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吃驚,不知道師父和師母為何會搬到江南。
「他說去找他的徒兒去了,好像叫蓮官的。」
蓮官聞言萬分驚訝,他沒想到師父竟然會離開京城去找他。
他一直以為,這世上不會有人記掛著他,沒想到師父和師母竟然會千里迢迢到江南尋找他。
曾經孤零飄泊的心忽然間有了溫暖,雅圖無意間對他造成的傷害,加上對師父和師母湧起的思慕之情,讓他在一瞬間作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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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我們要離開京城了。」
蓮官快步回到集秀園,對著後院的小女娃們大喊。
小女娃們一聽,個個都傻住了,呆怔地看著蓮官。
「你們要離開京城?!」
坐在後院天井等著蓮官回來的雅圖驚愕地站起身來,心焦地奔到蓮官面前。
蓮官沒想到雅圖會到這裡來,一看見她慌亂的神情,他也驀然呆住了。
「你們要去哪裡?」雅圖著急地扯住他的手問。
「我們要去哪裡與四格格無關。」蓮官冷冷地說。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因為我那天不小心說錯了話。我其實是有苦衷的,你完全誤會了我的意思,我絕對不是有意要傷害你!」
雅圖抬起雙手捧住他的臉,指尖在微微顫抖。
「這樣也好,格格,認清事實是件好事。」他淡漠地冷笑。
「不對,那不是你要認清的事實!你要認清的事實是我愛著你,我那麼深地愛著你,我又癡又狂地等了你十年。倘若你永遠不回來,我還是會一樣等下去,這才是你要認清的事實!」雅圖痛哭出聲。
驀地,他緊擁住她,狠狠地將她壓進懷裡,緊得幾乎奪去她的呼息,他像是已經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這一刻情感的爆發。
「為什麼忽然要走?為什麼?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她的眼淚濡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蓮官捧起她的臉,凝視她的眼神有些迷亂,想開口說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說。
她的淚水、她低啞的哭喊還有她狂亂的目光,都讓他深深墜落在她的情網中,無法言喻的熱流沖刷過他的心,讓他徹底明白了她才是那個能填滿他內心空虛的人。
只是她和他,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她若想跟他在一起,就必須要有孤注一擲的勇氣。
「雅圖,我已經決定要回滬上。」他柔聲對她說。
他知道她有勇氣,而他需要她的這份勇氣。
「為什麼?留在這裡不行嗎?」
聽到蓮官用「回」這個字眼,她的心一陣慌惶不安。
怎麼是「回」呢?明明京城才是他生長的地方、他的家呀!
「我回京城已經把我想做的事都做完了,所以也該走了。」
他溫柔低語,雙眸緊鎖住她的。
「你想做的事情當中有我嗎?」雅圖含淚猶疑地問。
「有,我希望你可以用你在宮廷的人脈幫我,而你做到了,我很感激你。」他溫柔地對她說。
「只是這樣?」
雅圖喃喃地說,難以接受地望著他。
「要不然還能怎樣?」他伸指輕輕撫著她的臉頰。「雅圖格格,京城是你們皇家的勢力範圍,我若留在京城,和你私下來往,不一定什麼時候又會被安上莫名其妙的罪名,或是又被你的兄長毒打一頓、趕出京城,就算我願意為了你冒這個險,但你忍心看我又有十年前相同的遭遇嗎?」
雅圖看著他,眼神有些迷茫。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算你可以接受你那些皇親國戚的鄙視和奚落,我也不忍心看你為了我而忍受那些痛苦,與其這樣,我不如離開京城,回到滬上。憑『大觀部』現在的名氣.到哪裡都可以生存。」
他語調輕淡,望著她的眼神卻充滿了柔情。
雅圖隱約明白了他話中的涵義,她的唇畔禁不住漾起微笑。一股強烈的喜悅感淹沒了她。
「你心裡,有我嗎?」她的指尖輕輕點在他的心口。
「有。」他終於坦承。
「那這十年來,你心裡可曾有過別人?」她咬唇輕問。
「沒有。」
他唯一會想的女人,確實只有她一個。
「你要我嗎?」她傾頭睨著他。
「要。」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
「要我的一輩子?」
「當然。」
他想了千遍萬遍,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還要清醒。
雅圖淺含著柔美的微笑,有了絕對的勇氣。
她愛他,執著不悔,不為別的,只為了這個男人是她生命中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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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前。
蓮官包下的大船停在岸邊就要張帆開航了。
十個小女娃分別在艙前船頭和艙頂平台上朝遠處眺望。
「有人看見了嗎?」
「來了嗎?」
「真的會來嗎?說不定不來了呢!」
「那四格格將來是咱們的師母了嗎?」
「是呀,蓮師父總算要娶老婆了,咱們總算要有師母了!」
小女娃們只要在一起就嘰嘰喳喳,說不盡的熱鬧。
蓮官站在碼頭前等著雅圖,如果他們兩個人要在一起,一定得離開京城,遠離所有可能干擾他們的人。
碼頭的燈光一盞盞地熄了,天色漸漸要亮了。
晨曦中,蓮官看見遠方奔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他仔細辨認,看見確實是雅圖來了,但是他很驚訝,她竟然還帶著她的妹妹寶音格格!
