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不許再說。」陳氏雖然一生為自己的兒子算計,但也不至於分不清輕重,於是沉著臉對曹芝萍警告道,「若從你口中再聽到一字半句胡言亂語,我就廢你為奴,關在王府地牢一輩子。」
曹芝萍難以置信的瞅著陳氏,「娘,咱們要出頭了,你怎麼是站在那跛子那一邊?」
陳氏緊皺著眉頭看著她,奇怪她聰明一世,怎麼會在這件事上頭迷糊了?
「若真問罪,欺君……咱們沒一個逃得掉。」
「娘放心,我爺爺說會保我們這一房周全。」曹芝萍欣喜的說道:「娘別擔心。」
「齊國公也知情?!」陳氏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曹芝萍並不覺得有何不妥,自以為是的又道:「只要世子爺離開,把位置讓給其雲便可。」
陳氏目光求助似的看著簡良媛,「事情真能如此簡單?」
「這個問題,只怕只有齊國公能夠回答。」
陳氏渾身像是失了力氣,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這個當家主母竟然一無所知。
「若是世子爺出事,」簡良媛目光憤恨的瞪著曹芝萍,「就算死,我也要拉著你陪葬!」
她的眼神令曹芝萍皺眉,「事情走到這個地步,開心的事又無憑無據,你能拿我如何?」
簡良媛沒有說話,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曹芝萍臉上帶著微笑,安撫著陳氏,「娘,你別擔心,只要葉其思死了就沒事。」
陳氏驚訝的看著她,那一抹冷絕的笑,絕非她印象中那個溫婉的媳婦。
等在映楓居外的葉其思,看著簡良媛冷著一張臉出來,淡淡的問:「可問出答案?」
「世子爺明知不可能。」她沒好氣的回答。「也不知她從何得知開心的身份。」
他體貼的將她身上的披風拉好,「這結果本在預料之內,我們大意了,齊國公應該有埋眼線在我們週遭。你不如就待在屋子裡烤火舒服些。到了這個時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懷疑的看著他,「就這樣?」
他一笑,將她摟進懷裡,「不然還能如何?」
簡良媛的內心湧現憂慮,「郡主和開心現在不知情況如何?」
「別想了。」葉其思低喃,「天冷,回屋去歇著。」
「世子爺不跟我一起嗎?」
「還有事。」他給了她安撫一笑,「去去便回。」
她想問他要去哪裡,但看他的樣子,該是不想告訴她,她索性也就不問了。
只是現在要她什麼都不做的坐以待斃,說什麼也不甘心……曹芝萍,上天不給她報應,就由她來想辦法讓她受懲罰。
夜已深,葉其思一人一馬來到鎮遠侯府,但令他意外的是,父親竟然早他一步。他心中狐疑,待下人通報過後,便被領進了侯府。
「岳父大人。」葉其思一看到鎮遠侯,立刻雙手抱拳行禮。
「坐吧。」鎮遠侯揮了下手,心情大好,「都是一家人,你也別拘禮。王爺前腳才到,你後腳便至,怎麼良媛那丫頭沒跟來?」
葉其思不解的看向坐在鎮遠侯身旁的父親,斂下雙眸,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光亮。「良媛在府裡。」
「是出了什麼事嗎?」鎮遠侯問道,「方纔我才從宮裡回來,正巧應天被急召進宮,說是和禧郡主出了意外,宮裡亂成一團,但方纔得來了消息,說是產下一名男嬰,母子均安。」
聽到這個消息,葉其思著實鬆了口氣,「若良媛知道,肯定欣喜。開心呢?開心現在如何?」
「開心?」鎮遠侯微愣了下,「這是流落在外七皇子的名字嗎?取這名字還真是有趣,不過話說回來,他目前仍昏迷不醒,該是受到了撞擊、驚嚇,詳細情況我不清楚,但你算是立了大功一件。皇上為找到皇子而欣喜不已,封賞絕對是少不了,」他看向葉儒林,「還要先恭喜王爺與世子爺一聲了。」
說實話,一開始因為寧王府三年前退婚,令鎮遠侯心頭不痛快,但這些日子,不可否認,葉其思優秀又疼愛自己的閨女,所以他對這個世子爺算是滿意,自然也和顏悅色了起來。
葉其思看著父親一臉沉重,他不知道父親為何而來,但他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站起身,跪了下來,「小婿有事相求。」
