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量,都有點小不隆咚的……
呀,不能以貌取人,不是所有妖獸都巨大無比,或許,夔牛正屬例外?
九條龍子雖未到齊,排排站開,缺三僅六,氣勢倒分毫未減。
九龍子風風涼涼,很有閒聊興致,但另外五人完全沒有這等好心情。
對,如果夔牛爪子裡,沒捏著他們家「那口子」的話,他們也很想對「妖獸夔牛」,好好評頭論足一番!
「它手裡那幾個娃兒,恰恰好能煮鍋湯耶,有參、有鮻、有紅棗、有鮮蚌……」五嫂算是湯後甜點好了。
幾對龍眸,全瞪向九龍子。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聽說,當年父王處理它,處理了非常非——常之久。」睚眥露出獠牙,看見自己參娃淪陷獸爪間,很不爽的厲芒佔滿眸心。
「……」負屭手中雙劍,凜冽鋒芒,不遑多讓。
「我倒想看看,這只妖獸,是有多厲害。」四龍子一反常態,沒大吼、沒大叫,反倒嗓音放得綿柔——非常不擅長、非常教人不舒服的「綿柔」!
熊,學著貓叫。大概是這樣的比擬。
狻猊倒鎮靜許多,遠遠看見愛妻唇邊含笑,明白她未被粗魯野獸給嚇壞了,心安不少。
怨恨了一輩子的「仇人」,近在眼前,囚牛竟沒多瞧他半眼,不若兒時發下豪語,見夔牛一次,就扁它一次。
他只看著珠芽。
她受了些驚嚇,雙腮泛白,臉上又是困擾、又是忐忑。
幾個丫頭好端端結伴去玩,賞數年難得一見,螢光舞滿千年珊瑚樹,火樹銀花般的奇景……
賞到淪為人質,始料未及。
「是還要讓本大爺等多久?!全成了縮頭烏龜嗎?!」
夔牛又開始嘶吼、咆叫,吵嚷嘈雜,很刺耳。
「誰要先上?」龍子們討論起這個問題,沒人將夔牛的吠聲當真。
「再不出來,我、我、我--」恫嚇些什麼,一時沒想到,夔牛停頓下來,渾濁大眼骨碌碌直轉,尋找能拿來威脅人的籌碼……
呀,找到了!
「我就吞了這個女人!」夔牛拎起掌中最軟嫩、最方便入嘴的一隻,舉高,擺在血盆大口上方,假裝要鬆手,讓她掉入嘴中。
「給我住嘴!」棉柔的嗓,轉瞬之間,恢復成巨吼,身影比聲音更快,以光之疾速度奔去,一拳就往夔牛臉上揮!
夔牛慘叫,臉歪嘴斜,全然措手不及,被揮飛半里遠,原地留下獸牙幾顆,鮮血淋淋。
「四哥,你把它越打越遠啦,他手上的人質,半隻也沒救回來呀。」九龍子搖搖頭。
想也知道,四哥出拳時,絕對沒想過人質該先順手搶走。
「呀,忘了……」四龍子這才被點醒。剛看見它要吞那顆小紅棗,一時火大,拳就揮出去了
靜默片刻,海沙漫天的地方,獸吼聲又響起,斷了牙,有些漏風:
「可惡!竟敢打我?!」
「你、你、你不要過來!我雖然很補,但哇呀呀呀--」是參娃的淒厲叫聲,尾音霎時慘遭吞噬。
「吃掉……」紅棗沒了聲音。
「哎呀。」淡淡兩字,屬延維所有。
「啊。」魚姬的低呻,也消失了。
當瀰漫的沙霧漸漸散去,一嘴是血的夔牛,聳立在那兒,雙爪亂舞,掌中,已無幾個娃兒身影。
眾龍子怔在原地,夔牛的謾罵聲,誰也沒心神去聽,只瞪著它唇角留有鮮血,刺目的紅,一小片的翠綠參葉,粘著,搖搖欲掉。
五條龍子,同時暴揍!
猙獰的逆鱗,金的、銀的、紫的、紅的、青藍色澤的,勃然豎挺於五人臉上。
被徹底激怒的龍喪失理智,龍吼比夔牛方纔的叫囂聲,更恐怖響亮,震出一波波嘯浪。
不待夔牛反應過來,五人五道光,已經殺到眼前!
