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叫他不要告訴你的。」於修凡走在她身邊。
「不對,是他花言巧語設法要你主動要求他不要告訴我的。」
「可是……」
「你知道我在瑞士時已匯六千萬給他了嗎?」
於修凡訝異的停了停腳步,旋即又往前。「不知道。」
方靜恩瞟他一下。「因為高秉岳要自己留下來,根本不打算讓你知道。」
於修凡默然,直至轉出花架後,他才說:「他要就給他吧!」
「你啊……」方靜恩順手挽住於修凡的臂彎。「未免太慷慨了,可是……」
又一次,於修凡若無其事的拉下她挽在他肘彎上的手臂,方靜恩卻仍然笑眼瞇瞇的,連根睫毛也沒撩一下,換個邊又挽住恰好從旁經過的侍者的手臂,後者愕然傻住,於修凡也呆了一下,連忙再把她的手捉回來放在他的臂彎。
「我不給!」方靜恩得意的挽緊他。
「但那是……」
「他要我可以另外給他,那筆錢我就是不給,那是你給我的,我一定要他吐出來,絕不給其他人!」
「不都一樣。」於修凡有點無奈。
「不一樣,當時我匯那筆款子時的心情不一樣。」
於修凡彷彿還想說什麼,但很快就放棄了,似乎愈來愈能瞭解方靜恩某些時候會特別執拗的性子。
「方媽媽知道這些事了嗎?」
「知道啦!」方靜恩咧咧嘴。「她很吃驚,更難過,你知道,她一向很喜歡高秉岳,還曾經想湊合我和高秉岳呢!知道實情後,她既慶幸我沒有喜歡上高秉岳,又喟歎高秉岳怎會變成那種卑鄙的人,她實在無法理解。」
於修凡兩眼直視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全然沒注意到周圍的視線,十分驚奇又訝異的目光。
不管是公關或客人,大家都知道他不喜歡和客人大接近,其他男公關都會主動坐在客人身邊,他卻總是離客人遠遠的坐,客人主動接近他,他也會不落痕跡的避遠一點,若客人因此生氣,他就婉轉的請客人換另一位配合度高的男公關坐台。
而方靜恩卻可以大大方方的掛在他的臂彎上,可見方靜恩在他心目中已不只是特別而已。
「你不喜歡高秉岳?」
「以前,喜歡啊!」
見他面無表情的不吭聲,方靜恩不禁暗笑不已。
「只是哥兒們的喜歡,OK!」
「你不……愛他?」
「當然不,要我愛上他,真的很難。」
「為什麼?」
方靜恩燦然一笑,挽著他到她的台位坐下,黃佳慧在另一邊用功,大四生得開始準備畢業論文了。
「大概是因為他愛他自己比愛我多吧!」她把一杯芹菜汁塞入他手中。「他是個好哥兒們,跟他在一起瘋、在一起鬧確實很快樂,因為他很熱情,但,還不夠熱情,因為他愛自己比較多,所以不願釋放出所有熱情……」
自上回在KTV經過黃佳慧的提醒後,她也認真思考過許久,終於恍悟高秉岳其實並不全是在作戲,他只是在她面前隱藏了許多負面的個性罷了。
記得小時候,他總是不願意讓同學知道他爸爸是司機、他媽媽是傭人,因為他的虛榮心很重。明明沒有人看不起他,他卻老是說長大後要做大生意、賺大錢,好讓別人不能再輕視他,這種情況直到他國中畢業後才消失——他懂得要隱藏起來了。
除此之外,小時候他還特別喜歡帶她一起惡作劇,她一直以為那只是純粹的好玩,小孩子的幼稚罷了,如今想想,其實他每次惡作劇都是有目的。
打翻蛋糕是為了吃那盒蛋糕,打破米酒是為了人家要他跑腿去買米酒時可以A下零錢,還要她哭說不到國外度假,除非帶他一起去,因為他也想到國外玩,諸如此類的事屢見不鮮,在在都顯示出從小時候開始,他就是個很會為自己創造機會的投機份子。
人沒有十全十美的,他的本性確實熱情爽朗,但還是有負面的缺點,只是都被他隱藏起來了。
「記得小慧也曾問過我,我要的是什麼樣的感情……」她對黃佳慧擠一下眼,後者也對她比了一下加油的手勢。「我告訴她,我要的是那種能夠讓我打從心底震撼的感情,高秉岳捨不得付出那麼強烈的感情,那麼強烈的感情他只願付給自己,所以我也很難愛上他。而你……」
她仰起眸子筆直的望進他眼裡,他不安的別開臉,她硬把他轉回來,當他的眼裡映著她的影像時,總是閃著兩簇火花。
「你不同,你是豁出一切的付出你的感情,我要的就是這種愛,每次望見你眼底的火焰,是那樣狂熱癡迷,我就願像飛蛾撲火,即使僅有一剎那便會灰飛湮滅,也要享有那瞬間的光與熱……」
