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就是不行。」伍超強態度很堅決。他早就說過會尊重可可的意見,也早已決定今天見面純粹就是和洛父洛母吃飯,相互認識,他不想食言而肥。
「為什麼不行?就說了我自有分寸,絕不會掃了你的面子也不會讓人有壓力,何況雙方長輩見面,說這種事本來就很自然,你——」
「姑姑。」伍超強打斷伍芳華的一廂情願。「今天是我和對方家長第一次見面,我真的不想談這種話題。」
「不談,那你什麼時候才要談?」一番好意被拒絕,伍芳華終於惱羞成怒。
「我可是醜話先跟你說在前頭,既然你答應過我會在一年內結婚就得辦到,現在都快過三個月了,你就只剩下九個月的時間,結婚不是小事,你以為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拖下去嗎?」
「我不是想拖時間,而是可可只有二十四歲——」
「二十四歲怎麼了?又不是未成年!何況當初你不就是為了能在一年內成功結婚,幫伍家傳宗接代,才跟對方交往嗎?」
「我當然——」
咚!
包包突然落地,砸在二樓樓梯口邊的磁磚地板上,無預警發出一聲響亮聲響,原本爭執中的兩人立刻循聲望去,意外看到除了彼此之外的第三抹人影。
「可可?!」伍超強震驚起身,腦中首先想到的不是她怎麼沒先去餐廳突然跑來,而是姑姑剛剛口不擇言的那一番話。
糟糕,她該不會聽到了吧?
看著對方驚詫迷茫的臉色,伍超強覺得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我……」洛曉可臉色難看地搖搖頭,一時間竟有點發不出聲音。
原本她只是想給他一個驚喜,想從診所陪他一起去餐廳,所以才會沒打電話就直接上門,還指示威風和凜凜保持安靜,一路躡手躡腳地從沒有上鎖的一樓大門走上二樓,誰知道她非但沒成功製造出驚喜,反倒受到了不少驚嚇。
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她會說伍醫師是為了在一年之內結婚並傳宗接代才跟她交往?老實說那些話實在太令人震驚也太令人不舒服了,她很想問個清楚,卻又覺得當著外人的面難以啟齒。
「可可你別生氣,那都不是真的,那只是我姑姑在胡說八道!」心急如焚的伍超強快步走向她,並試圖解釋。
「誰胡說八道了,你敢說那不是事實嗎?」眼看「侄媳婦」突然上門,侄兒卻還不懂得好好把握機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反倒還想模糊焦點,天生性急強勢的伍芳華不僅沒發現氣氛不對,反倒更加氣急敗壞地口不擇言。「既然侄媳婦人來了也好,你就直接跟她把話說清楚,無論如何你們都得在明年過年前完婚,替我們伍家留後,否則你乾脆另找對象算了!」
「姑姑拜託你別再胡說八道了!」眼看情況已經夠糟糕了,自家姑姑卻還落井下石,伍超強氣得轉頭瞪人,只是伍芳華可不吃他這一套。
「你說不說?你不說的話那我來說!」語畢,她也站起身走向洛曉可。
「姑姑!」伍超強立刻伸手拉她。
「你放開我!」伍芳華用力揮開他。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洛曉可連忙出聲插話,冷不防打斷姑侄倆的爭執。
「是……是我不該突然上門打擾,既然如此那我還是先回家了!」她的心揪疼得難受,完全不敢相信伍芳華竟說出那一番話。
原來這女人竟然是伍醫師的姑姑,而她竟然當著她的面要伍醫師另找對象。
難道伍醫師的姑姑並不喜歡她嗎?
縱然她不大明白整件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還是覺得自己受傷了,而且再也沒勇氣面對伍醫師的姑姑。
因為害怕,她倉皇失措地迅速轉身想要離開,卻忘了自己原本是站在樓梯的最高階上,因此才剛跨出腳步,整個人就倏地踩空——
「啊!」
「可可!」伍超強一直注意著她的動靜,幾乎是她踩空往前傾的那一瞬間,他便撕心裂肺地嘶吼,並毫不猶豫地拋下伍芳華,飛撲到樓梯口伸手拉住她,只是他雖及時捉住了她,另一隻手卻已來不及再抓住樓梯把手保持平衡。
電光石火間,他被迫做出某種決定。
「超強!」伍芳華目皆欲裂地發出尖叫,只能眼睜睜看著伍超強當機立斷將另一隻手也環上洛曉可,把她整個人抱入懷裡,然後翻過身以自己的身體作為肉墊,和洛曉可一起墜落,滾下樓梯。
咚、咚、咚、咚、咚
可怕的肉體撞擊聲頓時如驚雷般震天價響,聽得伍芳華是魂飛魄散、神魂欲裂。
這瞬間,她簡直無比後悔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
第10章(1)
結果幸好。
幸好伍超強傷得並不嚴重,只有身體多處挫傷、鈍傷外加右手手臂脫臼,而被伍超強縝密護在懷裡的洛曉可卻是奇跡似的全身毫髮無傷,但她雖然沒有受傷,卻還是忍不住借口幫忙裝水、領藥,躲到急診室的某個角落偷偷掉淚。
一切都是她不好,如果當時不是她那麼不小心的話,伍醫師也不會為了保護她而受傷。
為什麼當時她那麼膽小呢?