「有話就說,不必如此。」鎮遠侯一驚,連忙伸手要把他拉起來,「只要做得到,我都答應你。」
葉其思堅持跪著,不論開心是否能夠挺過,都已無法改變他的決定,「明日小婿上朝後,請岳父派大哥將良媛接回侯府。」
鎮遠侯不解,「良媛要回府,為何要侯府去接?」
「因為我已休書一封,」他拿出揣在衣襟內的休書,「休妻。」
鎮遠侯瞪大了眼,用力一擊桌面,激動的站起身,「你說什麼?!」
葉其思垂下眼,他相信簡良媛,自然也會相信她的家人,「因為我不想她與我親娘一般下場。」
鎮遠侯聽得糊塗,也顧不得寧王就在一旁,直言說道:「寧王妃是死於難產,良媛那肚子又還沒消息,你這是什麼鬼扯的理由!」
「我並不是寧王之子。」
「你不是……這怎麼可能?!」鎮遠侯怒火中燒,「你這小子不要因為想要休了我的閨女就胡言亂語。」
「岳父大人在朝為官數十載,當年也是護林軍的小將,自然知情廉親王謀反,自刎於朝堂上一事。當年寧王為保妹妹唯一血脈,所以冒死進死牢,將自己王妃產下的死胎換了在牢裡出世的我,」他的目光平穩的看著一臉沉重的葉儒林,「寧王不是我爹,我爹是廉親王。」
鎮遠侯傻了,急急的看向葉儒林,見他沉默不語,心直直往下沉,失神的坐回椅上,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過了許久,鎮遠侯才一臉沉重的開口,「王爺,這事兒該是帶進墳墓裡的秘密,為何在這個時候掀開來?」
「因為有人得知,」葉儒林也沒有隱瞞,「就怕會拖累侯爺。」
「王爺何出此言,我也不是貪生怕死的,」鎮遠侯歎息,看著跪著的葉其思,「休妻?!世子爺,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解決辦法嗎?」
「今日休妻雖給良媛和侯府帶來屈辱,但總好過陪我喪命。」
「你與良媛成親多時,還不知道我那閨女的性子嗎?」鎮遠侯不禁失笑,接過他手上的休書,搖了搖頭,「若她真會乖乖聽話,你今日也不會上門來向我坦承一切。」
「還請岳父成全。」
鎮遠侯低頭看著葉其思,自知若想全身而退,就得照著葉其思的話做,讓女兒被休離,若女兒不願,死活也要叫簡應天去寧王府把人給硬帶回來,但是他犬馬一生,豈是貪生怕死之人,在女婿有難之際,抽身退縮。
「若是良媛自己離開寧王府,我侯府大門自然為她敞開,但若她不願點頭與你和離,我也不會強求。」
「岳父,難道你不怕她與我賠上一條性命?」
「若真是有那一日,也是她的命,縱使我心傷,也得看她走這條路,」鎮遠侯淡淡的提醒,「別忘了,由始至終,我的閨女一心為你,若你留她獨活,她也未必感激。所以,人……我是不會去帶回來的。」他上前一把拉起葉其思,「既然話都說開了,不如我也說說藏在心中多年的真心話。其實我從不信廉親王謀反一事,但當年我不過是個小將,官輕言微,幫不了他。但今時不同往日,若你有心要查個水落石出,有需要我這個岳丈的,我一定傾力相助。」
葉其思曾在心中推敲過鎮遠侯的無數可能反應,但絕不是這樣的挺身相助。
「你要休妻之事,可跟我家那丫頭提了?」
葉其思無語。
鎮遠侯輕佻了下眉,「幸好你提都沒提,不然你可有罪受了。夜深了,你回去吧。」
「岳父?」
「回去吧。」葉儒林開了口,「我還有事要跟鎮遠侯談,休妻之事,切勿再提。」
「爹,無論如何,我的想法不會改變,明日我還是會上朝。」
「我明白。」葉儒林苦笑,「你們夫妻同心,但可知天下父母心,看著你們一步步走向死路,心會有多痛?」
「若真走到那一步,」他低頭,沉重說道:「爹的如山恩情,來生再報。」
葉儒林揮了揮手,不願再多說。
葉其思也只有默默的離開。
這一夜,相擁而眠的兩人,心中都凝聚了一片焦慮的烏雲。
簡良媛緊緊貼著葉其思的身子,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卻都明白彼此心中的思緒與煩憂。
「若情況真是最糟,」他輕撫著她的發,輕聲說道:「回侯府去可好?」
她的身子一僵,「這是什麼意思?」
「雖說我爹與你爹都要我不要再提,但我已將休書交給你爹,你回鎮遠侯府去,是對你最好的安排。岳父承諾,只要你同意和離,侯府大門隨時為你而開。」
簡良媛猛然離開他的懷抱,坐起身來,「你這是要休妻?!」