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注意過皇親貴胄,但由於花娘們常提,她也得知有二皇子鳳玦這號人物,知道他命途乖舛,本是最優秀的皇子,卻受到奸人所害被貶為平民,待在民間六年才得以洗刷冤屈,從此心性大變,成為只知吃喝玩樂、夜夜笙歌的浪蕩皇子,讓人唏噓不已。
不過不管他的評價如何,一踏入牡丹閣,他就是最尊貴的、來花錢的大爺,熱烈歡迎他都來不及了,誰管他是什麼德性。
莊子儀在換好劉嬤嬤要她穿的大紅衣裳後,看著太過曝露的領口,便決定換套青色衣裳穿,還要丫鬟上淡妝即可。倒不是她存心作對,而是雙頰塗得那麼紅,活像猴子屁股似的,難看極了,而劉嬤嬤要她擦的香粉太嗆鼻,她最後選擇自己常戴的茉莉香囊。
她過世的娘親最喜歡茉莉了,常會縫製茉莉香囊讓她戴在身上,後來她也習慣戴著了,只要聞到那淡淡的香氣,她就會回憶起娘親,感到心安。
打扮好後,莊子儀被領著往花廳的方向走去,在她後方有兩排丫鬟跟著,頗有花魁的氣勢。
劉嬤嬤遠遠看到她走來,臉色一變,快步上前小聲痛罵幫她打扮的丫鬟。「我不是交代好要穿那件大紅衣裳的,怎麼穿得那麼素?還有這妝是怎麼回事,胭脂塗得根本不夠紅!你到底是……」
看那丫鬟怕得要命,莊子儀擋在她面前出聲道:「是我要她這麼做的。」
劉嬤嬤瞪她一眼,捉著她的手臂就是一針刺下,莊子儀咬牙忍著,身後的一干丫鬟看了都於心不忍。
「算了,待會兒伺候二皇子時,你可得給我好好做,別惹他生氣。」劉嬤嬤抽回了針,警告地道。不能否認莊子儀這麼打扮也很美,不少客人都吃這一套,但她就恨這丫頭清麗如白蓮的模樣,彷彿在用那潔白無瑕的模樣嘲笑他人的污穢。
「再三天就是你的初夜拍賣了,你最好祈禱二皇子看得上你,願意為你贖身吧,這樣你可以離開,我也可以拿那些銀兩多栽培幾個花魁,省得看見你就生氣。」
莊子儀瞪著劉嬤嬤,恨她總是故意提醒自己還剩下幾天就要賣身。
從最初的二十天到現在只剩三天了,要找出一位願意救她的人希望太過渺茫,哪個男人不是色瞇瞇的看著她,只想得到她的身體?
二皇子又如何,他跟那些色慾薰心的男人壓根沒什麼不同。
「還不走?」劉嬤嬤橫了她一眼往前走。
莊子儀捏緊手心,跟了上去。
花廳外有一群侍衛在四周戒備,鳳玦坐在正中央被花娘們包圍著,左擁右抱不夠,大腿上還坐一個,笑得可歡了。
「殿下,這是我們閣裡的花魁子儀,子儀,快向殿下問安。」劉嬤嬤陪笑著,用眼神要佔著鳳玦的花娘們讓開,然後將莊子儀帶到鳳玦面前。
花娘們都說二皇子鳳玦俊美無儔,莊子儀卻認為再俊的男人好色起來還不是那副德性,相貌再好看又如何?豈知當她見到本人時,才發現完全不是她所能想像的,鳳玦更俊上幾倍,還有著天生的貴氣,耀眼非凡。這就是皇親貴胄嗎?
莊子儀心裡驚艷著,卻也沒失禮,她不疾不徐的行禮,「子儀參見二皇子。」
另一邊,鳳玦也上下打量著她,眼神饒富興味地盯著她瞧。
這陣子常光臨各大青樓,什麼風情萬種的花魁他沒見過,倒是第一次看到打扮得那麼樸素,氣質卻如此端莊高雅的。
「你叫子儀嗎?長得真美,氣質也好。」鳳玦瞇著慵懶的眸讚美道。
劉嬤嬤看鳳玦似乎對莊子儀很感興趣,笑得可樂了,「謝二皇子賞識。子儀,快給二皇子倒杯酒。」她催促道。
莊子儀聽話的向前一步,拿起酒壺倒酒。
她微微傾身時,鳳玦不經意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不禁問道:「這什麼味道?」
莊子儀抬頭對上他深邃好看的眼眸,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趕忙鎮定心神回答,「稟殿下,是茉莉,子儀有佩戴香囊的習慣。」
鳳玦看她的談吐挺有閨秀風範,又好奇問道:「子儀姑娘,你來這裡多久了?」
「兩個月。」莊子儀將倒了七分滿的酒遞給鳳玦。
鳳玦沒馬上接過酒杯,反而狀似隨意的問:「你該不會是被家人賣到這裡的吧?」
莊子儀臉色一變,手上執著的酒杯小小搖晃了下。