「蓮官……」
雅圖得又急又喘,遠遠看見他,就一路飛奔撲進他懷裡。
蓮官當然很高興雅圖真的下定決心跟他私奔去了,但是……哪有人私奔還帶著妹妹的?!
「雅圖,你怎麼會把你妹妹也帶來?」
他簡直覺得不可思議,這對姊妹的感情有好到這種地步嗎?
「她不是我妹妹。」雅圖轉過身把氣喘吁吁的寶音拉向他。「你仔細看清楚,她長得像誰?」
「長得跟你很像呀!」
蓮官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問的,她們是姊妹,長得相似也是理所當然。
「是啊,寶音跟我長得很像,因為她是我生的。」雅圖柔柔地笑說。
蓮官瞠目結舌,無法置信地看著她。
「你不是從來沒有嫁過人?」他立時有了受騙的感覺。
「我是沒有嫁過人呀!」雅圖認真地說。
「那這孩子是怎麼來的……」
他的質疑驀然停住,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臉色很臭的寶音看。
雅圖沒有嫁過人、寶音這孩子長得像雅圖、年紀八、九歲大、雅圖的初夜給的人是他,所以,這孩子也就是……
「你終於知道了,寶音是你的孩子。」雅圖輕笑道。
「這怎麼可能?!」
他根本不相信,只一次,就有了孩子!
「怎麼不可能?當我發現有孕時,我才真的嚇傻了!我怎麼知道你當初說要給我『謝禮』是說真的。」她埋怨地瞪著他。
蓮官此生遭遇過多少大風大浪,然而看著寶音圓滾滾的大眼睛直直瞅著他時,他卻完全無法處變不驚。
「寶音,昨晚額娘跟你說了那麼多話,你不是都聽明白了嗎?他就是你的阿瑪,記得要叫阿、瑪,知道嗎?」雅圖摸著她的臉頰教她說。
寶音低低喊了一聲,眼睛在蓮官身上溜著轉,表情不甚情願。
蓮官覺得呼息極度困難,他還無法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
「蓮班主,天已經亮了,要開船了嗎?」碼頭邊的船家大聲喊著。
「先上船吧,我擔心被大哥、三哥發現了,我們會走不了。」雅圖拉著寶音快步登上船。
寶音和那群小女娃的年紀相仿,所以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本來老是一張不情願的臭臉也慢慢有了笑容。
「那天在凝香亭,我明明聽見寶音喊你四姊。」
蓮官和雅圖站在船頭,他困惑地問。
「是呀,寶音從小就喊我四姊,她從來不知道我是她的額娘。」雅圖輕輕嘆口氣。
「為什麼要這樣?」他奇怪地問。
「我是還沒出嫁的格格,突然間有了身孕,這是多難堪的醜事啊,阿瑪都要氣瘋了。」她苦笑了笑。「雖然我死都不肯說孩子的父親是誰,不過阿瑪一口咬定就是你。」
「對不起。」
蓮官猜想得到雅圖這些年來的遭遇,心中對她感到很愧疚。
「不用抱歉,我知道懷孕時是很開心的。」她張開雙臂環住他的腰,柔柔地笑說。「一開始我的肚子不大,穿寬大的衣服還可以遮掩過去,所以始終都沒有人發現,可是到了要生的時候就瞞不了了。家裡突然蹦出一個孩子來,當然瞞不了人,所以孩子一生下來就立刻被阿瑪抱走。」
「阿瑪跟我的兄弟姊妹們商量,要他們收養寶音,但是他們都覺得寶音是雜種,不肯收養,最後阿瑪才決定編謊,說寶音是侍妾生的,所以寶音從小就放在那個侍妾的房裡養,可是後來我實在太想她,慢慢地把她接過來照顧,因此寶音從小就跟我很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