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保住性命即可……
以近日的身體狀況,傾心只能先守著這個準則,無法再為姊姊做更多。
這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哪是三言兩語能道盡?看著姊姊的憂心焦急,傾心輕歎一聲,將所有一切簡化道:「不會有事的。」
「又想騙我。」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牧妐晴好恨自己的沒用。
此時沈甸甸壓在心口處的力不從心,是從小就開始累積起的。
自小,爹爹寵她,娘疼愛她,就連妹妹也是一個樣兒,對她又寵又疼的,一個個都把她當心頭肉對待,忙著為她抵擋外界所有的覬覦垂涎,嚴嚴實實的守護著她,只希望她能平安順遂,快樂無憂。
這樣一番心意出自於爹娘也就算了,但連傾心也是如此,就讓她過意不去了。
明明,明明她才是做姊姊的那一個,守護手足這種事怎麼說都該由她來,怎麼在牧家卻整個相反?
不應該是這樣的!
現在傾心病得昏昏沈沈,眼看著都快無氣息了,竟還想著要先哄她安心?
這讓她怎能不打心底感到難過?
又如何能不感到濃濃的挫折感?
「別哭。」
在牧傾心開口之前,已有人出聲。
冷之安渾然不覺自己搶走小姨子安撫人的工作,揉了揉小妻子的頭,溫聲道:
「我說了她沒事。」
「連你也想騙我。」她嗚嗚的低聲嗚咽,在冷之安的眼中,就像只餓肚子的小貓兒那樣,可愛得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對她,一直就是如此,不知如何是好啊……
「不騙你。」星眸中滿溢著寵溺之色,冷之安輕拍她的額頭,要她專心聽。「你妹妹不是生病,是中毒。」
含著眼淚的大眼睛驚訝的看著他,因為他使用的字眼。
中毒?
真的假的?
「是真的。」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冷之安確認道。
臥病在床的牧傾心不動聲色的將兩人的互動全看在眼裡。
擱置心頭的千百種憂慮當中,關於姊姊良人的這一欄位,所有的猜疑與憂慮,都因為冷之安言行舉止間流露出的佔有慾而寬了心……
「『奪魄吸魂測試版』,中此毒者初期症狀就像傷風,高熱不斷,是一般傷寒解熱的藥方無法治療的,只能就這樣拖著,直到中毒者的精氣神被反覆不定的高熱給消耗殆盡。」冷之安進一步的解釋,很含蓄的帶過這藥性的結局。
牧妐晴聽得一愣一愣的,猶掛著淚痕的粉嫩小臉充滿了狐疑,略過「消耗殆盡」是怎樣的盡法,她最先想到的問題只有一個:「你怎知道?」
「這毒是我調配的。」
這答案說得輕描淡寫,讓牧妐晴一度以為他在開玩笑,因而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對。
「我調配的。」當著那傻愣愣的神情,冷之安很好心的又承認了一次。
牧妐晴已然說不出話。
那震驚表情定格了好久之後,才極其緩慢的從坦承不諱的製藥者身上轉向受害者……
「啊!傾心!」忍不住大叫出聲。
受害者不知何時又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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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太蒼並沒有什麼遠大的志願,成為一個比松伯更加被主人倚重跟信賴的侍僕,那就是他的願望。
他一直在努力學習,從八歲那年自願跟著回淵峰谷之後,無一日間斷地在學習怎麼當一個完美的貼身侍僕。
太蒼自認用了十足的心,特別是像喜怒不形於色這種最基本的定力修煉,他原以為至少有一定的程度了,但這會兒,他知道他的修煉還不夠……
「夫人有什麼疑問嗎?」他問了。
他該要忍住,但被人以蛇盯青蛙的姿態足足盯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他最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只可惜,叫他破功的問話猶如石沈大海,並無回應。
那個說要到園子走走、透透氣的人還是原姿勢、原表情,一動也不動地死盯著他看。
隱忍著,太蒼很不想破功得太厲害,只能暗自調息,維持住沈著的表情再喚一次:「夫人?」
