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活下去。」
「沒這個必要。」
「你想死?」
「我很快就會死了!」她不想也沒辦法啊!
「既然你不抱希望,就把剩下的命交給我。」黎映雪的語調十分柔和。
馮夕照忍不住想答應他,但她仍用盡全身力氣搖頭拒絕。
「我接近你是為了打擊你、傷害你,奪取你的一切,別人都以為我會那麼做才委以我重任。」
「這些不必再提了。」
「你根本不懂,我怎麼能不提,雖然我的行動並不算太成功,但總算目的還是達成了,你明白嗎?」
「那又如何?」
「我們的立場不同啊!你何必挽留一個敵人?」她對他的留戀,全該就此結束不再拖延。
「這是我的事。」
「這也是我的事,我只想在臨終前讓你記住我,讓你懊惱一輩子。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
「你得在我身邊陪我一輩子,才有可能讓我永遠這麼懊惱下去!」他絕不允許她終止兩人之間的羈絆。
「一個會讓你永遠懊惱的人,與你敵對,幫別人勒索你,這樣的人,你還要花費力氣為她續命?」她大感匪夷所思的瞪他。
黎映雪陰森森的笑,「我樂意。」
「你說什麼傻話,自虐嗎?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從山頂跳下來之前,你叫我忘記你,這話你不記得了,我可不會忘。」黎映雪抬手給她一記爆栗子。「你的願望,根本不是什麼臨終之前讓我惦記你,然後懊惱一輩子。」
馮夕照別開臉,羞恥於當時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的真情流露。
「放棄你無謂的掙扎,把你不要的性命交給我。」他貼近她耳邊要求。
馮夕照心跳大亂,迅速往後仰,躺回床上,背對著他。
他一愣,「你這算是逃避嗎?」
她轉過身,向他伸出手。
他不自覺的笑了出來,正想握住,她卻快速一拉,把遞給他的衣裳又扯回身上蓋好,接著繼續背對他。
什麼把命給他?她已經活不下去了,兩人再堅持也只會讓彼此更感傷而已,何必呢?就讓她平平靜靜的死去,不可以嗎?
「來吃東西。」黎映雪取出一些新鮮果子,放到她手邊。「我找不到別的食物也打不到獵物這些,你先將就點吃。」
森林裡的動物都精明得跟妖怪似的,一感覺到他的殺氣就遁逃得無影無蹤,不管他使出什麼手段捕捉,它們都有辦法躲避。
因此他尋找了大半天,只能找到這些果子。
「這是什麼?」她看著手邊的果子,瞇眼觀察了一會兒,一股危險的感覺在腦中浮現。
「吃的,」黎映雪自己留了一個,邊咬邊說:「味道不錯。」
「沒有毒吧?」什麼果子長得這樣?紫得發黑,形狀歪曲,還生有特別詭異的花紋,看起來怪異至極!
「你還怕死嗎?」
「我怕你早死。」她不想吃,把果子丟回他手上。
「我看樹上的蛇吃了並沒死才摘回來的,別挑剔了,這附近就只有這種果子,沒有別的食物。」
「有蛇?那你怎麼不抓回來做蛇羹?」
「抓不到。」別說蛇,他連一隻蟲子也抓不到,不是他能力變差,而是這裡的蟲蛇鳥獸都靈敏得超乎尋常。
據他所知,分壇附近根本不該有這片廣闊無邊的森林存在。
他與馮夕照似乎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神秘天地。
「下次換我去找食物吧!」馮夕照勉強接過果子,咬了一口,時不時瞥他一眼,眼神藏著抱怨,似乎是在說他——很不可靠。
第9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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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除了在森林外發現可飲用的泉水,黎映雪還是找不到任何食物,馮夕照拖著病體到處尋覓也找不到,他們只能認命的繼續吃著長相怪異的果子。
後來,待黎映雪適應了山林生活後,偶爾也能打到獵物,吃上果子以外的東西了。
只是他們怎麼走都無法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不論如何尋找,他們始終找不到出口。
「這裡很古怪。」修養多日,馮夕照的身體已恢復不少,病痛也日益減少,氣色紅潤了許多。
可是附近沒有半點人煙的寂靜,還有走不出去的詭異地形,都令馮夕照有成為「困獸」的感覺。
「我今天又找了兩個時辰,依然找不到出路。」黎映雪一邊烤著野兔,一邊跟她說,「也許這裡設了機關陣法。」
「如果我們一直出不去,怎麼辦?」馮夕照站在門邊,用手指梳理自己凌亂的長髮,目光放在門外正為她做午餐的黎映雪身上。
陽光燦爛,山林景色明朗。
她忽然覺得,若兩人一直生活在這裡也不錯,但前提是……她能活下去。
最近,病痛發作次數減少,她的氣色也越來越好,這應該是好現象,只是她不曉得這算不算是迴光返照?
