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次—樣,宇丞手足無措到大哭了起來。
「不哭,宇丞很乖啊,不要哭……」童遙趕緊將他摟進懷裡溫聲哄著,心裡卻充滿了不安。
到底怎麼了?這些真的都是跌倒,撞到受的傷嗎?宇丞那麼聽他爸比的話,在他面前應該會更力求表現才對,怎麼可能會調皮搗蛋?而且為什麼她在的時候都沒有,只是讓他們父子獨處,這許久不見的傷就回來了?
宇丞為什麼會那麼害怕她告訴爸比?是怕爸比知道會責怪他太頑皮,還是……怕被爸比知道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別人?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童遙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不會的,是她多想了,他不是那種人,若他真的那麼冷血,不可能在忙碌之餘還為宇丞做那麼多。她不斷安慰自己。
但……或許他做這些全都只是為了討好她呢?若真的疼小孩,他之前為什麼都對宇丞不聞不問?越是要自己別去想,不該有的念頭越拚命浮現,童遙用力咬唇,強硬將那些念頭全部壓下,卻怎麼也克制不住逐漸變得冰冷的指尖,
「不要跟爸比說,我會乖,拜託……」宇丞小手揉著眼睛,哭得好傷心。
童遙心裡陷入掙扎,她想問,想把事情弄清楚,但另一方面她又強烈恐懼,如果事實是她無法承受的,她該怎麼面對?
她抿著唇,閉上了眼。她必須信任其軒,她愛的人不會是那種虐待小孩的人渣,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她不能把這些質疑套在他身上。
「好,遙遙阿姨答應你不告訴爸比。」最後,她答應了。
在允下這個承諾時,她為了可以不用問他而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像在姑息養奸而隱隱感到自責。
不,她還是會處理的,雖然她不會明說,但她會叮嚀他以後要更小心照顧宇丞,她相信提醒他之後,這些傷就不會再出現了,她確切地這麼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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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你有幫宇丞洗澡吧?」晚上,坐在沙發上的童遙向後靠在陸其軒身上,狀似不經意地問起,背對他的姿勢,讓她可以順利隱藏自己帶著不安的表情。
「有啊,你發現哪裡洗得不乾淨嗎?」陸其軒答得很自然。慶悔說她幫宇丞洗過了,所以回來後他就沒再幫宇丞洗澡。
童遙頓了下,輕輕搖了搖頭。
那些瘀青只要脫掉衣服就會看得見,若幫宇丞洗過澡,他不可能聽不懂她在暗示什麼,但他與平常無異的輕鬆口吻又聽不出任何心虛。
他是真的不知道宇丞有受傷,還是演技高超到讓她看不出來?察覺自己又不自覺地起了這些念頭,童遙的心整個擰緊,她閉上眼,要自己別亂想。
或許宇丞是後來自己在房裡撞到的,他真的不知道……
「宇丞說你們去百貨公司,人很多嗎?」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像在閒聊。
「假日哪裡人不多?」陸其軒輕笑著回答。
「人越多越要小心把宇丞保護好,不然很容易受傷。」這樣的叮嚀已經夠明白了,她不想再看到宇丞身上出現任何傷痕,
「放心,我會的。」她問得越深,他就必須說更多的謊來圓,不想一直騙她,陸其軒勾過她的臉吻她,想將話題結束。
只讓他在唇上印了一下,童遙立刻將頭轉迴避了開。她的心情讓她沒辦法和他那麼親暱,雖然相信他不會做這種事,但她還是需要時間平復。
「怎麼了?」她的抗拒雖細微,陸其軒依然察覺到了。會是宇丞不小心說了什麼嗎?他的心開始忐忑,卻又不能不打自招。
「沒有啦,」童遙強裝出無謂的笑。她不能讓他知道她的胡思亂想,那樣的指責太重,等於是將他這段時間的努力全然抹去。「我人不太舒服。」
「哪裡不舒服?」他擔慮地撫過她的臉頰。
「就、就……MC……」把這個拿來當借口,她臉都窘紅了。但這也不算在騙他,因為她MC真的來了。
陸其軒頓住。
「……真的很不舒眼?」從未經歷過的他,沒辦法理解那是什麼感覺。
「睡一覺就會比較好了。」捨不得他擔心,童遙柔柔地微笑。
「那你還待在這兒?」他立刻趕她回去休息。「我開車送你回去。」
