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秉岳不是說了嗎,那個於修凡單戀你呀!」
「可是就算他真的……愛我,」方靜恩的語氣不太自在,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兩個字很拗口。「我們從來沒有任何交集,他卻在我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一廂情願的為我犧牲,就好像那種單方面喜歡上女人的變態,即使人家不喜歡他,他還是要癡纏著你,你不覺得他那種愛不太正常,這種情形也有點恐怖嗎?」
「他並沒有癡纏著你,而且他根本不想讓你知道!」黃佳慧反駁。
方靜恩窒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歡他嗎?為什麼要替他說話。」
黃佳慧淡然一哂,順手叉起一塊哈密瓜。「第一,不管他是不是變態,事實是,因為他的犧牲,你才能夠拒絕跟死神約會,而且他完全不要求任何回報……」
方靜恩啞口無言。
「第二,」黃佳慧用哈密瓜指指她。「請你自己想想,如果一定要你挑一個,你要高秉岳還是於修凡?」
「當然是於修凡!」方靜恩脫口道。
「為什麼?」
「因為他才是真心愛我的!」
「就是這句話!」一口吃下哈密瓜。「姑且不論你對他如何,單就他對你的真心,我就無話可說。」
「那為什麼我會害怕?」方靜恩不服氣的再問。
「因為他對你而言還是個陌生人,對不明人物懷有戒心,這是很正常、也應該的。而且……」黃佳慧又叉起另一塊蘋果。「明明和你沒有任何交集,甚至以為你討厭他,但他還是心甘情願的為你犧牲,又不期待你的回報,甚至不想讓你知道,他對你的愛一定很深,深到讓人覺得……」
她聳聳肩,「真的是有點可怕,因為你不知道應不應付得了他那份深刻的愛,自然會害怕面對他,這並不奇怪。你自己也很清楚,他可不像高秉岳那麼膚淺。所以……」蘋果塞入嘴中,口齒不清的繼續說。「還是趕快找到他吧,這些問題都得直接面對他之後才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我們光是在這裡想破腦袋也沒用。」
方靜恩垂眼思索片刻,毅然抬眸。
「好,不想了,先找到人再說!」
於是兩人開始認真盯住每個男公關仔細端詳,還頻頻跑化妝室,好走近一點去看看某個有點像的男公關究竟是不是他。
不是!
那個也不是!
另一個也不是!
不是!
不是!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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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過後不久,方靜恩和黃佳慧已經瞪著眼找了兩個多鐘頭,差點把眼睛都瞪瞎了,終於能確定她們要找的人並不在這家俱樂部裡。
「包廂裡呢?」
「男公關都要在檯面間轉來轉去,他們轉出包廂時我都看過了,沒有半個戴眼鏡的。」
「也許他現在戴隱形眼鏡。」
「就算沒有戴眼鏡,我也看得很仔細,OK!」
「看來他也不在這裡。」方靜恩有點洩氣。
「沒錯,那三百萬算是丟進水裡了!」黃佳慧有點心疼。
「好吧,那我上一下化妝室就走人,你要一起去嗎?」
「還去?你嘛差不多一點,我才剛回來五分鐘耶,你以為我腎虧呀!」
「好嘛、好嘛,我自己去嘛!」
方靜恩笑著起身,緩步橫過廳面,越過張張台位,又繞過格子花架,在通過化妝室前的小走廊時,不經意向走廊旁瞥一下,有點訝異,因為這條小走廊盡頭只有女化妝室,卻有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靠在牆邊。
他在等候女伴嗎?
但直到她從化妝室出來,那個男人卻仍然靠在那裡,她忍不住又多看兩眼,這才發現他一臉疲憊,雙頰通紅,眼睛是閉上的,頓時恍悟他是喝多了躲到這裡來休息一下,因為這條走廊只通向女化妝室,找他的人不會找到這裡來,走廊入口前又有花架擋住,也不會輕易被發現。
聽說很多男公關都因為飲酒過量、長期日夜顛倒而病倒,看來這行也不太好混,就算賺到了錢,卻賠了健康,真划得來嗎?
她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卻在甫經過那男人後一步又突然停下,她狐疑的回過頭來往下看……
那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指間搖搖欲墜的勾著一副金框眼鏡。
她的視線猛然拉起來定在那男人臉上,兩腳也不由自主的一步步接近他,直到整個人幾乎貼上男人胸前,她仰高臉,眸子仍緊緊的盯在他臉上。
是他嗎?是嗎?