「哦,喔,呃,額,唉……好痛的樣子。」九龍子沒有插手餘地,五個哥哥出場就夠夔牛受了,一拳接一拳,二哥打完四哥打,四哥打完五哥打。
一副要把夔牛的肝肺脾胃腎全給打出來,那麼狠,那麼手下不留情,他都忍不住幫夔牛唉唉叫痛。
又瞄瞄面前慘況一眼,九龍子雙臂交迭,有感而發,逕自說著,又逕自點頭如搗蒜,悟出了人生大道理:
「愛上女人的下場,如果是這樣……我還是抱著我的美食相親相愛就好……」舌尖撥弄嘴裡酒糖,九龍子一臉認真貌。
「還不給我吐出來!」四龍子發起狠,雙眼充血,一身紅鱗,及似浴火狂龍,倒映眸裡的火光,染得他更形凶殘。
「剖了它,豈不更快!」負屭狠話說來,如在討論海水澄淨與否,那般理所當然。
「--你你你你們到底要--要我吐什麼?!」咳咳咳咳嘔……從開扁以來,每隻凶神惡煞都逼他吐,又不明說,要吐的是啥鬼
血嗎?!它吐得血,還不夠多嗎?嘔嘔嘔……
「把你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睚眥咬牙說道,又是連續十拳,打在夔牛厚肚上。
「別打……別打……吐掉了——剛剛混在血和膽汁裡,全都一起吐出來啦!」夔牛飆淚,突然好懷念深海暗牢,那裡寧靜祥和、那裡無人打擾、那裡沒有惡鬼呀嗚嗚嗚──
「還嘴硬?!」
「我哪敢……真的……都吐了……我來之前,吃的五十顆海草團團……都被你們……嘔……打得吐光光了——」
「你這傢伙——」睚眥硬拳高舉,眼看又要揮下,更快的,一道疾影,由身後竄來,刷過睚眥的脖側,狠直地落向夔牛咽喉。
是囚牛的手。
滿佈金色龍鱗,半人半龍爪的手,鉗扣夔牛的喉頭,阻斷它的狡辯。
始終靜默的囚牛,不發一語,金眸輕輕瞇成細細的縫,尖利龍爪一收緊,夔牛的臉色漲得青紅,另一隻爪子,伸出彎鉤的食指,尖端刺激夔牛的肚間,撫弄琴弦一樣的指法,輕攏慢捻,抹復挑……
層層血肉,被撕裂開來。
慘叫聲不絕於耳,滑過囚牛耳際時,變成虛無、縹緲,他聽不見,只急欲翻找,翻找遭吞食下肚的珠芽。
在哪裡?珠芽,剛剛還在眼前,還怕著、還一臉蒼白、還雙唇顫抖,珠芽……
找不到……
在哪裡?!
為什麼找不到?!珠芽——
繼續扯破阻擋他尋找的血肉,滿手腥膩,掏探得更深。
這幅摸樣的囚牛,靜的很嚇人。
他沒有扯喉亂叫、沒有揮拳痛毆、沒有獸獰狂暴。
他只是在找珠芽,專心、認真、心無旁篤,在找她。
極似要由泥地深處,掘出珍稀寶藏般堅持尋覓,不發一語。
他眼前的血肉之軀,會叫痛、會求饒。會抽顫,他竟無覺無感,一拉扯,就是大片膚肉被掀開:一挖探,就是掘出一掌內臟……
這裡找不到,那麼,在那裡嗎?
染滿紅綢的食指往上移動,是夔牛的胸口——
刺入,劃開,撥找。
夔牛連痛叫都做不到,幾乎昏厥過去。
第10章(2)
血肉橫飛,狀況淒慘,正在左側上演,而另一旁的海沙間,冒出了氣沫,一串一串,像極致巧的珍珠,沫體態小,輕易被人忽視掉,所有龍子全盯著囚牛瞧,看到發怔。
咕嚕嚕嚕嚕……
越來越多,越來越快,海沙陷下去,又往兩旁推開。
一顆蚌,破土而出,蚌殼一開,連吐出一堆東西。
「悶死我了——」參形小娃包在泡沫內,大口大口喘息,貪婪呼吸。
「好黑暗好可怕——」
「呼,把我頭髮都能亂了,黏糊糊的。」延維撥弄長髮,顧著容貌好看。幸好及時將大家身形變小,否則,哪能擠進小蚌殼裡呀?夾都被夾扁了。
「出來了……」重見光明的喜悅,淡淡地漾在魚姬姣好容顏間。
「嘔嘔嘔……」一次吞下太多『異物』,被不舒服的作嘔感折騰,自然便是危急之中,把姊妹們吞進殼裡,安全護衛著,又潛進沙裡躲藏的珠芽。
蚌的求生本能,迅速利落,救了大家一命,在夔牛暴怒想殺她們洩憤時,逃過一劫。
「你們怎麼在那裡?」四龍子紅鱗收放自如,眨眼瞬間,鱗消火散,半絲躁怒也不剩。
「不然我們該在哪裡?」參娃撥順參鬢,反問。
「在——」他想指向夔牛,又覺那邊影像太血腥,娃兒不宜。
「無事?」負屭趕至魚姬身邊,將她左右翻轉,審視她是否有傷。
「珠芽及時救了我們。」她淺淺微笑,安撫看來有絲驚慌的男人。
「糟糕,錯打無辜了……」睚眥把參娃抱進懷裡,咕噥了這麼一句。
何止錯打?
他家大哥都把人家的內臟,看個徹底、掏個精光。
「小豬牙,快去阻止大哥!」九龍子揚聲,提醒珠芽。除她之外,現在誰靠近大哥,下場都會和夔牛一樣。
先不提她體內的如意寶珠,正是安撫大哥逆鱗的聖物,光她這顆小蚌站出來,份量就是不同,他大哥對她,既寵又愛,到了耳殘的地步──對音律要求甚嚴的大哥,竟能容忍與她日日共奏,兄弟們對此議論紛紛,得出最終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