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一點她絕不懷疑,因為他個性中那不正經的一面.就不像是個會要求主尊奴卑的人。
杜烽對著主子跟夫人拱手,「我先去忙別的事。」因為格格會到書房來,應該有事找主子談,他先行退了出去,順手將門給關上。
靖宇顯然跟老總管也有同樣的想法,他定到椅子上坐下後,便看著靜瑜,「說吧,有什麼事?」
她也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卻欲言又止,但還是鼓起勇氣說了,「我希望我們暫時分房睡。」
他點頭,「好主意。」
她好意外,原以為他會反對的,而且他連原因都不問?
瞧她攢著柳眉不語,他反而笑了出來,他不是柳下惠卻被迫成柳下惠,那箇中滋味實在太煎熬了,所以他不急,反正來日方長。
但見她一雙柳眉就要打結了,他饒富興味的反問她,「難道你希望我反對?」
「當然不是!」她急忙否認,開玩笑!
「那就好,不過現在先告訴你,一旦我可以的時候,我就會主動搬回去了。」她一愣,「可以——」她倏地住口,粉臉兒一紅,意識到他在指什麼,「可是那個藥效只有幾天。」
「只有幾天?」他以一副她好殘忍的眼神看著她,「男人只要有一天不行就很悲慘了。」
「呃……」她幹啥老跟他在這親密話題上打轉呢?就算他們是夫妻了,認真說來,她也還是個黃花閨女,對那種事完全沒經驗。她做個深呼吸,逼自己冷靜下來,定視著這張神態間又轉為吊兒郎當的俊顏,「我希望……就是那個……」還真難以啟齒,「不管你行不行,可否在我們更瞭解彼此,有感情基礎下再共床共眠?」
他突然不說話,神情轉為認真,她不由得也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這太奇怪了,她貴為格格,就算他是傳說中精明睿智的龍爺,但也是推倒她心中崇拜之牆的神醫,她竟然畏懼他此時的神色?
「沒想到藍爺曾跟我說的一句話還挺有道理的,女人,唯一最不需要的就是跟她們講道理,男人只要不說話,女人就會怕了。」黑眸突然進出可惡的笑意,她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她生氣,但卻找不到話反駁。
「就依你所願吧,我從不勉強女人。真需要時,妓院的大門也是開的。」
「你!」他是在威脅她,他會去找妓女?
「當然,如果你改變主意,也隨時歡迎你來告訴我,夫妻嘛,是該彼此坦承,維持良好的溝通,才能長長久久不是?」
這一席話就透露出他身為生意人的柔軟度,靜瑜看著一派泰然的他,突然有種預感,這樣的男人她是掌控不了、駕馭不了的,反之,她會變成被他掌控、駕馭的女人。
不行!她成了神醫的妻,這絕對是上天對她的恩澤,她怎能甘於當個相夫教子的傳統女子!
似乎洞悉了那雙美眸中突然跳躍的火花所隱藏的堅定決心,靖宇突然聊起了他已成家,事業有成,所以接下來他將開設一家藥鋪子替人看病,這幾年他在南曦園來來去去,停留的時間極短,他將對外表示,那些在外的日子他是去拜師學醫。
其實這也是事實,在他少小離家向老和尚學藝時,他才知道老和尚也是一名醫術精湛的大夫,但是這件事他幾乎隱瞞了所有的人。
因為治病救人不需浮誇、不需虛名,再者他只醫有緣人。
而在師父將他一生武學及醫術傳授給他後,他也照著師父的行事風格去走,因此神醫這事他不會透露半個字兒,那將是麻煩的開始。
屆時平民百姓將沒有讓神醫看病的機會,一頂一頂金碧輝煌的轎子將會在南曦園外排成長長的一列,金銀珠寶會一箱箱的送進來,不管是無病呻吟還是得了難治之症的宮商名流,將竟相要求神醫看診,且不惜任何代價……
「好了,說了這麼多,這就是我日後要做的事,娘子……」
「我想要在你的旁邊學習。」她迫不及待的表達自己的決定。
「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搖頭。
「我也想當大夫。」夫妻要坦承嘛。
「你是格格、是女……」
她粉臉一變,「所以不該拋頭露面?」
「尋常百姓的閨女就是如此,你又貴為格格——」
「我這個格格是京城有名的公主幫,與那些鎖在深閨的官家千金又不相同。」她眼內冒火。