二十五、六的年紀,端正的五官既不俊也不帥,更談不上酷,卻有一種十分特別、十分罕見的清耿男人味,層次分明的凌亂黑髮稍嫌長了一點,垂覆在額前的濃密劉海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優雅的紳士西裝完美的包裹住他修長的身軀,領帶卻鬆垮垮的掛在頸項上。
如同俱樂部裡所有男公關,他也有他個人的獨特風格,說他性格卻又透著幾分爾雅的書卷氣,說他豪邁奔放卻又顯得溫文含蓄。
他就像大自然的風,溫柔又狂野,純淨又任性。
是的,他的鼻子很像;是的,他的嘴也很像,但整體而言,這個純粹自然、風味獨特的男人跟照片上那個老土的博士生根本是兩個人呀!
可是,只有他戴眼鏡。
她遲疑著,正在考慮要不要叫他的名字試試看,就在這時,也許是那男人察覺到有人在凝視,他緩緩打開瞳眸,俯下視線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朦朧的眼竟徐徐浮現兩簇火花,然後,火花開始燃燒,愈來愈熾烈,愈來愈狂猛……
不知為何,隨著他眼中火焰愈燒愈熾,方靜恩也愈來愈心驚。
是因為他眼中的火焰是那樣濃烈瘋狂、那樣熾熱癡迷,又包含了多少壓抑、多少煎熬嗎?
最後,方靜恩終於受不了他那種宛如烈焰般燒得她幾乎忘了呼吸的凝視,正想開口打破這份使人愈來愈心慌的氣氛,他卻先一步舉起手來扶起她的下巴,剎那間,火焰化為如水溫柔的愛撫,似羽翼般輕觸在她臉上。
「靜。」彷彿作夢般的呢喃。
靜?
真的是他,於修凡!
方靜恩甫震驚的抽了口氣,還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呼著濃濃酒氣的唇瓣已輕輕覆上她,接下來是她自出生以來最受震撼的經驗。
當他的唇貼上她時,她應該死命閉緊嘴巴以抗拒他的侵犯的,但他實在太溫柔了,溫柔得近乎虔誠的膜拜,猶如謙卑的祈求,又像是千年日月的等待,她竟然情不自禁的融化於其中而不忍心拒絕他。
然而當他帶有淡淡酒味的舌尖探入她齒間時,火焰瞬間又爆發了,狂猛的威力剎那間便將她捲入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激情之中。
適才在他眼裡燃燒的火焰,此刻全燃燒到她嘴裡來了,他幾乎是用蹂躪的方式恣意地吞噬她的唇、掠奪她的舌,用暴力的姿態粗魯地發洩他的情慾、傳遞他的渴望,不容她拒絕,也不容她反抗。
老天,他瘋了,她應該馬上推開他,順便再給他來一個斜打四方摔!
她的理智立刻對身體下達緊急動員令,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只被慾望沖昏頭的禽獸,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身軀完全不肯聽命,半步也不願退,這也就罷了,她的手臂竟還主動圈上他的腰際,踞起腳尖生疏的、笨拙的回應他,全然沉浸在他的瘋狂之中。
天哪,這實在太荒唐了,先不說這是她的初吻,該死的他對她而言還是個陌生人呢!
但是……但是……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
胸腔緊縮,好像有人緊緊縛住了她的心,使她幾乎透不過氣來,腦袋中一片昏眩,只覺得時間似乎己靜止,意識也在她體內逐漸升高的張力衝擊下徹底瓦解,於是,她失去了她的理性,只剩下純然的生物反應。
然後,他的手覆上她悸顫的胸部,她立刻拱起身子迎向他的愛撫,唇間不由自主地溢出陶醉的呻吟,而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喘息愈來愈急促,眼看即將爆發更高層級的攻擊……
「你知道麥修在哪裡嗎?」
「不知道,他又躲起來了嗎?」
冷不防地,兩句對話自花架另一邊傳來。
第一句,他僵住;第二句,她凍結;下一刻,兩人同時睜開眼,四目相對,他眼中升起一股不確定,而後覆在她胸部的手遲疑的捏了一下,旋即驚喘一聲用力推開她,並蹬蹬蹬退開好幾步。
眼見他目光駭異、滿臉驚慌的瞪著她,她頓時明白他一直以為她是他醉眼中的幻覺,是他知覺裡的虛影,所以才敢放膽親吻她。
只有在幻影中,他才能求得一時的發洩。
如今卻發現她不是幻覺,他親的也不是虛影,他慌了,他不知所措,他不解為何會如此?
她應該還在瑞士不是嗎?
「該死,麥修,你果然躲在這裡!快,江小姐來了,她點你的台,快去應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