「我會想辦法。」黎映雪低聲承諾。她的病情很嚴重,他得盡快為她安排醫術高明的大夫。
沒有辦法的……馮夕照想叫他放棄,但話到嘴邊卻無力吐出。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她時日無多,既然她怎麼勸他都不肯放棄,不如就讓他們珍惜剩餘的時光。
即使他們會因此悲傷心碎,但,這是他的選擇,只要他不後悔,她也甘願相陪。
馮夕照走到他身後,懶洋洋的俯身趴在他背上。
「我在烤肉。」他要她別鬧了。
她不聽話,輕咬他的耳朵。「先讓我吃你幾口。」
黎映雪轉頭給了她一記警告的目光,她挑釁似的嘴角上揚。
下一刻,他把手上的東西丟到一旁,將她扯到懷裡狠狠的吻住。
他們緊緊的抱著對方,抓住每一個稍縱即逝的時光,每天每夜的纏綿廝守,釋放出所有情感去珍惜剩餘的日子。
從來沒有這麼貼近過另一個人……
這些日子裡,兩人拋開一切,隨心所欲,為對方洗手做羹湯,縫補衣裳,暢所欲言,不帶偏見的去愛著。
兩顆心緊密相連,在沒有人打擾的,彷彿世外仙境的隱密之地,享受著難得的清靜。
只是無法離開這片山林,令黎映雪越漸煩躁起來,每天被他轟得粉碎的山石樹木有增無減。
他不擔心擎天教群龍無首,也不擔心家人的處境,唯一擔心的是困在山林裡的馮夕照還能堅持多久?
她看起來日漸康復,但實際上情況如何,他不曉得。
雖然以他的武學造詣,能根據她的氣脈得知她的身體狀況,但正因為不管他怎麼看,得到的結果都是她正在康復,所以他更加擔心。
她不可能隨隨便便康復的,在一個沒大夫、沒藥材的山林裡,整天只能吃些野果和禽獸度日,她怎麼可能會康復呢?
他想一定是他不擅醫道,判斷錯誤。
為此,他不由得惶恐起來,怕她現在精神煥發的模樣,其實是迴光反照……
「回來了。」走到門邊的馮夕照,出聲喚著他。
正在發呆的他,引起了她的疑惑。
「杵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你想什麼呢?」
黎映雪搖搖頭,提著一桶泉水進門,心事重重的模樣換來她一聲歎息。
他們越來越放縱自己,把對方當最親密的伴侶,不再遮掩真心,所有情緒想法很自然的表露而出,令對方能清楚感受到。
然而,感受得越多,兩人的心事也越重。
他們一天比一天更在乎對方,相對的不安與彷徨也日益加重。
馮夕照的情況讓黎映雪徹底意識到,無論他的出身有多高貴,他的地位有多麼不凡,世上的事情仍不在他的控制之中,尤其是涉及馮夕照的事,幾乎都在他的預料之外。
假如當初他並未趕走她,或許今天他就不必眼見她死亡。但當初的她,是個糟到無法形容的女人,連她自己也不願回想,恥於追憶。
假如她不是變成現在這樣,只怕他永遠不會對她另眼相看,也就不用去瞭解這種無能為力的愛戀了。
「我剛剛在外頭抓到兩條蛇,中午我煮蛇羹給你吃吧。」馮夕照跟在他身後,告訴他抓蛇的危險經歷,刻意逗他開心。
黎映雪卻不高興的對她說:「你身子不好,別亂跑亂動。」
「最近我很好。」她攤攤手,「自從習武以來,我從沒那麼好過。」
黎映雪不以為然,冷笑。
她伸手摀住他的臉,低聲道:「我會照顧自己,不要為我煩惱,我會盡力爭取多一點時間,再多活幾天,一直堅持下去……」
一直一直的,直到她無能為力。
「什麼聲音?」黎映雪按住她的手,向來鎮定的臉上浮現一絲訝異,轉身走到門外。
在這片寂靜的山林裡,任何一點動靜都能輕易的讓他們察覺到。
馮夕照跟著他走出門,仔細分辨正在接近他們的陌生聲響,那是……屬於人類的腳步聲!
她驚奇道:「有人?」
兩人交換了疑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邁開步伐,循聲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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