「也是!」聽她這麼形容自己,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但在她氣呼呼的眼神下,他輕咳一聲,正經八百的又道:「有些病是碰不得的,有危險性,有些則是看不得的,我怕你反胃……」
「我不怕。」她等不及的又打斷他的話,這一再打斷他的話可是犯了他的大忌,可對這個小女人,他發現他竟然允許她享有特權,他笑,「可是我怕,我更不希望我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嬌妻沾染了不好的東西。」
「你呢?你就不會沾染到?」她不服,雖然他的用字的確很溫柔,事實上連他的眼神都好溫柔,「我跟你不同,我看了太多疑難雜症的病人,知道什麼時候要特別小心,但你的無知卻會令你身陷危險而不自知。」
她以為他開朗英明、不同於那些自以為是的狂傲男子,但她顯然錯了!她語氣陡地一沉,「無知,原來這才是你眼裡的我,所以因為我是女子,就該乖乖留在家電相夫教子,不該拋一頭露面、不該行醫濟世,因為我太「無知」了!」她說到那關鍵二字,幾近咬牙切齒。他濃眉一蹙。
「我提醒你,如果你以為公主幫的成員在成親後會跟傳統女子一樣,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她冷冷的丟下這句話,猝然轉身走出去。
一看到守在外面的老總管,她立即說:「杜伯,麻煩你備轎,我要出去。」
無知?他憑什麼說她無知?他瞭解她嗎?知道她對醫學有著無可救藥、難以形容的狂熱嗎?
他又知道當阿瑪跟額娘帶著只有五歲大的她入宮跟皇上一起賞花時,她對那些爭奇鬥艷魄花兒興趣缺缺,卻被一股淡到幾乎難以聞到的中藥味兒吸引,一路的追著味道到一個宮院,除了正在熬煮的中藥外,那裡面一層一層的放了好多好多的藥材,她竟然待在那裡東問西問了兩個多時辰,差點沒將找不到她的阿瑪跟額娘給嚇壞了!
而後她識字了,再艱澀、再厚重的醫書她也願意挑燈細讀,她很努力的吸取知識,沒有理由因為她是女子就不能當大夫!或許是思緒太過激動,她的眼睛蒙上一層薄霧,就連靖宇跟上她、示意杜伯備轎她都毫無所覺,一直到一個溫熱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拉她上馬車時,她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你怎麼……」
「我不知道我的哪一句話傷了你,但是我一定有我的考量,才會拒絕你。」
靖宇的眼神很真誠,她頓時不知該說什麼。
馬車動了,她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看著外面不語。
靖宇也安靜下來,讓她的心沉澱一下,好好思考他的話。
馬車到了鄭州街上,靖宇示意停車,帶著心情低落的新婚妻子四處走走看看,身後還有兩名隨侍跟著。
鄭州百姓知道龍爺娶妻,而且娶的還是一名格格,如今看兩人相偕而行,郎才女貌,讓眾人是看直了眼。
這條街上有南北味的糕品店、果脯蜜餞店、綢緞、古玩、客棧、茶樓、珠寶、藥鋪店等等,但靖宇注意到,她除了只在藥鋪店前腳步略微停頓外,其他都沒逗留。
此時,街角處突地起了一陣騷動。
他好奇的看過去,竟見到一名潑婦似的粗壯女子拎著一名瘦小男子的耳朵就這麼的拖著他走。
「我、我不回去。」男人還想展現點氣魄,無奈——
女子凶巴巴的發出河東獅吼,「老娘說了算,給我走!」
男子瑟縮一下,「等等嘛,娘子,這樣很難看!」窘迫不已的瘦小男子腳步不敢停歇,但也不停的請娘子放掉她扭著他耳朵的手。
「難看?我們家是誰在當家的?你要是有能力撐起這個家,老娘就聽你的啊,你不行就只能乖乖聽我的,給我回家帶孩子,讓老娘賺錢養家去!」
男人唉唉唉的叫個不停,靖宇忍不住皺眉搖頭,目光不經意的看向一旁的妻子,沒想到他竟在那雙原本落寞的翦水眸子看到濃濃笑意?她也要當家!此刻的靜瑜心中想的就是這五個字,腦海中更是將剛剛看到的那—幕主角換成她跟靖宇,她眸中的笑意更濃了。
是了,她要當家,一旦證明她的能力不輸他,甚至高過於他,她就可以趾高氣揚的說她比他行,他只能乖乖聽她的話,給她回家帶孩子……
思至此,一向沉靜的她難得散發了股驕蠻氣兒,而這全落在靖宇的眼中,看來剛剛那出荒腔走板的鬧劇給了她一些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