一手輕撫他略顯清瘦的臉頰,一手誘惑的描繪著他的唇型,她低低呢喃。
「愛上高秉岳是那麼難,而愛上你卻是這麼容易啊……」
她的手悄悄往後移,十指插入他濃密的發間,順勢移到他腦後。
「我只要看著你的眼,渾身就開始發熱,心跳就像過熱的引擎一樣又重又快,只想讓你的熱焰燃燒我……」
她雙手輕輕使力,他的腦袋便逐漸俯向她。
「是的,我要的就是你這種火山爆發似的熱力,可以瞬間毀滅我的火焰!」
隨著她囈語似的低喃,臉與臉之間的距離愈來愈短,四目悄然闔上,兩雙唇瓣逐漸靠近……
「卡卡卡!兩位,不管你們想做什麼,地點不對,OK?」
一本原文書猝然落在他們之間,兩張嘴恰好貼兩邊,方靜恩又氣又好笑的轉注原文書的主人。
「你真的很不上道耶,老是做這種事!」
黃佳慧猛翻白眼。「不做不行啊!」
她收回書,大拇指往旁邊一比,一位侍者張口結舌的呆在那邊,被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呃,對……對不起,高夫人來了。」
於修凡閉了閉眼。「請她稍待一會兒。」
方靜恩往下一看,失笑。「對,至少要稍待五分鐘,也許十分鐘以上。」
於修凡雙頰略赧,悄悄拉上西裝下擺掩住不雅的某部位。
黃佳慧哈哈大笑著回原位。「沒見過這麼容易挑逗的男人!」
方靜恩哼了哼。「請搞清楚,只有我才挑逗得了他,別的女人沒那種本事!」
黃佳慧瞄一眼於修凡,後者正在猛灌芹菜汁——至少那是冰涼的,看看能不能快一點澆熄他的熱情。
「你也別太過分了,聽說男人常這樣很不健康的!」
「好嘛,那下次到飯店開房間好了!」方靜恩「從善如流」的接受勸告。
於修凡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嗆到了。
「不好?」方靜恩無辜的眨了一下眼。「那我家?」
於修凡猛然跳起來,拔腿逃之夭夭。
「他害羞。」方靜恩替他解釋。
「是害怕吧?」黃佳慧失聲爆笑。「他被你嚇跑了!」
方靜恩聳聳肩,兩眼仍跟著於修凡,見他先到男性化妝室一會兒後,出來便直接到高夫人那兒坐台。
「小慧。」
「嗯?」
「我聽到修和高秉岳講手機,高秉岳真的又向他要錢了。」
「不意外。」黃佳慧頭也不抬地說。
「你怎麼跟高秉岳說的?」方靜恩問,一邊吃蛋糕,那是於修凡拿來給她的。
「我說醫生以為你好了,誰知在你準備回台灣前夕,病情又發作了,只好留在那裡繼續治療。結果他又問我,為什麼你都不寫信給他了?我說你也沒寫給我呀,大概是病況很嚴重,連寫信都沒辦法了吧!」
「他信了?」
黃佳慧拾起頭來,裝了一下鬼臉。「不知道。」
方靜恩思索片刻。
「長春路小義大利,他們約在那裡見面。」
「什麼時候?」
「後天中午。」
「去看看?」
「嘿嘿,我就是這麼想的。」
非去看看高秉岳到底想搞什麼鬼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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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阿兵哥而言,在台灣本土服役的確比較方便又舒適,但在金門外島服役也不是沒有好處,在台灣一個星期放兩天假,包括來回時間,但在金門外島的話,一個月放八天假,不包括來回時間。
很多人都會覺得放長假比短短兩天假好,高秉岳就這麼認為。
「他會來嗎?」高秉玲問。
「會,他那種人很死板,答應了絕不會爽約。」高秉岳信心十足地回道。
「但他現在應該不太一樣了,男公關的生活方式和一般人不同,就算他再不願意,還是不得不跟著改變吧?」
「我不認為他能有多大的改變,至少他說話的口氣並沒有改變。」
正午十二點整,高氏兄妹就一起來到長春路的小義大利,一家裝潢融合美義風格,整體氣氛華麗精緻的餐廳,挑高的天花板、水晶吊燈、長型吧檯,高板椅背隔開桌位,使每一桌位都擁有較私密的空間,適宜用餐,喝兩杯閒嗑牙也不錯。
他們坐在吸菸區,當兵後,很少人不抽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