猶如大夢初醒,在太蒼的第二度叫喚之時。
「啊?」視而不見的目光有了焦距,回過神來的牧妐晴直覺問:「什麼事?」
原來……她只是剛好看著他這方向在發呆,而不是在看他……
太蒼用盡了意志力,才維持住臉部的平靜。
「沒事。」他說。
太蒼的出聲好似指引了一盞明燈,讓牧妐晴滿腦子的問題有了宣洩的方向……
「喏……」她開口,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決定問了:「你跟著你家少爺這麼久,解毒的事……有沒問題啊?」
想了想,覺得該補充點什麼,牧妐晴連忙又道:「我不是不相信他,但他自己又說了,取名測試版的都是失敗品,沒有特地研發解藥,這事關係傾心的一條小命,我、我……我總是不放心。」
「對少爺而言,失敗品就是有所缺陷,這種毒物沒有留下的必要,自然不會想研發解藥,但只要他想,要做出解藥也不是太困難的事。」太蒼如實道。
說是這樣說,但是對一個幫不上忙,只能等待結果的人來說,沒事做的情況下,很難不胡思亂想。
即便牧妐晴已經主動到園子走走想轉換心思,但成效似乎有限,更何況……
「為什麼夫君做的藥,會毒到傾心?」她一直想不通這點。
「回夫人的話。」太蒼知無不言,答道:「雖然是失敗品,但對一般人來說已經很好用了,所以滄少爺會定期將失敗的藥一起收走。」
太蒼口中的滄少爺是冷之安的孿生兄弟冷之滄,成親多時,雖還沒見過面,但對於這點牧妐晴是知曉的。
先前她只聽聞這位小叔是做家族生意的,一直沒機會過問冷家到底是做哪門子生意,但這會兒將事情兜了一兜,大抵也知是什麼營生了。
雖然搞不懂,怎會有人把販售毒藥當一門生意經營,但與其思索這問題,牧妐晴更憂心有人要對傾心不利。
當真有人欲除傾心而後快,甚至已經積極到下毒的程度了,下的還是這種沒解藥的毒,這……
「夫人切莫煩憂。」立志當一個完美的貼心侍兒,太蒼很適時的推崇自家主人。「少爺需要時間觀察病人狀態,也需要時間去想解毒的藥方,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只要少爺肯出手,傾心小姐的命絕對留得下來。」
奉命去取用茶水跟點心的幸幸,回來正巧聽到話尾,連忙附和:「傾心小姐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
聞言,牧妐晴只能歎氣。
雖然她煩心的並不止於此,但這次的毒素能不能根除,確實也是令她不安的因素之一。
人人傳言她是降世的福星,她多希望自己真的是。
若她真是福星、擁有什麼天賜神力,她比誰都希望一切平安如意,但自從爹娘意外橫死之後,接連發生的諸多事件,讓她不自覺的會往不好的方向聯想去。
「蒼小子,你跟著你家少爺應該也有一段時間了吧!」將點心布上的同時,幸幸嘴巴也沒閒著,好奇的問道:「你跟了他這麼久,知道他為什麼要研究毒物嗎?」
這話引起牧妐晴的注意,事實上這問題她也想了很久,也很想知道答案。
「什麼『為什麼』?」太蒼不明白這問題的重點在哪邊,特別是新上任的夫人也一臉期待的神情看著他的時候。
「我的意思是,毒藥,毒藥,這兩個字聽起來總是叫人忌諱,畢竟它是害人的東西,研究這東西,有什麼好的呢?怎麼會世代都研究這個為樂?」幸幸一直就想不通,趁著這會兒姑爺下在,有自家小姐撐腰,正好問問。
「夫人家經營的是字花樓,賭博又算是哪門子的好事?」太蒼脫口而出,話出了口才想到,身為一個完美的侍兒,他怎能用這麼直白的口吻跟語句?
他略微緊張的看看還不甚熟悉的女主人,只見後者摸摸鼻子,清秀的美顏上不見絲毫怪罪,反倒是一臉尷尬的笑道:「你說的也沒錯,賭博確實不是什麼好事。」
「但就某方面來說,這件不是很好的事,卻也提供一般小老百姓娛樂跟夢想啊。」幸幸倒是不服氣的辯駁道。
娛樂?夢想?那麼,那些玩到傾家蕩產又拋妻棄子的呢?
無法認同,太蒼選擇沈默。
「更何況你要知道,字花樓再怎麼說也是個正當的營生方式,別說是中彩的得獎人是怎麼改變了生活,它本身就提供不少人工作機會,讓大家一起求溫飽,也算是造福很多人啊。」幸幸再換個方式說。
「幸幸說的也是。」牧妐晴點點頭,放下啜飲兩口的熱茶,頗有感慨的說道:
「其實賭博本身並非罪惡,有問題的是人,是人心中的貪念。」
語畢,一陣沈默……
忽地發現她話說得太沈重,把場面搞僵了,牧妐晴有些些不好意思,連忙招呼道:「都別站著,也沒別人,坐下來一起喝茶,陪我吃吃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