鳳玦知道他猜中了,接過了她手上的酒杯,笑笑的安撫她,「隨便說的,別緊張,本皇子不會吃人的。」說完,他飲盡杯內的酒,頗有深意地道:「這酒還真好喝啊,好像多了茉莉的味道。」
「謝殿下誇獎。」莊子儀垂下眸。不知怎地,這人雖然沒有色瞇瞇的看著她,她卻覺得他的調戲更難應付,摸不透他的心思。
劉嬤嬤看鳳玦對莊子儀頗滿意,頓時眉開眼笑,「殿下,三天後就是子儀的初夜拍賣了,殿下若真的喜歡我們子儀,請務必賞光。」
莊子儀沒料到劉嬤嬤會當著鳳玦的面說出這句話,臉色瞬間一變,倍感羞恥。
鳳玦將她不堪的表情看在眼裡,沒有正面回應。
劉嬤嬤急了,二皇子光臨過各大青樓,卻還未競標過花魁的初夜,要是莊子儀的初夜能由鳳玦拔得頭籌,她牡丹閣可就翻紅了,屆時自己肯定會比那個成天在她面前囂張的怡紅院洪嬤嬤風光。對!她一定要將莊子儀的初夜賣給二皇子。
「殿下,讓子儀為您跳支舞吧。」
莊子儀陡地一驚,劉嬤嬤竟要她跳舞
劉嬤嬤親切的朝她笑道:「子儀,你苦練了那麼久,可要好好表現給二皇子看啊。」絕不能失敗。她也用眼神狠狠警告。
莊子儀一咬唇瓣,近來她的舞技是進步許多,可是不代表她不會出錯,偶爾還是會跌倒,她實在想不透劉嬤嬤哪來的信心讓她在二皇子面前跳舞。
是希望她討好二皇子,讓二皇子買下她的初夜吧?
「子儀姑娘,本皇子很期待呢。」鳳玦心生好奇,想看看這個端莊又高雅的花魁跳起舞來是什麼風情。
鳳玦都這麼說了,莊子儀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片刻後,她換上布料輕薄的舞衣,手拿綵帶,配合著樂曲獨舞,努力不讓自己在鳳玦面前出錯。
這支舞莊子儀已不知練了幾百遍,算是非常熟練了,但鳳玦看慣宮裡的歌舞表演,一眼就看穿她柔軟度和靈巧度不足,沒想到居然會有不善舞蹈的花魁?這還真是新鮮。
鳳玦漾起了笑,看得相當愉快,劉嬤嬤見鳳玦開心,心裡也歡喜不已。
終於,莊子儀沒有一點差錯的跳到後半段,在她成功連續旋轉了三圈、以為能順利跳完這支舞時,一個施力不當讓她扭到了腳,重重摔了一跤。
完了!她心裡只閃過這句話。
劉嬤嬤見她在二皇子面前出醜,臉都黑了,花娘們也都噤若寒蟬,不知該如何是好。
莊子儀還沒做出任何反應,就被憤怒的劉嬤嬤拖著往鳳玦跟前跪下,扭傷的腳因拖行更加疼痛。
「還不快謝罪!殿下,是奴家教導無方,才會讓子儀在殿下面前出醜,對殿下不敬,請殿下息怒!」她氣得頂上冒火,差點沒暈倒,這臭丫頭竟愚笨到壞了她的好事,還惱了二皇子的興致,真是氣死她了。
劉嬤嬤愈想愈氣,忍不住取出繫在腰間的針,探入莊子儀的寬袖裡一刺,以為有袖子遮著,沒有人會看見。
莊子儀疼得咬緊牙關,卻沒有叫出聲。
劉嬤嬤知道她很會忍,絕不會喊痛,更不敢在二皇子面前失禮,於是更加重力道,豈料鳳玦這時竟離開座位,大步走來,用力捉起劉嬤嬤的手,她手上的細針立即掉落在地上,無所遁形。
「本皇子有說要罰她嗎?敢當著本皇子的面用暗針傷人,是不將本皇子放在眼裡了?」
劉嬤嬤驚恐的抬起頭,就見鳳玦面帶微笑,眸底卻冰冷得沒有一絲笑意。
她瑟瑟發抖,不斷搖頭,「不,奴家豈敢,請殿下恕罪!」
鳳玦笑得優雅又無害,一字一句卻充滿了威脅,「本皇子沒有怪罪子儀姑娘的意思,聽懂了嗎?」
「是、是!」劉嬤嬤哪敢違背,連聲道是。
「子儀姑娘的腳大概扭傷了,找大夫幫她看看,讓她好好休息。」鳳玦放開她的手,淡淡的道。
劉嬤嬤怕極了他那冰冷的眼神,根本不敢抬起頭,只敢低頭答應。「是,奴家知道了,奴家遵命。」
接著,鳳玦轉而望向了莊子儀,莊子儀也回望他,只是她還沒從方才發生的事情中回神,與他四目相對時眼露茫然,鳳玦看出她的慌亂,朝她溫柔一笑。
「子儀姑娘,沒事了,你好好休息吧。」說完,他返回位子坐下,這小插曲似乎沒影響到他的好心情,他朝週遭的花娘們招了招手,又是左擁右抱。
劉嬤嬤為了讓他息怒,更使勁地討好他,不僅派了更多花娘服侍,還特別讓人扶莊子儀回房好生休息,不敢再給她一點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