「沒舒服到不能走路啦!」童遙啼笑皆非,心裡的懷疑一絲絲地褪去。她怎麼能把那種想法套在他身上?他對她和宇丞的感情,她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送她離開家門之後,陸其軒走回沙發坐下,仰首靠著椅背,徐長地吁了口氣。
今天下午慶梅又打電話來約了這禮拜天要和宇丞見面,這代表他必須再一次說謊騙童遙。
這種罪惡感他能忍受多久?但宇丞從母親那裡離開之後的反應,讓他無法對童遙說出事實。
難道外人付出再多的感情,都敵不過血緣的連繫嗎?並不是他想說前妻壞話,但他可以察覺得到慶梅對小孩的關心是有所缺乏的。
像宇丞健康手冊上預防針的空格,還是童遙帶著宇丞把它們補齊。既要考慮到哪些疫苗施打的日期不能太接近,又要擔心施打之前的空窗期會不小心感染病菌,她是真的把宇丞當成自己的小孩在疼。
如果只因為血緣關係就抹滅了她對宇丞的愛,對她而言太不公平了。陸其軒又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由衷期盼宇丞能夠明白誰才是真正關懷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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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其軒第二次要她放假讓他們父子單獨相處時,童遙整天都坐立不安,好幾次忍不住想打電話給他,但手機一拿起,心頭掙扎許久,她還是放下了。
她要怎麼問?他若說他們在某個地方玩得正高興,她能質疑他嗎?答應讓他們培養感情的她,能臨時反悔說要加入嗎?她只能忍著,一直忍著。
隔日一接宇丞下課,她立刻把他帶進浴室說要幫他洗澡,甚至等不及宇丞自己脫衣服。
結果,才剛脫掉他的上衣,所見情景讓她必須緊緊咬唇,才能不哭出聲。
因為她看到他的身體上,除了上禮拜那些她做過治療已經快要消褪的舊傷之外,又添了新的傷痕,甚至還有一條條像是被東西抽打的痕跡。
她忍不住蒙著臉啜泣了起來。要她怎麼再告訴自己這只是她的多想?不管小孩再怎麼頑皮,也不會撞出這種傷痕!
「遙遙阿姨……」看到她哭,宇丞慌了,小手不斷地幫她抹眼淚。「不要哭,宇丞會很乖,你不要哭……」
「阿姨不哭,宇丞真的很乖。」童遙抬頭對他微笑,淚水卻說什麼也停不住。
不想讓小小年紀的他承受舉發和維護父親之間的自我責難,她沒再追問宇丞,因為她心裡已經有了底。她不想相信,但種種跡象逼得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事業有成,目前生活也都很平靜,為什麼會突然動手?不管過去如何,但至少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曾做過這些事,不是嗎?
是因為這段期間他的情緒真的得以平靜?或是那只不過是他在勉強抑壓?但為什麼現在又突然故態復萌了?難道是因為和她交往,造成了他不得不宣洩的壓力?
依他的聰明,怎麼會以為她不會發現?還是他根本不在乎她會發現?他又是怎麼做到面對她仍能維持泰然自若的模樣?他在想什麼?她真的不懂……
越多衝突的疑問,她越問不出口,她害怕面對那個時刻,當看著深愛的男人對自己承認他犯下惡行時,她該如何自處?該用什麼眼神怎麼看他?只要一想到,她就怕得全身發顫。
她知道只要有她在場,宇丞不會有事,在他提出下一次和宇丞獨處的要求之前,她可以放心宇丞的安全。所以她一直拖延著,一邊猶豫要如何讓他認罪,一邊充滿鴕鳥心態地給自己緩刑。
但她沒他的本領,她笑不出來,更沒辦法和他有什麼親密的互動。她不斷找借口,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以往他下班後讓人期待的密會時間,變成了一種折磨。
陸其軒當然察覺到她的疏遠,也發現到她的笑都是強撐出來的,但只要他一問,她就說沒事,眸色卻變得更加黯淡,甚至不願直視他。
那築起防備的態度讓他心疼又自責。她一定發現了什麼,卻不肯跟他說。
這幾天,宇丞變得越來越沈默寡言,臉上找不到笑容,而他和她的關係陷入了僵局,他氣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團槽,卻在此時,慶梅又打電話來訂下一次的約。
他知道想見兒子不是她的錯,但他忍不住對她頻繁的打擾動了怒氣。至少在她出現之前,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