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聳聳肩。「我想那是只有女人才看得出來的特質,也許老闆就是因為這樣才留下他,你們不知道,我剛開始訓練他的時候,他的樣子實在老土得可怕,絕沒有任何女人會多看他一眼!」
這點她比他更清楚!
「他平日休息時間都在幹什麼?」
「看書,他很喜歡看書,平日很少出門,一出門就是為了買書,買一大堆書,他……咦?」強尼講一半突然愣住,兩眼錯愕的投向右方不遠處的台位。
在那張台位上只坐了一位男公關,沒有客人,只有他,這是很奇怪的情形,男公關即使沒有自己的客人,也會陪台賺小費,倘若有自己的客人,更不允許丟下客人不管,自己坐在那邊涼涼看風景。
難不成他是客人自己帶來的男伴,而客人上化妝室了?
「他是誰?」黃佳慧好奇地問。
「麥修。」方靜恩小聲回道。
「耶耶?他就是?但……」黃佳慧吃驚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不像啊!」
方靜恩默默望著於修凡自己坐在那邊,一瓶酒、一包香菸,他並沒有看她們這邊,但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注意力其實都在她們這邊。
「真奇怪,」強尼疑惑的喃喃道。「沒有新客人要坐台,他卻離開包廂跑出來坐外面自己喝悶酒,我可沒見過他這種情形!」
「強尼。」
「什麼事?」
「請你替我去傳句話給他可以嗎?」
「傳話?」
方靜恩依然盯著於修凡看。「請你問問他是否願意過來和我談談。」
「他絕不會過來的!」強尼不假思索地說。
「請幫我問一下!」方靜恩堅持道。
強尼想一下。「好吧。」客人至上,這是幹這一行必須謹記在心的。
於是強尼起身到那一格去,不到十秒鐘就回來了。
「我說過,他不會過來的。」他歉然道。「另外,他還說請你不要再來了,多半是看你們太年輕了吧!別人都希望客人愈多愈好,他就是不一樣,希望最好沒有半個客人。」
不要再來了?
他刻意到大廳來坐,大概就是為了告訴她這句話吧?
「是嗎?」方靜恩眼珠子溜溜一轉,唇畔浮起一抹狡黠的笑。「那請你再去問他一下,既然他不跟我談,那麼我該和誰談談半個鐘頭前發生的事呢?」
「半個鐘頭前?什麼事?」強尼一臉困惑。
「你這麼跟他說,他一定瞭解。」方靜恩笑咪咪地說。
「好吧。」強尼再起身。
這回,強尼傳過話之後,於修凡依然不看她們這邊,但是連喝了兩杯酒,又靜默片刻,猝然捻熄香菸,起身走向她們這台,方靜恩差點忍不住失聲大笑。
可真不情願!
站定在台位前,於修凡始終不看方靜恩。「強尼,這台由我負責,台費照算你的,請你幫我到三號包廂看看。」
強尼驚愕地瞥一下方靜恩,再按回目光看著於修凡。
「你確定?」他要陪台?他是頭牌,竟然要陪台?「她們並沒有點你的台,你不用勉強自己坐她們的台。」
「我確定,我們只是……談談。」
強尼又躊躇一會兒。「好吧,我去幫你看看你的客人。」語畢,轉身離開。
於修凡慢吞吞的在方靜恩對面沙發落坐,又點起一根菸來,這是不看她。
一側的黃佳慧直勾勾的盯住他,兩眼愈瞪愈圓。「搞屁啊,沒想到他這麼正點,超優!」方靜恩用手肘拐她一下,她才收回驚歎的目光。「好嘛、好嘛,你們談你們的,我喝橘子水,不插話。」
然後,她果然捧著橘子水不吭聲了,但視線又回到於修凡臉上定住了。
方靜恩啼笑皆非的搖搖頭,再看回於修凡。「你不想問我怎會知道的嗎?」
「……你如何知道的又有何差別?」
「沒錯,我怎麼知道的都沒差,終究還是被我知道了,這才是重點。」方靜恩喃喃道,而後表情一正,認真的注視他。「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剛認識那時候,你為什麼總不愛跟我說話,甚至連看都不屑看我?我那時候才國中,是不是不懂事不小心在哪裡惹火你了?」
「……沒有,我只是不習慣女孩子盯著我看。」
「但那是禮貌啊!」方靜恩抗議。「跟人家說話時要看著人家,這是最基本的說話禮貌嘛!」
「……」抽菸,沒吭聲。
好吧,他不懂說話禮貌,她懂就好!
