說出他的猜測,卻不小心吃了一口飛揚的塵沙,呸呸呸的吐著。
「不可能,每隻公尋香一生中只會對單一的母尋香香味有反應,尋香是從一而終的。」歐陽禹昊的速度完全沒有慢下來。
姬光義閉上嘴,既然他不瞭解,也無法想像這種不可思議的生態,只好選擇相信他了。
歐陽禹昊也沒心思去多做解釋,他一心想盡快趕上,只要想到阿艷倔強的脾氣,想到阿義口中的童思綸是如何的殘忍,他就不敢想像她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
在追趕的這一路上,他憂慮焦急、惱恨自己,如果……如果阿艷她……
渾身猛地竄上一陣寒慄,他立即撇開腦中那不吉的揣測,不願去細想阿艷可能會有的折磨。
路徑愈來愈狹窄,他視線銳利的梭巡著前方小徑,確實能看到馬車經過的痕跡,所以應該沒有錯,阿艷就在前方,他必須……
突然,尋香似是失去憑借,飛行的方向變得混亂。
歐陽禹昊飛快的拉扯韁繩停下馬來,望著隨意亂飛的尋香。
姬光義反應不及,衝過去一段路之後才趕緊勒住馬,調轉馬頭跑回來。
「為什麼停下來?」
「香味不見了,尋香找不到香味。」他眉頭緊蹙,環顧四周。
「香味不見了?!」姬光義訝喊。「怎麼會呢?你不是說那個香味就算用水洗過,尋香也能找到嗎?」
「但是用火燒就能完全消除了,所以阿艷的衣服應是被燒了,可能是破衣裳,所以被燒掉,也可能是……被發現了。」歐陽禹昊沉吟,雷風堡的賞金獵人果然非易與之輩!
「可是你明明說那種香味只有尋香能聞到,我們人類或其它動物都聞不到啊,怎麼這會兒又說被發現了?」姬光義又急又怒。
「既然有人有能力提煉出尋香求偶時母尋香散發出的香氣,那麼會有人能察覺香氣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的。」譬如說,臥龍。「不過我並不確定,也許只是單純的燒掉衣服。」
姬光義深吸口氣,平息自己滿心的躁奴群,他知道此刻不是生氣的時候。
「那現在怎麼辦?」他問。
歐陽禹昊沉默的收回尋香放回竹筒中,收進懷裡之後,他翻身躍下馬背,走到前方蹲在小徑上探查。
「這條小徑雜草叢生,可見已經久無人跡,可是你看,草地上有馬車碾過的痕跡,中間則是馬蹄踐踏的腳印,這些痕跡都是新的,所以應該往這個方向繼續追蹤。」
走回馬旁翻身上馬,他望著四週一會兒又道:「如果我沒記錯,從這個方向而去,前方約十里處有一個城鎮,我想我們只晚了兩刻追上來,兩方相距應該不會很遠,也許他們在小鎮落腳,將阿艷的衣裳燒掉。」
歐陽禹昊望向前方,這個方向是之前尋香一直前進的方向,馬車的痕跡也佐證了他的猜測,所以他不再猶豫。
「駕!」他揮動韁繩,快馬加鞭急馳而去。
「喂!等等我!」姬光義大喊,駕的一聲追了上去。
第八章
一進城,兩人跳下馬站在街頭,望著街上人群熙來攘往,非常意外一個小城鎮竟會這般熱鬧。
「現下怎麼辦?」姬光義喃喃地問。
「先找間客棧,你在客棧等我,我到處探探。」歐陽禹昊牽著馬匹前進。
姬光義連忙跟上。「我不想留在客棧乾等!」
「阿義,別忘了每個大城小鎮都有你們的通緝畫像,你最好不要在外頭待太久,免得節外生枝。」歐陽禹昊分析情勢給他聽。
姬光義抿唇,雖然萬般不願,可是卻知道他的顧慮是對的。
於是他們找了一間看來生意比較清淡的客棧,要了一間房,在安頓好之後,他交給姬光義一支煙火。
「這是預防萬一,如果我不在的期間,你遇到什麼麻煩,點燃它朝天空發射,我會馬上趕回來。」
「好。」姬光義收下。
「你身上有火折子嗎?」歐陽禹昊細心的問。
「沒有。」他搖搖頭。
「這給你。」他拿出一根火折子交給他。
安排妥當之後,歐陽禹昊便重新來到街上。
只是,他要從何探查起?
「這位爺,好心賞口飯吃吧!善有善報,老天會保佑你的。」蹲在街旁瘦弱的老乞丐啞著嗓音,虛弱的對他伸長顫抖的手。
善有善報?
歐陽禹昊眼眶一熱,他行事向來無爭無求,行善也從不曾想善報這回事,只是認為行有餘再加上能力所及。盡力去做便好,因此對於他人抱著什麼樣心態。是感謝他、是利用他、是訛詐他、是嘲笑他,他都不在乎,總之於心無愧做了便是,就算被騙取善心,他也能一笑置之,可是……
老天為何以此考驗他?
就算要他醒悟,也下該讓阿艷來承擔他愚蠢的惡果啊!
「大爺,行行好,賞口飯吧!」老乞丐又顫聲乞求。
歐陽禹昊望著他,看得出他病了,瘦骨嶙峋,怕是已經餓了好幾頓。
惻隱之心躍動,他悲憫的蹲下身,掏出身上所有的銅錢,放進老乞丐的破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