如果她可以勇敢一點跳出來捍衛愛情,或是可以更成熟一點和伍家姑姑講道理,這種事就不會發生了。
幸虧伍醫師只是手臂脫白,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雙手之於醫師是多麼的重要,她是知道的,那是一雙執握手術刀、拯救許多動物性命的手,如果當時他摔斷了手臂或是造成永久性傷害,那麼她真的……真的……
揪緊衣擺,眼淚掉得更凶,她拚命用手不斷抹去眼淚,一點也不想被伍超強發現自己曾經哭過,只是不管她怎麼努力壓抑情緒,腦中總會不斷浮現自己就要摔下樓梯、身前卻突然出現一隻手的那一幕。
即使當時因為背對著他的關係,她並沒有看到他是如何撲向她,但她卻始終記得是怎樣的一雙手,在她最恐懼慌亂的時候嚴密地保護著她,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在重創來襲的瞬間心甘情願化為肉墊,死命替她擋下所有衝擊和傷害——
在那一剎那,伍醫師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而是選擇奮不顧身地保護她……
老天,都是因為她,都是為了保護她伍醫師才會……
捂著紅唇,自責不已的洛曉可終於忍不住蹲在地上無聲大哭,直到一名護士經過上前關懷,她才連忙擦乾眼淚,努力控制情緒,擠出笑容和護士說沒事。
勉強裝作若無其事,她拿著領好的藥和一杯水走向伍超強的病床,卻在遮簾外聽見伍芳華的哭聲,原本伸出去的小手不由得瞬間停下。
「嗚嗚嗚嗚……」蹢內,繼續傳來伍芳華的哭聲。
「姑姑你別哭了。」接著是伍超強一如往昔沈穩內斂的嗓音。
躺在急診室最角落的一張病床上,伍超強正頭痛不已地安慰自家姑姑。
好不容易和未來岳父岳母約吃飯,正是奠定良好第一印象的關鍵時刻,誰知他卻不幸摔傷進了醫院,非但沒能赴約,還得忍痛躺在病床上聽姑姑哭哭啼啼,算算時間,姑姑都已經哭了半小時了!
而那個說好要幫他去領藥裝水的小女人,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躲到哪個角落自責了。
一想到她會躲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偷哭,他就恨不得馬上跳下病床找人,可偏偏他不能隨意丟下姑姑,更不能違背醫生的叮囑——為了排除輕微腦震盪的疑慮,醫生要求他至少得安分臥床一下午。
「對不起,都是姑姑不好,嗚嗚嗚……」看著自家侄兒此刻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吊著點滴、臂上包著紗布、身上無數瘀血擦傷的模樣,伍芳華再次自責得掩面痛哭。
伍超強無力扶額,勉強按捺想下床找人的衝動,耐著性子安慰道:「醫生不是說我的手臂只是脫臼,又不是斷手斷腳,這有什麼好難過的?」
「但是……但是你摔得那麼嚴重,怎麼可能只有脫臼而已?」
「……」所以你到底是在懷疑醫生的醫術,還是其實很希望我真的斷手斷腳?
伍超強「囧囧有神」地繼續扶額,可嘴邊仍持續安慰著姑姑。「我真的沒事,也沒有怪你,你就別再哭了,還有你出來了那麼久,要不要打電話給姑丈和展徽說一聲,免得他們找不到你會擔心?」
「嗚嗚嗚……他們父子才不會找我,這週末他們倆又跑去釣魚,反正他們總是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裡,我也懶得理他們!」
「……多少還是傳封簡訊吧。」伍超強終於明白為何伍芳華今天會突然上門,脾氣還那麼糟了。
「不傳!」
「……既然如此,那我們談談結婚的事?」
一聽伍超強提到「結婚」,伍芳華便有些心虛;若不是她今天表現得那麼不理智,自家侄兒也不會受傷。
「好……好啦,你說。」其實現在就算侄兒忽然跟她說他想娶男人,她大概也不敢再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