「那你為什麼好像很不情願跟我說話?」
「……我不知道該跟小女生說什麼。」
「小女生啊……」方靜恩斜著眼對黃佳慧裝個鬼臉,「喂,那時候我們是小女生耶!」再轉回去對於修凡綻開俏皮的笑,雖然他不看她就是不看她。「不過現在不是了,我現在是大女孩,再過十年就變成老太婆啦!」
於修凡突然咳了一下。
「喂喂,你想變成老太婆自己去變,請別拖別人下水好不好?十年後我可是女人三十一朵花兒!」黃佳慧嚴正聲明她是美麗的花朵,不是草,而且花期很久,凋謝速度更慢。
「是喔,你的確是花,塑膠花。」方靜恩低低咕噥。
一拳頭K過去,「你才韭菜花咧!」黃佳慧笑罵。
方靜恩大笑,抱頭躲開。「好啦、好啦,你是玫瑰花,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
「冰凍過的。」
「方靜恩!」冒火了。
方靜恩硬憋住笑,裝作沒聽到,繼續跟於修凡說話。「那現在你應該很習慣女人的目光了,為什麼還是不看我?」
於修凡埋頭抽菸,不言不語。
因為害怕被她看見他眼中的火焰。方靜恩在心中替他回答,暗笑。「其實你早該跟我說明白,那我就不會生氣也故意不理你,不過那絕不是討厭你,而是有點幼稚的賭氣,這點你一定要搞清楚,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最多只是對你有點不滿,因為你靠關係來免除兵役……」
於修凡驀然抬起眸子,訝異的眼神飛射過來。
方靜恩吐吐舌頭。「現在我知道不是了,都是高秉岳騙我的,多半是嫉妒你可以不用當兵。說到這,你的肺不好,幹嘛還抽菸?你想得肺癌是不是?」
於修凡默默捻熄香菸,不抽了。
「嘖嘖,真聽話!」黃佳慧揶揄道,「哎喲!」又被拐了一肘。
方靜恩又招手喚來侍者,「麻煩你,弄杯食鹽水給他……」她用下巴指指於修凡,「還要三五個鮮橙,去皮的。」再對於修凡露出無辜的可愛笑容。「你酒喝太多了,食鹽水和鮮橙可以解酒。」
侍者有點驚訝地望向於修凡,後者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侍者才離去。
黃佳慧笑翻了,「乖……」整個人趴在沙發上笑個不停。「乖寶寶!」
於修凡似乎有點尷尬,想抽菸,探向口袋的手摸一半又收回去;要喝酒,酒杯又被方靜恩先一步挪開了,只好扶著眼鏡看向他處。
「於修凡。」
「我的病已完全痊癒,你可以放心了。」
就連黃佳慧都看得出來於修凡很顯然的鬆了口氣,他用力閉上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安心了,但他睜眼之後的回答卻很無情。
「我的債務都己清償,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哎呀,原來你見過經理了啊!」方靜恩笑笑。「如果我說我非來不可呢?」
於修凡下顎繃了一下。「不要再來了!」
方靜恩不說話了,專注地凝視他的側臉半晌後才又開口,話卻不是對他說的。
「小慧。」
「幹嘛?」
「我們混在一起好久了對不對?」
「那可不,十幾二十年了,感情好到不行,都有好幾腿了!」
「那你一定知道,為什麼我長這麼大還沒有過初吻?」
聞言,於修凡很明顯的震動了一下,而剛笑完坐好的黃佳慧卻又樂得哈哈哈笑歪了。
「因為你的合氣道超厲害,人家才剛碰到你的衣服,你就給人家來個天地摔、回轉摔,不然就是正打、斜打,連高秉岳都被你摔過一次,不過多數時候都是高秉岳一露出想吻你的表情,你就當面笑場,爆得他滿臉口水!」
「那你猜,如果我真被吻了,會是什麼原因?」方靜恩依然緊緊盯住於修凡。
「你被電到了?」黃佳慧脫口道。「是你自己說的,你要的是那種觸電似的震撼,讓你無法呼吸的意亂情迷,所以,除非你被電到了才會被吻吧?」
於修凡又震了一下,雙拳緊握,眼睛卻打死不肯看過來。
「我是那麼說的,不過那都是我從電影上、小說裡看到的,其實我真的很難想像在現實裡真會有那樣激動的感情,直到今天……」方靜恩喃喃低語。「原來真是有的,只要對方的感情夠癡狂、夠激烈,光是他那彷彿烈焰般的眼神就能夠震撼我的心,使我神魂顛倒的失去自我,於是,明明知道他要吻我,我卻無法拒絕……」
她下意識撫著自己的唇,當時那種心蕩神迷的感受,彷彿被烙印在心頭似的依然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